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按这一常理,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从老虎变成病猫是可能的,因为谁都有颓废、不自信,总想着放弃的时候,可是老虎总归是老虎,迟早有醒来的一天。但是倒过来就不那么好说,从病猫变成一只老虎是不大可能的,病猫醒来,还是一只病猫,充其量是只健康的猫,这就好像河水只能顺着流,而不能倒着淌。但事事并非绝对,还是拿河水说事,一般我们看到的河水都是顺着从西往东流,最后汇入大海,可是一次我看电视就得知在青海那里有一条河就是逆着来的,那条倒淌河就是从东往西流。大脸猫这次发威,大概也是这么一种奇异的现状。
在别人眼中,大脸猫一直是个乖孩子,爱吃零食,身上刮破一点皮能嚷嚷半天,关键一点是他怕父母、怕老师、怕班级干部,是个十足地“三怕生”。他的组长兰莓撕掉他的作业本,让他重写前几天的作业,他都不敢吭一声,就因为人家知道他上星期少交了一次作业,而老师也没查出来。不过,作为他的同桌,我了解到的要远比这些多得多。我想说的是,大脸猫的爆发是有一定的历史背景的。
大脸猫是个转校生。他五年级还在一个教学质量相对较差的学校里读书,他转学转到我们学校时,六年级的课上了两个多星期了。大脸猫听不懂课也不敢跟老师说。大脸猫家里生活不是特别宽裕,也没有请家教。有时老师布置的作业,大脸猫也完不成。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大脸猫每天很早来学校,借人家作业本看。不过是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也谈不上抄作业,可偏偏被兰莓和班长夏田看到了。她们认定大脸猫的作业都是抄袭的,要告诉老师。大脸猫哀求她们,说自己没有抄别人作业,只是很多题目不会做。夏田在兰莓耳边说了什么,兰莓笑嘻嘻地说,以后可以看她的作业,而且有不会的也可以问她,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大脸猫必须事事听她们的,替她们削铅笔,替她们打扫卫生,替她们去商店买零食等等。
从此,大脸猫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整天忙碌在两位女生旁边。这种情况更加恶化,后来她们竟然指使大脸猫从家里带零食给她们,这样她们不用花钱,也不用费事跑去商店。大脸猫隔三岔五地给她们带零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学期期中考试,考试完后老师调了一次位置,把大脸猫调到我旁边。
当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给全班女生写诗的伟大构想还没有产生。我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每天晚上去教音乐的孙琦老师那里练琴外无事可做。我不怎么学习,也不怎么爱玩。就是蔫蔫地趴在课桌上。渐渐熟识以后,大脸猫告诉我他的苦衷。我没有想主动帮他,只是觉得那两个女生做得太过份。
我告诉大脸猫要找机会跟她们讲清楚,亲自说自己再也不会为她们做任何事。大脸猫当时情绪激昂,可不过半秒,他低声问我,要是她们告诉老师我抄作业怎么办?我说,告诉就告诉呗,大不了以后不抄了。大脸猫吸吸半截青黄色鼻涕点点头。
放学后,兰莓和夏田走到门外,我和大脸猫紧随其后。走到门边,大脸猫愣住了,死活不愿上前,我推他,他死死抱住教室的门。我大骂他是个胆小鬼,他有了点志气,冲到门外喊住她们,撂下一句简短的话,折身跑回教室。这回,我不会放过他,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倾身摇摇晃晃地站到门外。我对夏田说,大脸猫有话跟她们说。
大脸猫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艰难地迈出几个步子,上前跟她们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反正他刚说完,两个女生掉头就走。以后,她们没找大脸猫办什么事,也没有向杨老师告状。
表面上,事情得以解决,但是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大脸猫和她们之间时不时会闹一些小矛盾,每次矛盾都是她们占上风,大脸猫似乎也没有反驳的勇气。比如:地板没有拖干净,夏田就会怪到大脸猫头上,大脸猫忍着气把地重新拖了一遍,再比如:上课时,黑板还没擦,杨老师站起来问今天该谁擦黑板,夏田就主动站起来指着大脸猫,杨老师说了大脸猫几句,大脸猫也不说什么,上台擦了黑板。如此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一次,大脸猫实在是不想在忍受下去。这一次反抗,大脸猫是坚决,并且彻底的。当大脸猫说完“获过二等奖有什么了不起”的时候,连杨老师也吃惊地看着他。夏田满脸绯红,那种红色很快传染了下巴和脖子,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尴尬。大脸猫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他扎紧的包袱自己背不起来了,既然是包袱,那必须得有人背。他看看我,想到了什么。
“萧林弹电子琴获了市里一等奖,一等奖!你都没有问问人家要不要报节目。”他说。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再次成为焦点。倪莎也回头看我。我不作声,这场闹剧本身与我无关。
“同学们,”杨老师拍拍手掌,“大家都坐下来!”夏田和大脸猫先后坐下。大脸猫端正地坐着,但我明显看到,他桌子下的双腿在颤抖。
“这样吧,我们班里至少要出两个节目,已经有一个了,看来是班长起了带头作用,谁还能再出一个节目?”杨老师说完,底下沉默着,有几个人看我,接连着十几个人,发展到最后全班的人又在看我。大脸猫抓住我的手举起老高。我的胳膊刚竖直他就抽回自己的手。
“好!萧林,你有什么节目?”杨老师问。
“我……我……”我不想报节目,可是老师刚出院就遇到这种事情,我理应积极帮助,但是一想到老妈大人早把我的电子琴封藏起来,嘴又变软了。
“别磨磨蹭蹭的!”大脸猫低声说。
“我不想参加演出。”我悄声说。
“萧林,你说什么?”杨老师提高嗓门问。
“我……”我话没说完,大脸猫大声喊,“老师,萧林说他报电子琴独奏。”
“那你准备演奏什么曲目呢?”杨老师问。独奏的事,我是无法推脱了。
“我,我演,”我停顿了四秒,“我演奏巴赫的《小步舞曲》吧。”
班里没有人听过巴赫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周杰伦,也不是刘德华,不过是一个姓巴的人,有人这么议论。这个姓巴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也没有人知道。当然,《小步舞曲》更不会有人听说过。同学们听完也就听完了。
这首曲子是我最敬爱的孙琦老师为我挑选的。上学期那段练琴的日子是刻骨铭心的。也是我上学期最大的收获,说实在话倒不是因为获了奖,而是因为和孙琦老师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教会我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