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川一一照做,还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手机嘀的一声进了条短信。他站在她床边,打开看了一眼。
阮之:今年的DL慈善晚宴你去吗?
他没吭声,打字回复:怎么?你希望我去?
阮之只有一只手,打字有些慢,隔了很久,才回说:你能去当然好啊。
DL的慈善晚宴素来是以演艺明星为主,会有社会名流、商界精英参加,但是大多数也比较低调,甚至许多收到邀请的也不会出席。阮之倒是每年都会参加,开场前盯着主办方地走红毯排位,开场后和相熟的朋友寒暄招呼,其实远比只需要光鲜出席的明星们累。
去年是她结婚后第一次参加,DL的主办方希望她能和傅长川一起出席。在此之前,傅长川压根和娱乐圈扯不上一丝关系,每年发去的邀请函也都是石沉大海。阮之和DL慈善晚宴的召集人高风关系不错,旗下的艺人也常常因为这层关系上杂志封面。无论如何,阮之都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得罪高风,于是在和傅长川说前,她先问了问连欢。
连欢有些为难:“他从来不出席这种活动的。”
阮之多少也知道,有些愁眉苦脸:“我就是猜到了,才想先问问你怎么办。”
不过连欢笑了笑说:“你不需要问我啊。这种事,你亲自和傅先生说,他哪会不同意呢?”
那时他们关系还算是蜜月期,她也就说了:“……可能还会走红地毯,得看活动方的要求了。”
他靠在沙发上看书,漫不经心地问:“和你一起吗?”
“当然啊。”
他答应得很爽快:“好。”
傅长川一贯低调,即便出现在红毯上也没有打算停留。可是经过媒体区的时候,阮之停了下来。傅长川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十分配合地停下来脚步。
媒体蜂拥而上,快门声音此起彼伏,闪光灯瞬间亮成了一片。问什么的都有,傅长川只回答了一句话:“是陪我太太来的。”然后站在了阮之身后,再也没有开口。记者的长枪短炮又对准了阮之,她回答了些旗下艺人的问题,笑眯眯地挽着傅长川离开。
红毯到宴会厅还有一截长廊,阮之微微侧头靠在傅长川的肩上,琢磨着说什么话打破沉默。事先她并没有和傅长川说过会在红地毯上停留,按照他往常的个性,上杂志接专访都极为谨慎,工作人员都会再三和媒体确认细节,她有些没底,或许他现在就已经心里不爽了。
她刚刚靠过去,傅长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笑了一声:“怎么了?”
她只好讷讷地说:“我只是想抢一点风头。”刚才走在前边的是日月传媒的何颖,结果她一停下脚步,记者蜂拥而至,瞬间冷落了何颖。
她在想什么小心思,傅长川心知肚明,也没生气,只说:“虽然有点幼稚,不过……你高兴就好了。”
翌日,傅长川陪着太太参加DL慈善晚宴的新闻就上了头条,搞得蒋欣然还抱怨说:“经纪人和自己的艺人抢头条,这叫什么世道。”也因了这一层关系,DL的主编很承阮之的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一年就过去了。阮之还记得那个头条上的照片,傅长川看着自己的眼神,被称赞说“充满了爱意”,可现在,婚都离了——她有些嘲讽地想,这才是秀恩爱,死得快。
傅长川看着阮之发来的微信,开口问:“你希望我去?”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眼神略有些闪烁,点了点头。
傅长川笑了笑,拍拍她脑袋说:“知道了。”
她听他这么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狡黠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天亮了。
傅长川不在,优优睡在单人床上,正轻轻打着呼噜。阮之试着咽了口口水,还是痛,但是比起昨天手术后,已经好多了。她也不想吵醒优优,自己拿了枕头坐起来,用平板电脑打开邮箱查看这个月的工作总结。这个季度原定的工作指标,提前了一个月,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接下去工作的重点是公司的一个大项目,同事们正在积极地准备,因为还在论证阶段,各项信息都十分保密,她这里需要配合几个艺人的档期,这势必需要协调各家剧组,说起来不难,真正做起来却很头痛。阮之心里盘算了下,打开随身带的便签本,简单写了几条工作重点,再抬头一看,护士已经进来查房了。
优优也就醒了,给阮之倒了杯温盐水,打着哈欠问:“之姐你好点了吗?”
阮之喝了,顺手把便签撕下来,试着开口说话:“这几天我不在公司,这几件事你帮我传达过去。”
已经能稍稍发出声音了,就是十分嘶哑,优优听懂了:“好的,我会布置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说,“傅先生很晚才走的,我进来的时候你都睡得很熟了,他还坐着呢……”
阮之瞪她一眼:“我有问你他的事吗?”
“……”优优无视她的白眼,鼓起勇气继续说,“他说这两天不在容城,就不过来了。不过会在DL慈善晚宴前回来。”
阮之古怪地笑了笑。
“那需要重新安排吗?”优优迟疑着问,“如果你和傅先生一起出席,那要提早通知DL那边。”
阮之摇头:“还是按照原计划,别告诉傅长川。”
优优不知道昨天阮之和傅长川说了些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可是这样不好收场啊。”
阮之扬了扬下巴:“他把我送进派出所的时候觉得不妥么?”
休息了四天之后,虽然还不能大声说话,但阮之已经开始正常上班。为了把前四天落下的工作补回来,她连周末都在加班。伤口已经痊愈了,人也瘦了点,这天她刚从机场送了人回来,到公司正是午休时间,同事们有去楼下餐厅吃饭的,也有几个叫了外卖,三三两两的吃饭聊天。
阮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径直走到几个人面前,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
沈垚和助理、同事叫了一锅香辣蟹,吃得正高兴,冷不防一回头看见谢之,吓了一跳,连忙打招呼:“之姐。”
阮之居高临下看着四个人,俯下身,拿了个勺子,拨弄了下那层厚油,面无表情地说:“你跟我进来。”
沈垚足足一米八七的个子,站起来比阮之高了一个头,可是这种时候,偷吃东西被抓到,垂头丧气的像个孩子,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地方,一声不吭地进了办公室。
阮之示意他把门关上,沉着脸走到他身边,近乎粗鲁地把他的衬衣拉解开了两颗扣子,去摸他的小腹。
刚刚从地下车库上来,被过堂风吹了吹,她的手还是冰冷的,沈垚往后闪了闪,想要嬉皮笑脸地开个玩笑,看见她异常阴沉的脸色,就吞下了那句话。
阮之的手有往腰线两侧挪了挪,脸更加铁青:“早上称过吗,多重?”
沈垚报了个数字。
“呵,倒是重了啊?”阮之冷声说,“可惜长得是肥肉吧?”
沈垚是公司重点要捧的新人,阮之花了重金帮他塑形,在饮食上向来严格要求。可他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常常偷吃东西,也就阮之能镇住他。这回摸摸他的腰,腹肌倒还在,只是明显覆了层薄薄的软肉,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吃了什么。
她的手还没收回来,门口有人没敲门就进来了:“之姐你回来了?”结果话没说完,看到沈垚衣衫不整,阮之的手还摸着他的腰,“哈”的一声就笑了,“之姐你光天化日下潜规则自己手下的男艺人啊?”
阮之收回了手,很没好气:“什么事?”
沈垚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杜总。”
杜江南嘿嘿笑了笑:“没什么,你先忙,忙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被他这么一打岔,阮之想了会儿,才记起自己要说什么。
“……Dior homme的赞助什么风格你不知道吗?身材差一点穿上去跟农民进村似的,到时候我都替你脸红。”她哑着嗓子先把他训了一顿,最后黑着脸把沈垚的助理和执行经纪人都叫来,扣了奖金,然后要求他们务必盯着沈垚加强锻炼。
沈垚是最后一个走出阮之办公室的,那张颠倒众生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脸最后在阮之面前晃了晃,到底还是说:“之姐,你身体好点了么?”顿了顿,“对不起,我下次不偷吃了。”
粉丝们都说他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能醉人。阮之对上他的眼睛,那股火灭了些:“你自己知道就好。”
“那天我想去看你来着。”沈垚靠着门说,“都到门口了,优优姐守着,说傅长川在里边。”
阮之桌上已经堆了一堆文件,她正快速地一份份翻看着,头也没抬:“嗯。”
“你们……复合了?”
阮之终于抬起头,皮笑肉不笑:“行了,别八卦了,今年DL你陪我走红毯,给我争点气啊。”
抓紧时间处理完了一些文件,她急忙赶去杜江南的办公室。
杜江南其实不怎么来公司,偶尔来几次,基本都是有大项目需要他决定或者重要文件的签字。阮之进门的时候,杜江南正悠闲地靠着沙发,正在翻看新进艺人的档案。
公司隔一段时间会签一些新人,档案里的新人都是穿最能展示曲线的服装,身材优劣一目了然。他看得兴高采烈,还招呼阮之说:“这姑娘好看,什么时候让我见一面?”
阮之咬牙切齿地抢了那本档案:“杜总,我不是拉皮条的。”
杜江南悻悻然:“你不还潜规则沈垚嘛……”
“……”阮之决定无视他这些没营养的话,“找我什么事?”
杜江南找她谈的是股权的事。美星筹备了多年的上市,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而在上市前,公司的一些高层和知名艺人们都可以认购原始股。尽管上市后的股价无法预料,但是原始股的价格很低,这无疑是稳定高层和艺人们的方式之一。
杜江南把一张纸推给她:“这是公司打算给你认购的数额。”
阮之看了那个数字,有些惊讶:“这么多?”
杜江南摸摸鼻子:“你还嫌多?那天老张私下找我要认购,我还舍不得给呢。”
阮之心里默默估算了下,杜江南给她的股权,即便保守估计,上市后也是上千万了,这大概也算是这些年自己为公司打拼的回报吧。
“阮之,你是不是一时间周转不开?”杜江南很快想到,“不然我借你也行。”
“……不是。”阮之干笑,“当然不是。”
“我就说啊,好歹离婚的时候你也狠狠敲了傅长川一笔,怎么会没钱呢。”杜江南爽快地说,“那这些给你留着,这几天你就和财务、法务部办手续吧。”
阮之一脸镇定地回到自己办公室,给理财顾问打了个电话。说起来,这个顾问也是通过傅长川认识的,为人十分稳妥,把钱给他打理,阮之向来放心。
电话接通,阮之直截了当地问了户头上还有多少钱。
得到回答,她怔了怔:“这么点?”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无奈:“阮小姐,上个月你提了一大笔钱,你忘了吗?现在账户上钱不多了。”
“哦,是。”阮之想起来,有些郁闷,“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阮之靠在椅子上,这几年来,头一次为钱的事有些发愁。
其实认购股权的花费也真的算不上多,几百万而已。可偏偏她一时间凑不上来,如果和杜江南或者蒋欣然借的话,应该是会被嘲笑的吧……
或者……当时傅长川给自己的那些商铺可以转卖出去两间?
她开始有些后悔这段时间大手大脚的花钱,尤其是那天晚上刷了傅长川的卡,结果闹到派出所,最后当着警察的面签了和解协议,不仅还钱,还得多补偿一部分,对方才肯让步。实在是丢尽了颜面。还有上个月,公司组织旅游,遇到当地一家寺庙在修缮,她头脑一热,捐了一大笔钱。杜江南还咋舌说:“你这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这么舍得啊!”
优优打电话进来提醒她开会,阮之“哦”了一声,暂时把经济危机抛在了脑后,去策划室开会。开完会,之前试好的礼服已经送到了办公室,细节上按照她的要求已经修改过了,明天直接就能穿。礼服是赞助的,阮之选的保守黑色款,反正她不是明星,只要不出错就好了。
优优在她试礼服的时候,又接了一个电话,她支吾了两声,把电话递给了阮之。
是连欢来确认明晚宴会的出席时间。
阮之笑眯眯地接起来:“……谁说我要和他一起出席?……他说的吗?哦,那肯定是他最近忙,记错了。”
连欢大概也担心是弄错了,确认了一下,才谨慎地说:“傅先生是这样关照的,没记错。”
“那可能他要出席,我也要出席吧,不过不是一起。”阮之好脾气地说,“傅长川要找个女伴还不容易?和我在一起风言风语的,对大家影响都不好。”
连欢沉默了一下:“傅先生专程赶回来的,您要是不去,他可能会很失望。”
“连欢,你告诉他啊,我不是不去,是不和他一起去。”阮之顿了顿,“要是他觉得不爽,那就别去了啊。”
阮之的语气轻描淡写到优优在旁边出了一头冷汗,一转眼她已经挂了电话,心情甚好地递还给优优。
“还有事吗?”阮之看她还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去,心不在焉地问。
“那傅先生应该就不会去了吧。”
“不知道,他可能还是会去吧。”阮之手里的笔转了一圈,笑吟吟地说,“不然可能咽不下这口气。”
慈善晚宴当日,阮之照例是非常辛苦的。
到了宴会的酒店,她早早地准备,画好妆容、换了礼服,还是电话不断。蒋欣然这样的大牌自然是要压轴出场的,所谓的排位也是一步不能退让,公司还有些其他的艺人,也在各自经纪人和助理的陪同下在候场。阮之刚把手机放回手包里,就看到孟丽在助理的陪同下,款款从电梯里走出来,老远就笑着打招呼:“阮小姐。”
阮之没想搭理她,可是酒店的大厅来往媒体不少,她停下脚步,笑得有几分浮:“孟总。”顺便推了推身边的沈垚,“叫孟姐啊。”
沈垚穿着黑色西服,刚从酒店门口进来,隐约还能听到外边粉丝们的尖叫声,此时乖乖站在阮之身边,叫了声“孟姐”。
“才一年,身边换人了啊。”孟丽淡淡地说,“物是人非。”
阮之充耳不闻,挽着沈垚的肩膀说:“这是我家新人,有什么好的戏,也请孟总多关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