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可心儿的妈妈一个人又来到心理门诊室。
大夫，我儿子死活不肯来医院，您就先对我说说儿童忧郁症是怎么回事，行吗？
医生看看满面愁容的三十几岁女人，想了想：
好吧，我把儿童忧郁症的几个症状说说，你比对一下就知道你儿子有没有病了。
好，好，您说吧。我用手机录音，您说吧。
有儿童忧郁症的孩子，孤僻，任性，常常心烦意乱，时常感到有说不出来的痛苦，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带着忧郁的色彩。
有，有，我儿子就是这样。他一天到晚总是心烦意乱，总是看谁都不顺眼。
他怕和别人交往，总爱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他不愿帮助别人，也不让别人帮助自己。
您说对了，我儿子就这样。
他的学习可能不错，智商也可能很高，可他就是没有成就感，即使考出了好成绩，也不怎么兴奋，也不怎么高兴。
大夫您说得真对，就像您已经见过我儿子似的。
他在家里，对父母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处处跟家长闹对立，从来不整理自己的房间，不叠被子，乱扔东西，洗脸慢腾腾，吃饭慢吞吞……
大夫您别再往下说了，我真受不了了……
可心儿的妈妈已经满脸是泪了。
这么说，石可还真可能患有儿童忧郁症，这可得及早治疗啊。
可心儿的妈妈嗓子哑了，可她还要问：可我儿子半年前还活泼好动欢实着呢，怎么才半年时间他、他就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你是说石可半年前很正常？
没错儿，那时候我每次去看他，他都欢蹦乱跳的，对我也有说有笑，小嘴吧吧儿的能说着哪……
你等等，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你说的“每次去看他”什么意思？你不跟儿子住在一起吗？
石可生下来不久，我就跟我丈夫离婚了。石可长到一岁时，我去深圳打工，把他放在了我母亲（他姥姥）家。
这么说，石可从小是跟他外婆一起生活的。外婆对他怎样？
我母亲对他实在是太娇惯了，溺爱得没边儿，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石可都上小学三年级了，上厕所还要姥姥给擦屁股。
喔，这也溺爱得太离谱了！那，半年前石可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
今年春节过后，我辞去深圳的工作，回到北京，买了房，就把石可接来跟我一起生活了。
为什么不让他跟外婆在一起？
我母亲去世了……
医生还想问什么，可心儿的妈妈说：对不起，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我心里很乱……
她关掉录音的手机，说声“对不起”就起身走出心理门诊室。
心理医生简直像是在审讯，一个为什么接一个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一个一个的为什么，都像针尖扎在可心儿妈妈的心上。不过，心理医生的问话倒是惊醒了可心儿的妈妈：儿子半年前和半年后的变化……是啊，我和可心儿有10年不在一起，从小就跟他分离，这么久这么久不在一起，是啊，我和可心儿都快成陌生人了，他不叫妈妈不跟我亲，能全怪他吗？
他跟姥姥生活了10多年，现在猛不丁来到这个新家，我又没早没晚在外面打拼生意，把他一个11岁的孩子丢在家里，他的心理能不起变化吗？
可心儿的妈妈前思后想，后想前思，猛地站住，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出了医院，她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