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拉罕·林肯号一路上行驶平稳,没有什么发现,但尼德·兰出色的捕鲸技术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佩服至极。
我们离开福克兰群岛后,遇上了几艘美国的捕鲸船,他们也没有发现独角鲸的任何踪迹。不过,其中一艘梦露号的船长得知尼德·兰在林肯号上,就请他帮着追捕他们发现的一头鲸鱼。法拉古舰长也非常期待尼德·兰的表演,于是欣然允许他前往。而这个加拿大人的运气也实在是好,他一下就叉住了两头鲸鱼,一头直叉心脏,另一头经过几分钟的追赶便被活捉了。
毫无疑问,那海怪若是碰上尼德·兰的鱼叉,一定在劫难逃,我想。
林肯号沿着美洲大陆的东南海岸高速前进,不久到达麦哲伦海峡。法拉古舰长认为狭窄的麦哲伦海峡太危险,决定绕道合恩角。全体船员没有异议,大家一致认为独角鲸根本无法通过麦哲伦海峡,因为它的身体实在太庞大了!
3天后,林肯号绕过南美洲的最南端——合恩角的荒岛。这是一块遗留在美洲大陆南端的岩石,曾经有一名荷兰水手以自己故乡的名字为它命名,叫它合恩角。我们现在转向西北航线,明天,林肯号的轮翼就要拍打在太平洋的海面上了。
“注意了!睁大双眼仔细看!”林肯号上的水手们兴奋地相互提醒着。
毫无疑问,2000美元的奖金极大地激发了船员们的工作热情,他们的眼睛和望远镜时刻不离海面,无论昼夜。我虽然对那笔钱没有兴趣,但观察的时间却丝毫不比他们少。我总是急切地盯着海面,每当有鲸鱼的脊背露出时,我就同船员们一起欣喜万分,兴奋地狂叫。而其他人听到叫喊声,会立即像洪水般从舱里冲出来涌向甲板,屏息凝神地盯着那鲸鱼行进,个个心潮起伏。这时,林肯号会马上改变航线,转而追踪出现在洋面上的鲸,可追了老半天才发现,不过是头普通的鲸鱼罢了——大家总是空欢喜一场!
林肯号就这样不停地改变航向,追逐猎物,但结果不是寻常的长须鲸就是普通的巨头鲸。不过,天气一直很好,海面平静、视野开阔,远处的地方清晰可见。
尼德·兰还是很固执,除非是值班,否则,他会故意不看洋面——至少在没发现鲸鱼的时候是这样。他那超强的眼力本来可以派上大用场,但这个执拗的家伙却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看书或睡觉上。为此,我还责备过他,认为他太过冷漠。
可他却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先生!什么都没有!即便有,会那么幸运地被我们碰到吗?有人在太平洋北部见过它,但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如您所说,这头鲸鱼脾气古怪,不会长时间待在一处水域,而且它的移动速度极快,现在肯定早就跑远了!我们现在是在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
我仔细想想他说的话,确实,我们这次的行动有些盲目。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机会太少,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此事的成功产生怀疑。
我们跨过南回归线,经过赤道,沿着更为明确的西行航线,进入了中太平洋水域。法拉古舰长认为,要找到那头巨型独角鲸,应该尽可能远离岛屿和陆地,待在深水区。所以,林肯号便沿着帕摩图群岛、马尔吉斯群岛、夏威夷群岛的洋面,在东经132度跨过了北回归线,驶向中国海。
终于,我们到达了海怪最后一次出没的地方!甲板上正常的生活状态被打破了,人们的心脏开始狂跳不已,难以平静。大家废寝忘食,情绪常常因桅杆顶上的水手判断错误,或看见海市蜃楼而由高潮跌到谷底。这种情绪反复每天要有一二十次,大家变得异常暴躁,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整整3个月过去了,我们成天生活在煎熬中。在此期间,林肯号跑遍了太平洋北部的所有海域,有时突然向刚露头的鲸鱼冲过去,有时猛地转向,有时又停止不动……林肯号冒着损坏机器的危险,从美洲海岸一直行驶到日本海岸,没落下任何角落,但仍旧一无所获!
终于,大家的情绪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此项计划最热情的支持者变成了最猛烈的抨击者。从底舱的司炉工到上层军官,暴躁的情绪在不断地蔓延。要不是法拉古将军的坚持,林肯号早就掉头向南航行了。
确实,这种徒劳无功的搜寻不应持续太长时间。林肯号已经竭尽全力,没必要感到羞耻。水手们纷纷要求返航,将军接到了请愿书,却拒绝改变计划,水手们的不满情绪终于公开化了,大家开始消极怠工。无奈之下,法拉古将军下令再延长3天,如果海怪还不出现,舵手就可以倒转舵轮,驶向欧洲海岸。
这天是11月2日,这个承诺确实鼓舞了士气,大家重新拿起望远镜再次搜寻海面。每个人都在努力做最后的搜寻,这是对怪物发出的最后挑战!
两天过去了,林肯号一直在低速前进,搜索目标。我们尝试了种种办法,试图吸引怪物的注意。我们在船尾拖着大块大块的腊肉,后来却成了鲨鱼的美味。林肯号一停航,船上的小艇都被放入海里,在周围海域搜索。即便如此,仍然没有结果。
眼看着3天的期限就要到了,时间一到,法拉古将军就要信守承诺,下令林肯号转向东南,放弃太平洋北部海域。
林肯号此时正位于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的海域。夜晚即将来临,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新月,海水轻轻地拍打着船身。
那一刻,我正倚在船头右舷的栏杆上,康塞尔站在我身边,出神地望着海水。船员们都爬到桅索上面,对黑暗的大海做着最后的搜索。月亮偶尔会从云层中露出头来,海面会泛起几丝光亮,但随即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看了看康塞尔,弥漫在全船的焦躁情绪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嘿,康塞尔,”我说,“这是你获得2000美元奖金的最后机会了。”
“先生,关于这件事,请您允许我说两句。”康塞尔回答说,“我从没考虑过那笔钱,而且我认为,即使合众国政府悬赏20万美元,也毫无意义。”
“你说得对,康塞尔,这完全是一次愚蠢的冒险!我的决定太草率了,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白白搭上了这么多精力。早知道是这样,6个月前咱们就应该回法国了……”
“如果半年前就回去,那我一定早就把您搜集到的化石全部分类完毕,连那头马来猪也已经被关进动物园,向好奇的巴黎市民开放了!”康塞尔接过话说。
“是的,康塞尔。我们现在回去,肯定会被人嘲笑的!”
“教授先生,”康塞尔安慰我说,“您已经尽力了!想开点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康塞尔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声大喊打断,是尼德·兰!他喊道:“啊——它在那儿!在下风处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