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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走向缪斯

安妮带来了一笔小小的嫁妆——6英镑13先令4便士。这是她父亲在遗嘱中留给她结婚的遗产。单凭这点可怜的陪嫁是买不起住房的,莎士比亚又一贫如洗,一丁点儿积蓄也没有。于是,小两口只好挤到亨利街的小阁楼上去。

玛丽很欢迎这位来自农家的儿媳妇。安妮嫁过来没几天,就包揽了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她手脚利索、安排适度,婆婆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好多。同安妮比起来,莎士比亚对家务的操劳就太少了,玛丽责备他说:“眼看着安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也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还是得设法挣些生活费才行呀。”

父亲约翰的朋友彼得开了个屠牛场,家里作坊用的牛皮差不多都在彼得处进货。正好这个屠牛场缺个宰牛的小伙计,彼得就叫莎士比亚去试试。莎士比亚非常快乐地接下了宰牛刀,他徘徊于“哞哞”叫唤的牛群中间,脑袋里塞满了舞台上演员的腔调和做派。当时有一出滑稽短剧叫《宰小牛》,莎士比亚就模仿剧中演员,每宰一头牛,都要来一番下手前的长篇讲演:想象牛临终前的思想感情,陈述自己作为一名“刽子手”的不得已……这么一折腾下来,尽管莎士比亚工作超时,常常累得气喘吁吁,效率却太低了。其他的宰牛工也往往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观看莎士比亚的表演。这一耽搁,弄得整个生产管理秩序都乱了套。彼得无可奈何地找到莎士比亚说:“算了吧,您还是另找地方发财吧!”

新婚的激情渐渐消退。在晚餐的饭桌上,莎士比亚禁不住看着行动日益迟缓的安妮发呆。

那夏日茂密的青纱帐,简直是绿油油的诱惑,自己怎么会有那份冲动,要一次又一次地跑到村里去与她幽会呢?他想着心事,用勺搅着汤,默默不语。安妮察觉到丈夫的郁郁寡欢,也有点恼怒,忍不住唠叨起来:“威廉啊,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看什么时候才能挣起我们自己的家业呢?再说,爸爸妈妈也被我们挤得够戗呀。”

莎士比亚难堪地放下勺,安妮又问:“你为啥不吃了呢?”

“我的耳朵代替我的胃,被你的教训撑饱了。”莎士比亚直起身,跨出门槛,独自朝黄昏中的郊野走去。

在大自然的抚慰下,一切都安静下来,家里终日弥漫的处理皮革的鞣酸气味也消逝了。莎士比亚有些伤感地在晚霜笼罩的草地上踱步,他想:我应该做个诗人。

内心涌动的酸甜苦辣,确实需要一只“五味瓶”来装载,这只“五味瓶”就是诗歌,把苦恼呀、欢乐呀、诅咒呀……统统用诗的韵律喊叫出来,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追求时疯狂,占有时也疯狂;

感受时,幸福;感受完,遭殃;

事前,巴望着欢乐;事后,一场梦;

这一切人人共知,但谁也不知怎样逃避这个引人下地狱的天堂。

……

而且,诗歌创作也可能为个人前程抹上辉煌的色彩。倘若写了一首好诗,就有可能诱使一位宫廷中的大人物接受这首诗和随诗附上的献词,于是就可能得到荫庇,接踵而来的有可能是黄金的赏赐、权贵的友情,甚至最终还可能得到一位喜爱诗歌、自己也写诗的君王的宠遇。

“对了,为了练习技巧,第一步就从奥维德的《变形记》中取材,进行叙事诗的写作。”莎士比亚就这么确定了自己的“行动纲领”,阴郁的心境才慢慢开朗。

几周以后,莎士比亚向家人宣布:要到格罗斯特郡去,那里有一位伯爵要给儿子请家庭教师,自己准备去试试。爸爸妈妈都感到欣慰,指望他这次能有一笔像模像样的进项。安妮却隐隐地意识到:莎士比亚厌烦家里的沉闷空气。

出人意料的是,莎士比亚上门自荐,被伯爵一眼相中。他自然珍惜这份工作,为感激伯爵的慧眼识珠,他以极大的热情和认真精神投入工作中。看着小伯爵天真活泼的样子,莎士比亚想起当年在文法学校的往事,他真不愿用时下教育行当中流行的“填喂”式来残害这幼小的心灵,他问伯爵:

“我们能不能搞点新鲜的试验,编点剧本来同小伯爵一起演出呢?”

“太好了!太好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让孩子先尝试一下戏中之戏吧。”伯爵大加赞赏。

只可惜莎士比亚熟悉的剧本都是拉丁文的,小伯爵只会讲英语呀。这也难不倒他,他决定立即翻译一个剧本出来。

他看中了普劳图斯的《孪生兄弟》:

一位商人有一对孪生子,哥哥叫米尼,弟弟叫索西。哥哥不幸被拐。为纪念失踪的哥哥,弟弟改叫米尼。小米尼长大后去寻找哥哥,最后到了阿尔巴尼亚,他哥哥碰巧就居住在那里。于是,小米尼被卷入一连串令他莫名其妙的纠葛之中,他不断地在哥哥的情妇、妻子、岳丈面前申辩,不料被判为疯子。而实际上,这一群人是把小米尼当成大米尼,决意要把他关进疯人院。最后,兄弟相逢,误会冰释。

莎士比亚在翻译过程中,给这对孪生子加上了一对仆人,他们也是失散多年的同名孪生兄弟。这就更加强了喜剧色彩。

看着天天挑灯夜战的莎士比亚,伯爵很感动,他一边读着刚译成的剧本,一边赞叹道:“威廉呀,您把译作搞成创作了。您看您,虽然保留了原剧的主要人物和情节,语言词汇却迥然不同了。您用的语汇真是精品。”

伯爵全家参与了这个剧目的排演,就连仆人、马车夫都被分派了角色。花园里、厨房内,时不时要迸出几句剧中的台词来。小伯爵高兴极了,天天嚷着吵着要求多布置些“作业”。新句子新词汇满嘴乱蹦,小家伙不光脑瓜儿灵光多了,身体也健壮起来。

“嗨嗨嗨,伯爵家的孩子两个月就大变样,真是神了。”左邻右舍都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玛丽和约翰从亨利街带口信来,叫莎士比亚回家,因为安妮就要生产了。1583年5月26日,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世。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一家人颇费思量。

“就叫苏珊娜吧。”莎士比亚提议:“在希腊文版《旧约》中,有《苏珊娜》篇,苏珊娜是巴比伦一位富商之妻,她因为拒绝了两位年长者求欢的要求,反被诬为不贞,但后来也真相大白。这个好听的名字也是贞洁的象征嘛。”

正巧,降灵节到了,戴维·琼斯的戏班子到斯特拉特福演出杂戏。戴维听说苏珊娜已经受洗,喜滋滋地赶到莎士比亚家祝贺:“哎呀呀,我这个当长辈的才该送两份贺礼哩,我的前妻是老约翰好朋友的女儿,我现在的妻子又是安妮的本家。天下真小。”

寒暄一阵,莎士比亚又向这位亲上加亲的亲戚打听些“演艺圈中事”。

“您看,如今咱们这些演戏的也能挺挺胸、昂昂头了。前不久,宫廷的宴乐官奉命从各剧团抽调12名演员,哟,还包括最红的滑稽演员狄克·塔尔顿,组成新的‘女王剧团’,这个剧团就直接受女王的庇护。这事儿让反对演戏的伦敦政府很尴尬,他们不得不指定两家旅馆,允许女王剧团冬季也在那里的天井里演出。”

莎士比亚似乎看到:这个时代,伊丽莎白时代,正在悄悄改变着演员和戏剧的地位。

成长词典

十四行诗是一种格律严谨的诗体,最初流行于意大利,称为“彼特拉克体”。流传到英国后,经莎士比亚进一步发展,称为“莎士比亚体”。莎士比亚共创作了一百多首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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