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鹦鹉螺”号到了合恩角后,就会向西进入太平洋海域,可是尼摩船长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向南,朝南极洲驶去,这正是奈德兰最害怕的。
3月13日,他和孔塞尔来到了我的房间,已经绝口不提逃亡计划了,脸绷得紧紧的,显得十分痛苦。
孔塞尔说:“教授,这种活像监禁的生活,对奈德兰来说太痛苦了。他对观察海底世界没有多大兴趣,所以他在船上几乎无事可做。”
“是啊,我明白他的心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又能怎样呢?”
“教授,你说我们真的要去南极吗?”
“我不知道。过去有许多人想前往南极探险,但是都失败了。何况现在已经是3月,相当于北半球的9月,已经进入秋分了,就季节而言,似乎不太适合前往南极。”
然而,尼摩船长坚持要一路往南。
第二天,我们在南纬55度的地方看到了冰山。六七米高的大冰块如暗礁赫然耸立。奈德兰曾经在北极捕过鲸,对漂满冰块儿的海面并不觉得稀奇,我和孔塞尔却是第一次欣赏到这种景色,不免欷歔不已。
船继续南进,遇到了更多更大的冰山。极地鸟成千上万栖息在冰山上,海燕、海鹦的叫声简直要把我们的耳朵吵聋。有些鸟甚至错把“鹦鹉螺”号当成鲸的尸体,飞落上来,用嘴使劲啄着钢板。
我们在冰山中航行的日子里,尼摩船长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甲板上,仔细观察这些空旷的海域。我注意到他的眼中熠熠闪光。他是不是正对自己说,这里人迹罕至,正是他的家,他才是这片空旷海域的主人?
在尼摩船长熟练而灵巧的指挥下,“鹦鹉螺”号顺利地通过了一片片冰山。3月15日,我们到达南奥克尼群岛,船长告诉我这些岛上原来栖息着大量海豹,可是英国和美国的捕鲸手们,疯狂地捕杀成年海豹尤其是母海豹,使得这些岛现在死一般沉寂。
3月16日,我们的路完全被冰堵死了。这种障碍并没有阻止尼摩船长,他驾驶“鹦鹉螺”号开足马力猛撞冰地,潜艇像一只楔子一样打进了冰地,冰裂开时发出可怕的嘎嘎声,被撞碎的冰块高高地冲上天空,然后又像冰雹一样落到我们周围。“鹦鹉螺”号靠着强大的动力为自己开凿出了一条路——有时,它冲到冰面上,将冰面压裂;有时,它钻到水底下,从下面撞开一条口子。
最后,3月18日,“鹦鹉螺”号遇到了一座大冰山,尝试了20多次的冲刺,还是无法通过。
奈德兰叫了起来:“大冰障!”
尼摩船长测出这里的准确位置是南纬67度39分,西经51度30分,这说明我们进入南极地区已经很远了。
在我们面前,伸展着一片广阔的冰原,到处是直立的冰针,有300英尺高,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这里所有的东西,甚至声音都给冻住了。
奈德兰生气地说:“没有人能够通过大冰障。尼摩船长可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但他不是超人,他不能战胜大自然,大自然叫你停下来,你就得停下来。”
我说:“你是对的,奈德兰,但是我想知道这个大冰障后面是什么?没有什么比这堵墙更让我恼火的了!”
“任何人都能告诉你冰障后面是什么,只能是冰,更多的冰!尼摩船长应该转头向北,去一般人居住的地方。”
在一般情况下,你不想往前走,只要退回去就行了,可是在这儿,后退同前进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所有的通道在我们经过以后就被冰封了。
下午2时,我在甲板上碰到了尼摩船长,我说:“我想我们被困住了,船长。”
“教授,你只看见了困难和障碍,但是,‘鹦鹉螺’号会继续前进,它会重新自由的。”
“还要往南?”
“是的,教授,到南极去,到那个地球上所有的经线都相接的地方去,你知道,我能让‘鹦鹉螺’号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我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疯了,因为那个地方就是最勇敢的航海家也不曾到过。
我问他是否到过南极。尼摩船长回答:“没有,教授,不过,我们将一起造访它。别人失败的地方,我会成功,我还没有将我的‘鹦鹉螺’号驶到这样远的南方,但是,我重复一句,它将继续前进。”
我以一种嘲讽的口气说:“我相信你,船长,实际上那很容易,没有什么障碍可以阻挡我们,我们可以粉碎这个障碍,冲破这个障碍!如果冲不过去,我们就给‘鹦鹉螺’号安上翅膀飞过去!”
“飞过去,教授?”尼摩船长平静地问道,“不,不是飞过去,而是从下面钻过去!”
“从下面钻过去?”我叫了起来,猛然明白了船长脑子里在想什么。
“很好,”我顺着他的理由说道,“虽然海面是冻结的,深处的水域肯定是自由的。海水的最大密度比冰点要高两度,如果我没弄错,大冰障沉在水中的部分与水上面的部分之比应该是四比一。”
“差不多,教授,正确的比例是三比一,既然这些冰山的高度都不超过300英尺,那么,它们在水下的部分就是900英尺,而900英尺对‘鹦鹉螺’号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再往深处,我们甚至发现这块水域的水温与所有大洋的水温是一样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避开海面上的寒冷。”
“绝对正确,船长。”我越来越激动地说。
“只有一个困难,就是在水下待上好几天不能换空气。”
我反驳道:“‘鹦鹉螺’号不是有巨大的储气舱吗?它可以装满空气,以供应我们需要的氧气。”
“想得好,教授。不过,我还有一个担心,如果南极有水,很可能被整个地冰封了,我们也就不能浮到水面了。”
“但是,船长,你忘了‘鹦鹉螺’号有一个坚硬的船角,我们为什么不自下而上将冰打破呢?”
“啊哈,教授,今天你满脑子主意。”说完,船长叫来大副,向他发出了前进的指令。
下午4点,大约10个人到‘鹦鹉螺’号的侧面,用镐砸船体上的冰,很快我们就可以动了。储水舱灌满了,“鹦鹉螺”号开始下潜。
果然如尼摩船长所料,在大约900英尺的深处,我们看到了流动的水。不过,“鹦鹉螺”号继续下潜,一直潜到水下2600英尺的深度,水温才比海面上升了2度。
“鹦鹉螺”号在冰障下一片开阔的海域,以每小时26海里的速度朝着南极驶去。水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鱼能够生活在这个禁区。
第二天早上5点,“鹦鹉螺”号在慢慢地排水,小心翼翼地向海面上浮。
一个突然的碰撞告诉我,“鹦鹉螺”号撞到了冰障的底部。凭着低沉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冰障很厚,看来,我们触礁了。不过我们触的是厚达一千英尺的冰障,这个冰障就像一个大锅盖一样扣在潜艇的头上。
“鹦鹉螺”号作了几次尝试,每次都被压在上面的冰障挡了回来。
3月19日早上6点,“鹦鹉螺”号终于找到一片较薄的冰障,从那里破冰而出,我们又一次见到了开阔的海面!
我冲上甲板,看到有鸟儿在天空飞翔,水中有五颜六色的鱼在成群结队地漫游。这儿简直就像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