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他们开始做饭。然后大家一家一家轮流品尝。每天都评出优胜者。也评出做得最差的。”
“听不懂。你能给我一个角色吗?我从小就喜欢当演员,要不是我爸爸老拿皮带抽我,我早就成功了。我不是个从政的料子,练了十几年就剩下一嘴唾沫白。现在副乡长里面就数我年龄最大,没希望了。有时候在台上说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麻达没有,当然可以给你一个,你扮演一个蒙古士兵,负责看押做的最难吃的人。把他们关进土牢。”
“只是看管吗?”
“是的。只是看管。”
“没有一句台词?”
“没有。高兴的时候你可以用刀把子打犯人。”
“能不能在城堡里划出一块地来,你知道我在乡里负责生态农业。最近我们那里有个叫李植芳的女人,在大田里种植黑木耳获得成功了,我想把城堡的四周都种上黑木耳和野蘑菇。这样起到宣传作用。我们还组成了合作联社进行全乡推广……”黑子打开一瓶啤酒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他的职业病犯了。
“打住吧你。这又不是广告片,要不干脆搬到你们乡里拍去球。”我一口拒绝了黑子的提议。
“那我就没办法给你拉赞助了。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这次不是二皮条。”黑子耸耸肩说。
“你要是真拉上钱,城堡四周可以种上一点木耳。你真能拉上赞助吗?”我不放心地问他。
“当然,我们有这笔资金。”黑子说。
这时候杨秋荣走过来。她的客人终于走了。
6
“你还没写好。我觉得这电影太抽象了,我现在还没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像咱们罗嗦了一个晚上,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呢?”黑子说用袖子擦了一下两个嘴角。他有点上头。
“这只是大概。到时候咱们边拍边编。肯定是个很上档次的电影。”
杨秋荣在我身边坐下。
“你来干吗?”我瞪着她问。她拿着一杯白酒。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来坐会儿不行吗?好多人告诉我你要报复我让我小心点。这是真的?”她喝了一口酒,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只烟,黑子赶忙给她点上。她吸了一口,把烟全部喷在我的脸上。
“谁说的?造谣!”我说着挥手把烟扇开,我很讨厌她这个习惯。
“半个博乐城都知道了。你以为我傻啊。”
“你们早就认识?”黑子看着我,然后又看了一下杨秋荣。
“关系不一般。”杨秋荣说。
我给老黑做了介绍,老黑当然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那天晚上跟人合谋把我涮火锅吃的凶手之一。我有些后悔把黑子领到杨秋荣的酒吧来了,早知道他请客,好地方多的是。
“我那天晚上是在保护你。我受了多大委屈!”杨秋荣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保护我,我就会被杀掉?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还有一个男人的尊严。”
“你们在说什么啊?”老黑问。
“你那天晚上喝醉了,还跟人打架,还惊动了110,要不是我哥们在里面,你惨了。药费还是我出的。1000块钱。现在还我!”杨秋荣伸出一只手问我要钱。
“打架?你把人打伤了?还让女人给你垫钱,真有你的!”老黑说。
没人理他。
“我带朋友来喝酒照顾你的生意,你啥意思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最清楚,我是喝多了,但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清楚什么啊?这货一喝多就产生幻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我可以作证。有一次我们喝酒,他把尿撒在一个汽车轮胎上面了,当时他以为那是一棵树,其实那是一辆外国车。差点引起外交风波。幸好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人家找不到外交部。”为了讨好女人,朋友也可以拿来出卖。黑子现在就这么做了。
我们喝了一大堆啤酒,今天晚上肯定有个人要成为肉片。杨秋荣又搬来一件。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有文化的小白脸。你让我处境艰难,我以已经找不到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又不甘心。认识你之前我真的很快乐。我给你们两个男人说个故事,你们一定要耐着性子听完。”她说着去锁门。
今天晚上酒吧的生意真的很惨淡,闻着气味就知道后面不会来客人了。杨秋荣干脆提前打烊了。我听到卷帘门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女人是谁?她这么早去关门不会有事吧?”老黑有些不放心,现在风声紧,到处都在清理楼堂馆所,纪检委的人拿着摄像机专门找这种地方。
“没事。她是我的马子。”
“马子?什么意思?发生关系了才叫马子,你们发生了吗?”
“还没有。只是亲了一下。”
“那就不算。看来你还要重新洗牌。”
杨秋荣关门回来又坐在我身边。
“不好意思,我们在说电影的事。”老黑很有礼貌的对杨秋荣说。他的意思是让杨秋荣躲远点,再说杨秋荣长得很危险,不是老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老黑警惕性特高,总觉得杨秋荣这种女人要害他。
我也很赞同黑子的意见,今天晚上不用我请客,我没有必要看这个女人的脸色。至于欠帐的事,我现在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可以把欠杨秋荣所有的钱,都算在老黑拉过来的赞助费里。这样我在杨秋荣面前腰杆更硬了。
“把我也算上,刚才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我不要片酬。我给你们说件事,加在电影里面绝对刺激。我一辈子都在干蠢事,这是我干过最蠢的事情。”
“当时,一家子人都在看你。”黑子说。
“看什么,哪来的一家人?”杨秋荣问。
“别理他,他也出现幻觉了。”我对杨秋荣说。
“他往外国人车上撒尿的时候,人家正在车里面喝饮料。那场面真是提不成。”黑子还在揪住这件事不放。
“我们再说电影呢,真是的!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认识的老黑不是这样的啊。杨秋荣你刚才说什么,不要片酬?本来就没片酬,张艺谋给片酬,可人家不要你。”
“对。咱们在说电影的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也想加入进来?不要报酬是不可能的,这件事要是政府行为,那就给报酬。”黑子现在越来越让我烦,真想把他赶走。
“我有当演员的天赋,他可以证明。”杨秋荣对黑子说。
“你是个好演员,演技也特棒。”我对杨秋荣说,还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你们一定有事满着我。”黑子想知道故事背后的故事。这比较困难,因为他和杨秋荣才认识不久。我也不会给他说的,所以他干着急。
“咱们还是说电影的事吧,这是共同的话题。”我对他们说。
“好,咱们就说电影。你叫什么?”
“杨秋荣。”
“对,你叫杨秋荣,我就是记不住。你的角色里面要有木耳的内容。你就扮演那个种植能手李植芳,比如说你在炒菜的时候边炒边嘟囔说,木耳这东西是个好东西,降脂排毒。然后你抱起一只白猫,不好意思我家养了一只白猫,也给它安排个角色。你抱起一只白猫,对它说,木耳是个好东西,吃了润肺补脑活血止血益气强身滋肾养肺它能抗血凝抗血栓降低血粘度血液顺畅不得心脏病。然后对着镜头说,吃了我们温泉县李植芳女士培育的黑木耳以后……。”
“以前我有严重的心脏病,自从吃了温泉县李植芳女士亲手培育的黑木耳以后,我的病全好啦!是这样说吗”杨秋荣问黑子。
“是的是的,就这样说,没想到一个开酒吧的还有这等天赋。来敬你一杯。”老黑和杨秋荣哐当碰杯,各自喝光。老黑现在看上去放松了好多,有点平民化了。
“我是导演,剧本是我写的,谁说了算啊!”我很气愤,老黑太过分了。本来想把他带到杨秋荣这里帮我整点事出来,先让杨秋荣来个满地找牙,然后把这个象征着耻辱和痛苦的破酒吧一把火烧掉。现在看来最后受伤害的肯定又是我。
“我是制片人,是投资方,现在是钱开道,有钱就是大爷。看来你要重新写这个电影了。”黑子笑着对我说。感觉他现在像个接收大员似的。杨秋荣用卫生纸给黑子擦去嘴角的白唾沫。我觉得黑子快要当投降派了。
“我当蒙古大兵的时候,晚上值班,你就给我炒上一盘木耳鸡蛋背着所有的人,偷偷给我送过来,木耳炒鸡蛋,木耳炒山药,木耳炒肉片,一盘一盘全要特写镜头。”
“好呀好呀,炒菜是我的绝活。”
“你就不怕噎死你?这电影拍不成了。当我没说!”
“不拍也得拍,你不拍我找别人拍,比你有名多了,我从外地请专业的。气死你。”黑子显然喝多了,超出了警戒线。
以前黑子喝高的时候基本不话说,这是他多年在官场上养成的习惯。今天晚上在杨秋荣的酒吧里说了这么多废话,肯定是杨秋荣给他酒里下药了。这个狐狸精天生就有媚男人的本事。她从不把心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我就等着看笑话,早晚黑子也像我一样被当肉片,不是被吃掉,就是掉在火锅里被所有的人忘掉。跟杨秋荣这种女人打交道还是我有经验,我是老江湖,黑子太嫩,掉进去容易爬出来难。
杨秋荣又跑去拿啤酒。
“你他妈的能不能说些正点的话啊?干吗说我在外国人车上撒尿啊,你当时又不在现场。”
“那就说你酒后开车的事?开进了树林子里,这我在现场,你开的是我们单位的车。后来全算在我头上了,我当不上正乡长和你也有关系。”
“说不出好听的就把嘴巴夹住吧。她回来了。”
“好的。听你的。我现在是制片人,以后你对我客气点!”
“成交。一致对外。干杯!”
我们碰杯。签定子口头协议。
杨秋荣抱着一件啤酒回来了。她可能路上她想了很多,回来后就当了投降派。她和老黑坐在一起,他喝完一杯啤酒,她立马给他献殷勤倒满。唉,这就是现实,看来我最后能保住的,就剩那个电影城了,至于内容我已经说了不算。万一老黑生气,说不定真的把拍摄地点也给换掉了。
“咱们换个话题。电影的事以后再说,酒桌子上的事你也知道说了跟放屁一下不算数。杨秋荣你不是要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事吗?”我对杨秋荣说。
“是的,可是又不想说了。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她说。
“说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老黑对杨秋荣说,他说着还亲切地拍了拍杨秋荣的肩膀,顺手又帮人家向后理了一下头发。
我晕。无语。男人喝多了是不是都这样啊!
“这事发生在我的酒吧里。前面我认识一个人,他占过我的便宜,我当时是为了救另一个人。可是我越越烦他。因为他的要求越来越高,还让我嫁给他。”
“这很简单,你嫁给他好了。省得男人都打你的主意。”黑子说。
“问题是我不喜欢这个男人,他不是我要找的那种类型的。”杨秋荣说。
“这很简单,你不喜欢就离开他嘛。”黑子说。
“事情没这么简单。我要离开他,他就威胁我要把我们全家都杀光。他有一把长长的刀子。”杨秋荣比划着说。
“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要人家嫁给他,还要杀光她的家人。报警啊!告他强奸民女。现在是法制社会,报警。”黑子说。
“问题是,这件事不太好说清楚,所以我是个蠢货。”
“这我信。”我喝了一口啤酒说。
“后来呢?”黑子问。
“有一天晚上,客人都走以后,那人还赖着不走,还想占我的便宜。”
“那你呢?”黑子问。
“你真是个蠢货,这还用问嘛。杨秋荣明明刚才说不喜欢那个男人嘛!”我对黑子说。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领导栽到女人手里了,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太傻,缺少警戒线。在女人面前他们太天真。比如说黑子,我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有时候,不能总是说坏女人太坏,女人本来就是陷井。
“后来,我在酒里下了药。”杨秋荣很冷静地喝了一口白酒。
“下药?你在那个男人酒里下毒药了?”黑子吓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啊?”他又补充说。
“是的,我下手有点狠。”
“死啦?”
“死啦。他壮得像头菜牛似的,我打不过他,只好在酒里做文章。”
“这么说坐在我们面前的杨秋荣,是个杀人犯?”黑子怪叫着看着我。他很紧张,做为国家工作人员,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也有点发懵,手有点抖,不过还算镇定。
“我没办法啊,只好这样做了。可是当时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当时我只是在酒里放了一点点。那个男人太重了,死了更重。躺在地上,像一个大山包。”
“你报警啊,你这个傻女人……你在酒里面放了什么药这么厉害?”
“这很重要吗?你别打岔好不好!”我真想把老黑撵出去。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如何把这个男人弄出去埋掉。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们知道,死人放时候长会发臭的。这种事只能秘密进行。我一个弱女子没人帮忙是不行的。”
“于是,我开始用刀子。就是那个男人经常用来吓唬我的那把。是他自己的刀子。”杨秋荣再说这些话的时候比前面更冷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个死人在和我们聊天。
“啊!”我和黑子同时叫了起来。
老黑想跑,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他天生是个胆小的人,他瘫在那里了。白颜色的唾沫炸了他一脸,我的脸上也被糊了一层。
“我只好从他的胳膊开始下手。当我缷掉那人左胳膊的时候他的右胳膊动了一下。然后我就开始缷他的右胳膊。这次是从手开始的。”
老黑开始哭了。“那个男人没死,你太残忍了。你当时要是后悔,那个男人顶多少一只胳膊,你也不会成为死刑犯了。”
“就是,大不了以后在残联找个工作。”我也开始责怪杨秋荣。
“我把那个男人的身体,一块一块割下来,又一块一块拿出去埋掉,地点很多我现在都记不清埋在什么地方了。”杨秋荣喝了一口酒,说自己现在已经麻木了,就等着警察叔叔来找她。
本来我想杀那个男人来着,都怪我胆子小,让杨秋荣抢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