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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盗皇帝朱阿三

朱温要篡夺唐室江山,最先反对朱温的是平卢军节度使王师范。王师范自幼好学,以忠孝闻名。岐王李茂贞从凤翔写信给王师范,说朱温威逼天子,包藏祸心。王师范很愤怒,立即讨伐朱温,派行军司马刘<寻阝>攻打兖州,自己督兵攻打齐州。朱温派二哥之子朱友宁带兵去援助齐州,击退王师范,又派将领葛从周支援兖州。朱友宁乘胜攻克了博昌、临淄各城,一直抵达青州城下。王师范因有淮南兵相助,大破汴军,朱友宁被杀害。

朱温听到兵败的消息后,亲自率强兵二十万,日夜兼程地赶到青州城东,与王师范大战一天,王师范大打败。朱温留下部将杨师厚继续攻打青州,自己则率军回到汴州。之后,杨师厚又连挫王师范,并抓获了他的胞弟王师克。王师范担心弟弟的安危,一时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投降。刘<寻阝>也将兖州城献还。朱温将王师范的族人移到汴梁,本来打算提升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但因朱友宁的妻子一直哭着请求为夫复仇,朱温于是将王师范连同族人一并杀死。而刘<寻阝>则被封为元帅府都押牙,任鄜州留后。

这时,朱温听说李茂贞与其养子李继徽带兵向京都逼近。于是朱温又回河中驻守,并让昭宗将都城迁到洛阳。唐相崔胤知道朱温肯定有其他的打算,于是招募六军十二卫,暗中防备。崔胤还与京兆尹郑元规等人整顿兵马。朱温正想问个清楚,凑巧侄子朱友伦在击球时,坠马而死。那时朱友伦在京中统领禁军,朱温就说朱友伦猝死,是被崔胤、郑元规等人暗中加害,于是上表请奏昭宗将罪犯绳之以法,不要让他们专权乱政。昭宗看完奏章后大为震惊,立刻将崔胤等人免职。朱温还是不肯罢休,派大哥的儿子朱友谅,带兵到京都,做护驾都指挥使,一方面胁迫昭宗迁都洛阳,一方面捉拿崔胤、郑元规等人,并将其杀死。

此时昭宗已跟傀儡差不多了,只好跟随朱友谅,带领何皇后等人离开京都。到了陕州,朱温从河中前来拜见,昭宗带他进入居室,当面赐给他酒器和衣物。何皇后哭泣着说:“以后我们夫妇,就全靠你了。”昭宗命朱温兼管左右神策军。朱温随后将昭宗左右,如小黄门等十余人,连同内园的二百余名侍婢,一并引入行幄斩首,并偷偷把尸体掩埋了。然后重新选了二百多人来侍奉昭宗。这样,昭宗名为皇帝,实则像犯人一样,什么都受人管束。

朱温表面上十分恭顺,先到洛阳整修宫阙,然后再迎驾到洛阳,而这一切部署完毕以后,他自己则返回汴州。昭宗已入牢笼,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于是颁发诏书,告难四方。晋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贞、蜀王王建、吴王杨行密都声讨朱温。朱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令养子朱友恭和部将氏叔琮、蒋玄晖等人杀了昭宗,改立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为帝。然后他自己假惺惺地来到洛阳,俯伏在昭宗灵柩前,放声大哭。还将朱友恭、氏叔琮定罪斩首。朱友恭临刑前大呼道:“拿我来蒙蔽天下人耳目,骗得了人,骗得了鬼神吗?”之后,朱温离开洛阳返回汴州。

辉王李祚只有十三岁,后世称其为昭宣帝。他虽然身居帝位,但什么都不懂,连年号都不敢更改。何皇后则被尊为皇太后,移居积善宫,一个女流之辈,也没什么能耐。她如坐针毡,知道母子性命难保,只能以泪洗面。朱温又命令蒋玄晖诱杀唐室诸亲王,昭宗长子德王李裕以下,有九人被杀。还上奏将唐室故相裴枢、独孤损、崔远、陆扆、王溥等人贬谪流放。等他们到达白马驿,朱温便派兵围捕,一股脑儿将他们全部杀害,并将尸体投到河中。唐相柳璨一直讨好朱温,多次为朱温献计。朱温觉得谋反已经成功了,于是派人传示各镇,说自己要称帝。晋、岐、蜀、吴当然不同意,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与弟弟荆南留后赵匡明,也不愿听从。朱温立即派大将杨师厚,率兵去攻打襄州,赶走赵匡凝,再向江陵进攻,赶走赵匡明,于是荆、襄二州都为朱温所有。柳璨等人称朱温有南征大功,上奏请求封朱温为相国,兼任二十一道节度使。朱温夺位心急,还要什么荣封,当即暗中嘱咐蒋玄晖,让他与柳璨商量,尽快迫使唐帝禅位。而蒋玄晖与柳璨比较迂腐,说必须封过大国,加过九锡之后,才能禅位,只有这样才符合魏、晋以来的制度。于是又奏请晋封朱温为魏王,加九锡,兼任天下兵马元帅。朱温勃然大怒:“我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叫他把帝位让给我,就可了事。”于是拒绝听命,不愿受赐。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与柳璨等人有矛盾,于是趁机去朱温那儿进谗,说柳璨等人想让唐朝延续下去,所以才处处为难,其实是在等待外援。朱温因此更加愤怒,准备杀掉柳璨、蒋玄晖。柳璨听到消息后怕得要死,急忙上奏请求禅位,还亲自跑去汴州,想说明原因,但吃了个闭门羹。回到洛阳,刚好宫里人传何太后旨意,请求柳璨保全他们母子的性命,柳璨含含糊糊地答应了。蒋玄晖、张廷范也接到太后谕旨,内容跟柳璨的差不多。王殷、赵殷衡又得了机会,暗中传消息到汴梁,称柳璨与蒋玄晖、张廷范,齐聚积善宫,与太后焚香为誓,立志复兴唐朝。朱温性情一向暴戾,还管什么虚实,立即令赵殷衡等人抓捕蒋玄晖。赵殷衡等人说蒋玄晖私通太后,索性把何太后一并杀死。蒋玄晖被取首级,焚骨扬灰。赵殷衡又押着柳璨来到东门,赏他一刀,柳璨大呼:“负国贼柳璨,该死!该死!”张廷范也被车裂。

朱温打算立即奔赴洛阳,篡夺帝位。这时魏博军帅罗绍威传密信到汴州,请求朱温带兵除掉悍将。朱温于是前往魏州,杀死魏州牙军八千人。幽州军帅刘仁恭,也是魏州的心腹大患,朱温便顺道渡河,围攻沧州。刘仁恭向河东求助,李克用派将领周德威、李嗣昭等人,出兵潞州,作为声援。潞州节度使丁会,本已归顺汴梁,被河东兵围攻,力不能支,加上对朱温滥杀无辜心怀抱怨,于是举城向河东军投降。朱温攻打不下沧州,又听说潞州已经失守,于是带兵返回魏州,再从魏州返回汴梁。经过这番奔波,唐朝又苟延了一年。唐昭宣帝天佑四年三月,洛阳派御史大夫薛贻矩到汴城,传诏禅位。朱温先是说有祥云笼罩在自己府第上空,之后又说家中长出五色芝,厅堂的神主身上披上了五色衣,并说这些显然是自己称帝的预兆。薛贻矩下跪称贺,俯首称臣,返回洛阳后,就让昭宣帝即日退位。昭宣帝无可奈何,只得派张文蔚、杨涉、薛贻矩、苏循、张策、赵光逢等一班大臣,捧着御册、传国御玺,前往汴梁。朱温下令将皇宫设在上源驿,改名为晃,即阳光普照的意思。四月甲子日,张文蔚等人从驿馆来到汴城。朱温头戴通天冕,身穿龙袍,大摇大摆地从殿后出来,汴将早已分立两旁。张文蔚、苏循将册文交给朱温,再由张策、杨涉、薛贻矩、赵光逢呈上御玺。朱温一一接受,然后坐上皇位。张文蔚等人退到殿下,带着百官一起称贺。

礼毕之后,朱温休息了半日。午后在内殿设宴,赏赐群臣。内殿叫做玄德殿,是朱温把自己比作尧舜,引用“玄德升闻”而起的。张文蔚等都受到赏赐,坐在两旁。朱温举杯说道:“朕执政不久,区区功德,不能遍及百姓,今天能位居于此,全靠各位大力相助,朕感到很惭愧!就请各位尽情畅饮吧!”张文蔚等人听完这番话,离席叩谢,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只有闭口不言。只有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祎,极力献谀,说些陛下功高德厚,是天顺人意,臣等毫无功劳,只有感谢陛下鸿恩,发誓效忠之类的话。朱温大笑,开怀痛饮,直到夜深,众人才离席谢恩,各自回去。

第二天朱温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大梁,废昭宣帝为济阴王。然后改汴州为开封府,定为东都。原来的唐朝东都洛阳,改称西都。废除京兆府,改名大安府,长安县改为大安县。设置佑国军节度使,令前镇国军节度使韩建担任。任命张文蔚、杨涉为门下侍郎,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及同平章事。改枢密院为崇政院,命太府卿敬翔为院使。敬翔是朱温的第一功臣,谋划篡唐的一切事宜,他都参与了。所以朱温即位后,派他掌管机要是理所当然的。军国大事,必须经崇政院裁定,然后上报宰相;宰相没及时奏请,就由崇政院代为请奏。朱温还特设建昌院,管理国家钱谷,令养子朱友文掌管院事。朱友文原本姓康名勤,朱温对他特别宠爱,视同己出,改赐他姓名,把他纳入亲子行列之中。朱温共有七子,长子名友裕,次为友珪、友璋、友贞、友雍、友徽、友孜。友孜也叫友敬。七子再加上友文,共称八儿。友裕那时已经去世,追封为郴王。友珪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友文也受封为博王。友孜还小,没有封王。追封朱氏四代庙号,高祖黯为肃祖皇帝,妣范氏为宣僖皇后,曾祖茂琳为敬祖皇帝,妣杨氏为光孝皇后,祖信为宪祖皇帝,妣刘氏为昭懿皇后,父诚为烈祖皇帝,母王氏为文惠皇后。封长兄全昱为广王,追封次兄存为朗王。全昱之子友谅为衡王,友能为惠王,友诲为邵王,朱存的儿子友宁、友伦已死,但也得到追封,友宁为安王,友伦为密王。

朱温特意开设家宴,召集诸王宗戚,在宫中酣饮。他喝得酩酊大醉,还是余兴未消,于是取出五色骰子,与亲族们赌起钱来,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几乎把那皇帝架子丢抛干净,仍旧是个砀山无赖,满口脏话,醉骂不休。

朱全昱本无心贪恋富贵,一直居住在砀山故里,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唐朝时曾授他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命他治理桂州,朱全昱不愿赴任,辞官住在家中。这次听说朱温即位,不得已来到大梁,得封王爵后,也不过是随遇而安,没怎么特别高兴。见朱温纵酒狂赌,很看不过去,便斜视着朱温说道:“朱阿三,你本是砀山小民,跟从黄巢为盗,目无法纪。后来归顺唐朝,受到唐天子的厚待,天子封你为四镇节度使,位极人臣,享尽富贵,也算没有辜负你的大志。你怎么起了歹心,竟篡夺了唐室三百年的社稷?如此忘恩负义,恐怕鬼神也不会保佑你。我担心朱氏一族,也会受到连累!你还赌什么啊!”说到这儿,朱全昱顺手取过骰盆,将骰子散掷到地上。

朱温怎么忍受得了,不由得愤然起身,要与朱全昱拼命。亲族们慌忙劝解,让朱全昱退出宫外,朱温还是不解恨,乱呼乱骂,几乎把朱氏祖宗十七八代骂遍了。众人把他劝回寝宫,才算了事。朱全昱飘然自去,仍回砀山故里,芒鞋竹杖,安享清福去了。朱温第二天起来,细思兄言,也有道理,这事便搁过一边,不再提及。朱全昱得享天年,直至贞明二年而终。

唐朝已亡,正统已改,梁廷传诏四方,不准再沿用唐朝年号。各镇都畏于梁主的势力,不敢抗命。只有四镇不服,仍旧尊唐为正统,还声讨大梁,力图兴复唐室。这四镇就是晋、岐、吴、蜀。具体情况如下:

晋,即河东,为沙陀人李克用占据。李克用原名朱邪,父名赤心,因有功升任云州刺史,朝廷赐姓名李国昌。李克用为云中守捉使,擅自杀了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占据云州,后来逃到鞑靼。因黄巢变乱,李克用征战有功,被授为河东节度使,加封为晋王。唐亡后,他不服梁命,仍称天佑四年。

岐,即凤翔,为深州人李茂贞占据。李茂贞本姓宋名文通,因征讨黄巢有功,被改赐姓名,官至凤翔节度使,被封为岐王。唐亡后也不服梁命,仍称天佑四年。

吴,即淮南,为庐州人杨行密占据。杨行密年轻时作乱,后来转投军中,乘乱占据庐州,铲平黄巢余党,被封为淮南节度使,晋封为吴王。唐昭宣帝第二年,杨行密去世,儿子杨渥继承爵位,他见晋、岐不受梁命,也仍奉唐为正统,称天佑四年。

蜀,即西川,为许州人王建占据。最初他贩盐为盗,后来做了忠武军,治理许州。入关驱逐黄巢有功,升为禁军八都头之一。后入蜀合并两川,被封为蜀王。唐亡后不受梁命,并因天佑为朱氏年号,于是称为天复七年。

那时四镇变做四国,与梁国分峙中原。晋最强,次为吴、蜀、岐。四国都声讨梁国,大梁也传檄声讨四国,真可谓是五国纷争,中原逐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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