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短信,左晓蓉始终都没能发出。会议结束后,她紧接着处理了两件客户投诉,就是装孙子让人骂,还得笑意融融的赔不是。她差一点就没能忍得住跟对方骂了起来,还是温言承看出了她的脸色不对,及时接手过去,她才免于又犯错误。
那一杯菊宝茶已经凉透了,可她连一口都还没有喝。坐回位子上才发现传讯上有容柏川的回复,点开一看,只是一个极普通的笑脸,左晓蓉本想解释下开会迟到的事,可是有用吗,他接下来的一系列整顿中一定包括她了。
左晓蓉叹一口气,双肩无力的垂了下来,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接到童小岩的电话,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他是请假回来的,还是……左晓蓉忽然猛晃了几下脑袋,真想将烦恼都甩出去。
拿起手机和皮包,已到午休时间,她打算给童小岩打个电话,最好能见一面。刚出电梯,左晓蓉就看见一楼大厅里拐角的沙发上坐了个人,背对着电梯口,很不显眼的位置,可是左晓蓉的泪几乎就要落下来。
还是那个童小岩,发丝整洁考究,衣领洁白鲜亮,就算在暗淡的环境里,你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可又不是那个童小岩,总在她上前之前便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专注的,期盼的,心无旁骛的。
左晓蓉走上前,并没有打算坐下,这个时候同事们都陆陆续续出来吃饭,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笑话。
“走吧,出去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
童小岩的表情里还是没有多少耐性,看了左晓蓉一眼,全是漫不经心。
“不用了,你签了字就可以了。我的东西,上午我已经都拿出来了。”说着童小岩从身边的黑皮公文包里拿出离婚协议和一串钥匙。“这是我身上的钥匙,你拿着。还有,卫生间里的灯线路坏了,我跟物业联系了,他们今晚会上门维修。”
左晓蓉紧紧咬着下唇,双臂已经颤抖了起来。
“蓉蓉,别这样。一定要有个理由的话,那么只能是爱情消耗完了,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得赶时间回去,别再浪费时间了行吗,毫无意义。”
童小岩的说话声音不高,除了面前的左晓蓉,别人根本就听不见。可是左晓蓉觉得他说的太大声了,说的她体无完肤。一个人变了心,怎么就能跟陌生人一样,左晓蓉抱住双臂颤抖的坐到童小岩对面。她是很想哭的,可是眼泪不知怎么就滚滚的往回流,流到嗓子眼时疼痛难耐,最后在嘴角化作一抹惨白的笑。
“你着急,可我并不急。你找到了新的爱情,可我还没有。等我也找到了,等我也急着重新开始了,我再签字。”
说完,左晓蓉拿起童小岩面前的钥匙,阔步离开。
“左晓蓉!你这样有意思吗!”
左晓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里有压抑着的哭泣。
“你当年追我的时候有意思吗?”
写字楼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出去吃饭了,一楼的大厅里此刻空荡荡的,保安看着左晓蓉的眼神里有些异样,像是欲言又止。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了,容柏川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在后面叫了左晓蓉一声,但是左晓蓉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朝着旋转门外走去。
容柏川紧了几步追上左晓蓉,口气轻快道:“传讯上早见你离开了,怎么还在这里。早上的茶……”他忽然停住诧异的看着左晓蓉的脸,严格上说是看着她的唇。
“你怎么了!快松口,你不疼吗?”
原来左晓蓉的下唇已被她咬破,鲜血正丝丝的从牙缝间往外流,而她并不觉得疼。左晓蓉恍惚的看了容柏川足有三秒钟,才松开口对着容柏川勉强的笑了笑。
“对不起容总,早上开会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容柏川的嘴角没了笑意,双眉轻轻皱着,眼底是看不明的深邃,却依然温和,“你平时工作的时候总是这么心事重重吗,还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左晓蓉赶忙摇头,可她要怎么解释呢,她今天整个上午的确是心不在焉。“那个……工作上的压力一点不大,而且公司分配给我们的任务也不重,我只是……”左晓蓉实在不想将实情告诉个陌生人,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谎。
“压力不大就好,我还以为是工作压得你只能咬唇发泄呢。”他怎会看不见左晓蓉那一脸的心事和烦乱,所以他不过是想帮左晓蓉转移下注意力,本不该多事,可谁知道会鬼使神差。
容柏川又对左晓蓉笑了笑,心下也嘲笑了自己一番,他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今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好了,别多想,好好工作。”
“等等容总,一起吃个饭吧。”
也许是容柏川太过随和,所以左晓蓉想要请容柏川吃饭,当做赔罪。而容柏川原本是有事情的,但看着左晓蓉明明是痛苦却还是强硬的笑着,便怎么都不忍拒绝,反正饭总是要吃的。
吃饭的时候,左晓蓉基本很安静,她所有的力气只够支撑她勉强的笑着。
“其实,只要年轻,那就是最幸运的,你觉得呢?”容柏川当然没有忽视掉一楼大厅里沙发前站着的男人,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其实不难猜到。
“说的好像你有多老一样。我看你跟我也差不多大,搞不好还没我大。”左晓蓉顿觉说错话,又急忙补充道:“对不起容总,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很年轻,很干练,很……”
容柏川笑着打断了她。
“我可不爱听这个。你也别总跟我说对不起,好像我是欺压员工的大资本家一样。”
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很温和,嘴角边浅浅的弧度,露出一小段洁白的牙齿,即便左晓蓉心不在焉也无法忽略那不动声色的温暖。可是他不是童小岩,不是那个曾经只要左晓蓉不高兴,便会霸道的将左晓蓉扛在肩上,说“你赶紧笑起来,否则我就一直扛着你,扛到你笑为止,你要不怕我累死,你就继续生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