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只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受害者:30岁,女性。当时,她参加完一个饭局,正走在停车的小街上。她有一辆红色的smart小车,在晚上,一抹乳白比《夜巡》中的更显眼。她一拐进小街就看到属于自己的车。她还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的车前,正低头朝里面张望。紧接着,不等她反应,黑影突然朝车玻璃猛烈地砸去。由于速度快、距离远,她根本看不清黑影用得是什么工具。根据她事后的回忆,黑影仿佛拥有一双比普通人更长的手臂,坚硬的能击碎玻璃。
酒精的催动下,她勇敢地朝黑影冲了过去。手里的挎包成了武器,她愤怒地朝黑影挥舞皮包。一声刺耳的金属掉落声,黑影高高举起的手臂被挎包打中。一根金属棍在地上规则的滚动,一旦得逞,她便继续朝黑影挥舞挎包。酒精蒙蔽了她的双眼,勇敢的她丝毫没有察觉遮蔽在黑色外套下的邪恶。
黑影举起手臂搁挡住她新一轮的袭击。突然,就在她破口大骂,试图高声喊叫时,黑影突然转过身。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超过一掌之宽。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等她再做反应,一双铁钳般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两人顺势倒地,她只感到脖子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拼命地敲打着黑影的身体,双腿乱踢,试图从魔鬼的身下挣脱。
就像黑死病,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慌乱中,她注意到黑色的帽子里。距离如此之近,她满以为能看清对方的面孔。可是,黑色的帽子里仿佛什么都没有。那真的是空无一切,好像宇宙中的黑洞一般,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是什么?空气吧,支撐起了整顶帽子。
手指越陷越深,动脉和静脉早就变形,她甚至能感到气管的变化。由于摄入空气的减少,挣扎渐渐绵软无力。意识像是昏黄的街灯,闪烁不定,可她还是想努力看清对方的面目。
可怕的压力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黑色帽子下空无一物,是什么支撑起了那顶帽子?
直到有路人经过,她才逃过一解。警察局里,她透过镜子注视着脖子上可怕的勒痕。这是魔鬼的烙印,她几乎被一个没有形体的魔鬼夺去了生命。
随着媒体的介入,关于“玻璃杀手”的谣传越发的离奇。人们争相发表观点,在电视上甚至展开了正反两方面的辩论。更有人就此编撰了类似的小说故事。一时间,“玻璃杀手”已经成功地将市民的注意力从政治转向别处。
“快看,这期的《鸭子》报上怎么写的。政府利用‘玻璃杀手’转移国民视线。”周四(4月7日),一个头发像鸟巢的同学举着报纸走进教室。“这年代,已经很少有‘号外’了。法国越来越疲惫了。”
“还有更绝的呢!”另一个波西米亚姑娘不屑地说。“环保组织视他为英雄。他们觉得他正在同温室效应作斗争。它们竟然鼓励所有人都成为玻璃杀手。”
“他一定不是意大利人!”一个大高个笑道。
“为什么?”
“因为威尼斯是古代玻璃制造中心,意大利人都喜欢玻璃。”他觉得自己说话很幽默。
“这不好笑,托米。”索菲娅气鼓鼓的离开了教室。
叫做托米的大高个紧张的想把她唤回来。“索菲,索菲,怎么了?”他显然有些喜欢索菲娅。
“你没听说索菲的爸爸也被袭击了吗?”波西米亚姑娘一脸责备的表情。“上帝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鸟巢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小心,别被那个中国人抢先了!”
索菲娅沮丧地离开了教学楼,从小到大,她头一次想到旷课。父亲的病虽无大碍,可淤积在他心头的愤怒如同磐石一般坚不可摧。家里唯一的男人倒下,索菲娅仿佛突然失去了依靠。
咖啡厅,她与顾亭然不期而遇。自从父亲遭到“玻璃杀手”的袭击,索菲娅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顾亭然。其实只要在学校,顾亭然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没于索菲娅的左右,只是后者心不在焉罢了。
她心情烦躁,我又何尝察觉不出呢?仿佛雀儿南迁,都是本能罢了。出国在外,能让他关心的人其实很少。除了克劳德,就只有索菲娅。他很想替她排忧解难,或者分担她的痛苦。可是,巴别塔让我们的关系始终无法再近一步。
“你好,”顾亭然主动上前打招呼。至少现在他已经有勇气尝试了。“你的父亲没什么大碍了吧?”
索菲娅愁眉苦脸,双手紧捂着小小的咖啡杯。“上帝保佑,希望如此。”漂浮在黑色咖啡上的黄色泡沫,仿佛她脑中的愁云,挥之不去。
“我以为……他的伤势不严重。”顾亭然同她在一张小圆桌边坐下。
她微微叹气。“男人总比自己的外表脆弱。我从没见过爸爸如此沮丧。我真担心他就此消沉下去。”
“他只是没有被人袭击的经历,他会恢复的。”顾亭然尽己所能地安慰她。“如果他的视线里再多一个愁眉苦脸的人,他会更难受。”他指了指索菲娅,又做了个舒展眉毛的动作。
索菲娅苦笑一声。“我想去抓他!”
“谁?”
“玻璃杀手。”
顾亭然被一口咖啡呛得不行。他拼命咳嗽,脸涨得通红。“你打算……就连警察都束手无措!”
索菲娅失望耷拉着眼皮,一张嘴紧贴杯延,闷声不响。
“我是说……这是警察的工作,你没必要犯这个险。虽然现在他只是攻击玻璃,可如果哪一天……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只想为家里做些什么。”
“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的确!”索菲娅看来被激怒了。“我完全可以自己干这件事。你的意见,仅仅是个意见。”她豪迈地一饮而尽杯中的咖啡,起身就走。如果当年贝当将军也有这番魄力……
这下可把顾亭然给急坏了,他“噌”的一声站起身,惊慌失措地想要挽留索菲娅。他既不敢伸手抓她的手臂,又不敢挡住她的去路,真真急煞我也!磨蹭了半天,眼看索菲娅就要走出咖啡厅,顾亭然快步冲到门口,一路上险些撞倒几张桌子。
“索菲娅,你别走!”
后者试图推开顾亭然,他正好挡在咖啡厅的两扇门中间。周围的人渐渐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甚至认真的看起了这场小摩擦。索菲娅窘迫得面红耳赤,她又努力推了几次,最后,她不得不气鼓鼓地回到原来的座位,如夕阳低暮,深深地埋下了涨红的脸。
“如果……你真的很想找到凶手,”顾亭然回到座位,这一次,他更为谨慎自己的言语。“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索菲娅抬起脸,表情似怒又笑。她知道捕获凶手何等的困难,随时会有危险。一个弱小的女子确实不适合这项工作。可是,身边没有男人能与她比肩共进。她暗自祷告,一股莫名的冲动希望顾亭然能答应同她一起去。但是,生性倔强的她始终难以启齿。她注视着顾亭然的双眼,男孩子的心思她多少明白些。虽然利用对自己的好感是不道德的,可是,她已经没辙了。
“我是说,如果你已经有计划,我们……我们马上就能动手。”
索菲娅转身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随后,她推开桌上的杯子,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巴黎市区地图。顾亭然惊讶的发现,面前的不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她的表情严肃,似乎真有什么计划。
“看到红点吗?”索菲娅大致的在地图上圈划了一下。顾亭然拉近椅子,凑过脑袋仔细打量着地图。正如索菲娅所说,地图上有几处显眼的红点。以塞纳河作为界线,除了有两点在上方,红点主要集中在河流的下方,即著名的“左岸”。乍一看,顾亭然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仔细的看,右岸标记的两处地点,一个是克林安古圣母院,另一处则是凯旋门附近的香榭丽舍大街。
“这是……”
“报章披露的‘玻璃杀手’犯案的地方。”索菲娅的手里多了支笔。“回想一下,那天我们参加马修家聚会时遇到的,应该也是玻璃杀手。去掉这个和我爸爸的那一起,其余的全都集中在……”
“左岸?”顾亭然暗吃一惊。说实在,虽然“玻璃杀手”名噪多时,可顾亭然却甚少关心这桩案子。不习惯阅读法语报纸是一回事;更主要的,他不愿意答案揭晓的刹那被伤害到。
索菲娅轻咬笔头,一脸得意地望着顾亭然。“确切地说,是拉丁区。你看,凶手并非神通广大,也不是个团伙。他的能力有限,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某个特定的区域。只要我们……”
“拉丁区有多大?”顾亭然问了句莫名奇妙的话。
“什么?”索菲娅鼓起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以索邦大学为圆心,你可能觉得这些红点挺集中。可是,当走在大街上,你就会发现实际距离要大许多。况且,就是因为有另外两个红点在,我们就不能肯定凶手不会在别的地方出现。从这张地图上,看不出任何规律,我们也想象不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哪儿。除非我们有更多的信息,否则什么都干不了。”
索菲娅的脸颊上又泛起了一阵红晕,她沮丧地垂下眼皮,一声不吭,盯着桌上的地图。顾亭然也是一脸踌躇,望着索菲娅失望的表情,顾亭然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突然想到克劳德,他在犹豫是否要把关于克劳德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关于克劳德的言论都会让人把他同“玻璃杀手”联系在一起。他觉得这样做与伤害朋友间的感情无异。可是,或许索菲娅的建议能帮助他洗脱克劳德在顾亭然心中的疑虑也说不定。
顾亭然的脑海里,一个计划逐渐清晰明朗。“请你出去喝杯咖啡,行吗?”
周一下午的时段,咖啡馆的生意通常比较清淡。两人随便找了家,推开门径直朝店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