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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京师之行

经过长期不倦的学习,鲁国收藏的古代典籍孔子都读遍了,所有鲁国境内有学问的人他也全都拜访过了。这时,久久潜藏在他心中的一个愿望更加强烈了:到周朝的首都洛邑(今河南洛阳市)去参观访问学习。

京师洛邑,古时又名王城。成王时周公做辅政大臣,发动第二次东征。在镇压了以纣王之子武庚为首的叛乱后,为了更好地统治东方广大地区,修建了东都洛邑,驻八师军队,成为周朝在东方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当时称成周。西周灭亡后,平王迁都洛邑,这里又成为全国政治和文化的中心。春秋后期,随着诸侯国的强盛,东周王室尽管日益衰落,在全国政治上的分量已大不如前,但是,洛邑作为文化中心的地位仍然是别的城市无法比拟的。这里不仅有居全国之冠的文物典籍,更有保存最完备最典型的国家各种礼仪制度,还有一批学识渊博、精通礼乐的王室文化官员,如老聃、苌弘等人。所以,洛邑一直是孔子倾心向往的地方。过去因为条件不具备,他访问洛邑的愿望只能深深埋在心底。如今,办学的成功使他在鲁国闻名遐迩。他的学识,特别是在礼乐方面的修养更使鲁国贵族刮目相看。恰在此时,孟懿子和南宫敬叔两位贵族公子成了他的学生。据推测,孔子访问洛邑的请求就是由这两位学生向鲁昭公提出来的。

鲁昭公很快批准了孔子的请求,并特赐一辆车、两匹马、一名僮仆和出访的全部费用。昭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18年)三月,春风拂煦,杨柳依依,广袤的中原大地披上了绿装。孔子乘坐鲁君赐予的马车,在一名僮仆和一名学生的陪同下,登上去洛邑的征程。经过十多天的跋涉,穿越卫国、郑国,终于到达他向往已久的名城。

孔子看到,虽然此时周天子的地位较之西周时期已一落千丈,但洛邑作为王室的都城仍然显示出不凡的气势。洛邑横跨洛水和谷水的交汇处,面积约等于鲁国都城的三倍半。全城由内城和外城两部分组成。内城即王城为宫殿区,王宫居中,“左祖右社”,雄伟壮丽的宫殿、官府建筑迤逦展开,布局严整,气象万千。外城由居民区、手工业作坊区、市场和大片的农田菜园组成。整齐宽阔的街道南北交错,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来攘往,呈现一派繁荣的景象。

孔子在京师期间,访问日程安排得十分紧凑,重点是考察礼制和文物典籍。他参观了祭祀天地的天坛和地坛,了解郊、社的礼仪。他参观了宗庙,当时也叫明堂,考察了周王室祭祀祖先、举行朝会、议事与宣政等程序和礼仪,仔细观看了这些地方收藏的大量文物。在周王室收藏的大量典籍中,孔子不仅看到了他熟悉的《诗》《书》等文献,而且第一次看到了王室史官收集掌握的多达120多个国家的史书,其中重要的有鲁国的《春秋》、晋国的《乘》、楚国的《梼(táo)杌(wù)》等,这些史书使孔子大开了眼界,为他晚年修订《春秋》一书准备了条件。

孔子参观明堂时,在尧、舜、夏桀、商纣、周公和成王等人的画像前久久徘徊,不忍离去。这些画像悬于四壁,善恶之状各异,像旁写着针对他们兴衰成败而作的诫辞。孔子很有感触,认为只有认真总结历史经验,才会成为聪明的统治者。

孔子在洛邑的活动,最有意义的就是同任东周王室守藏史(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博物馆和图书馆馆长)的老聃的会见。老聃又称老子,姓李名耳,楚国苦县人,生卒年已不可考。从现有史料推断,他大概比孔子年长一辈。所以这次会见,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拜访和请教。老子是先秦时期道家学派的创始人,留下了诗体的《道德经》(又名《老子》)一书。老子把“道”看成一个最高的哲学范畴,一个最高的精神性的本体。这个道,看不见、摸不着、听不见,但又无处不在。道是“无为”的,但又“无不为”。它创造了天地万物、宇宙鬼神,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最高主宰。老子看到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到处充满矛盾和斗争,每个事物都以它的对立面为存在的前提,互相依存、对立、斗争和转化。大小、高低、美丑、难易、正反、长短、前后、有无、损益、刚柔、强弱、福祸、智愚、巧拙、生死、胜败、攻守、进退、轻重等,都是对立的统一,离开这一方,另一方就不存在。同时,对立的双方又不断地互相转化。幸福转化为灾祸,灾祸紧靠着幸福。这说明老子已具有朴素的辩证法思想。老子还朦胧地意识到事物发展变化中的从量变到质变的规律。他说:“合抱的大树由毫末般的小树苗长成,九层的高楼由一块块细土垒起,千里的路程要一步步走完。”老子看到人类文明的发展所带来的残酷压迫剥削和严重的社会不公平,他说:“人民饥饿,因为统治者食税太多,所以才饥饿。人民难统治,因为统治者喜欢有为,所以才难统治。人民看轻死,因为统治者过分养生,所以才看轻死。”

在老子看来,既然文明的发展带来社会不公平,所以还不如使社会倒退到原始社会的淳朴状态。他描绘自己的理想说:“国家要小,人民要少。百十人大器具,不用而弃置。使人民看重死亡而不迁徙。虽有船和车,却不乘坐。虽有武器,却不陈列。让人民打绳结记事。人民满意自己的食品,喜爱自己的穿着。居室使他们安适,习俗让他们欢乐。邻国互相望得见,鸡鸣狗叫听得见,人民老死不相往来。”在这样的社会里,统治者要实行“无为而治”,就像天道与万物之间的关系那样:“使万物生而不占有,为万物养而不矜持,作万物之长而不宰制。”让人民自己生活,不要过多干预,像圣人说的,“我无为则人民自会归化,我好静则人民自会端正,我无事则人民自会致富,我无欲则人民自会淳朴”。

尽管孔子对老子的上述观点并不完全同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拜访了他。因为老子当时的名气很大,以学识渊博蜚声华夏。孔子要向他请教礼制,更想阅读他收藏的文物典籍。孔子与老子的相会是中国思想史上的重要事件,这是道家创始人与儒家创始人的一次有着深远历史意义的会见,也是儒、道两家思想的第一次交流和辩诘。他们二人这次谈话的详细内容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孔子对于这次会见却留下美好的回忆。虽然两人的思想观点大相径庭,但孔子终于碰到了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谈话对手。

在老子那里,孔子获得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奇闻逸事,见到了许多长期想见而未能得见的典籍,特别是听到了老子那许多新颖、智慧、精辟的观点,对自己的启迪是空前的。据说孔子向老子辞行时,老子送孔子到门口,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我听说,富贵之人拿钱财送人;仁德之人拿有益的话送人。我不是富贵之人,就冒充仁德之人,送你几句话作临别赠言吧:‘聪明深察的人接近死亡,因为他喜欢议论是非;雄辩博学的人危害自身,因为他喜欢揭发别人的坏处。所以,做人的儿子心中不要有自己,做人的臣子也不要有自己。’”孔子反复体味老子这段话的深意,一直沉浸在冥想中。自洛邑返回鲁国的路上,随行的弟子要求孔子谈谈对老子的印象。孔子考虑良久,说出了下面一段极富哲理的话:“鸟儿,我知道它能在天上飞;鱼儿,我知道它能在水中游。野兽,我知道它能在地上跑。在地上跑的,能够用网把它逮住;在水中游的,能够用线把它钓出;在天上飞的,能够用弓箭把它射下来。只有龙,我不知道它怎么样驭风驾云遨游青天,我见到的这位老子,大概和龙一样吧!”

老子与孔子的思想各自构成独立的体系,他们的区别还是十分显著的。不过,老子对孔子思想的影响也是非常明显的。特别是晚年,孔子淡于名利,要求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思想与情操,就有老子思想的影子。

孔子在洛邑还拜访了周大夫苌弘,向他请教音乐理论,着重研讨了周人的大型古典乐舞《大武》的思想意义、表演程序等。孔子渊博的学识和谦虚好学的态度给苌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苌弘赞扬孔子仪表非凡、谦恭有礼、博闻强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孔子在洛邑活动了3个多月。100多个日日夜夜,他都在兴奋、忙碌中度过,感到充实而有意义。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鲁国的小天地走向中国的大舞台。不仅见了世面,增长了知识,使许多名人认识了自己,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为进一步办好教育和参与政治活动创造了条件。

完成了在洛邑的考察,孔子一行踏上归途。来时春风荡漾的田园已经换成一派盛夏风光,骄阳似火,庄稼茂盛,树木森森,蝉声阵阵。孔子顾不得天气炎热,顾不得旅途劳顿,他不时催促驭者加快马车的速度,他要尽快赶回故里,向亲人弟子讲述在京师的感受和收获,描绘旅途的风光和见闻,他也在思考着挽救社会危机的计划和办法。

格言警句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知者不如乐之者。

°小子何莫夫学《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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