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德国一定举国狂欢,热闹无比。错!德国80%的地区仍然很安静,热闹的地方仅限于球场、球迷中心、一些酒吧和公共广场,实际上,由于热闹都集中在这些少数地区,德国反而显得比平日还安静。一个成熟的社会,就应该保持这种应有的从容和气度,除非灾难、战争等重大不可抗因素外,在任何情况下,想置身事外的公民都应当享有这种不被打扰的权利和自由。
第三,世界杯的时间选择没有讨口彩、图吉利的考虑。错!我们看看这些日程吧:2006年6月6日下午6点世界杯音乐开幕式(中国队没去,郎朗去了,我们也谈及这个话题,郎朗说,他特意问过,德国人是有讲究的)。2006年6月9日下午6点正式开场赛。2006年7月9日傍晚8点决赛。这些数字怎么看怎么像中国人在办事,怎么理解,自己研究去吧。
第四,在德国的球迷可以欣赏所有64场比赛的现场直播。错!德国的世界杯转播权跟央视没法比,央视这次下了血本,所有64场比赛,场场包干,一个人全干了(当然物有所值)。德国没有一家电视台有这种气魄,它们一共只转播56场比赛,还是3家分肥,5天轮流:这56场比赛,由两家公共电视台(德国电视一台ARD、德国电视二台ZDF)和商业电视台RTL共3家电视台轮流转播,以5天为单位,ARD两天、ZDF两天、RTL一天,各自出资的比例也是,ARD∶ZDF∶RTL=2∶2∶1。尽管这种事情在中国人看来有些意外(似乎很没有面子),但这就是市场经济,德国人不会做没有市场价值的事。
第五,比赛现场的球迷一定最狂热。错!最热闹的是在场外,是在各个球迷中心,观看现场直播的球迷才最热情。原因很简单,现场比赛的球票是千金难求,有条件到现场看球的,多是社会主流成功人士,这个人群最重视公众形象,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而只能到球迷中心欣赏免费直播的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他们能放得开,敢在公开场合尽情地大喊大叫,营造气氛主要靠这些人了。我对这个现象的总结是:穷人踢球,有钱人现场赏球,还有穷人在场外狂热地闹球。
世界杯的相对主义
(2006年7月2日 06:46:59)
6月30日,休赛两天后重新开张,德国队主场柏林。
30日是周五,我到附近超市购买一周的食物。走到波茨坦广场附近,居然有一种过节般的热闹感觉——其实就是有八九个球迷,披了德国的黑红黄三色国旗,在路边叫喊——来往的车辆也并不多,也没有人过多理会这些年轻人。然而我的确有一种很热闹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呢?要是放到仅仅几天前,我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
带着这个问题,我游荡在超市,猛然间想到了“相对主义”这个词:自己在德国的时间已不算短,几天的亲身体验,已经适应了世界杯在德国的“热度”——安静与热闹不是一个绝对的比值,在德国这个打个喷嚏都算噪音扰民的安静国家里,几个球迷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嚷大叫,那的确是非常热闹了。所以标准问题非常重要,我们讨论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使用标准的“相对主义”——本地化的衡量标准。从这个角度来说,常常厌烦亚洲人说话大声的欧洲同志们,也不妨使用一下亚洲的音量指标。当然了,如果你在欧洲,那肯定是欧洲中心论,但是如果到了亚洲,请参考一下亚洲的标准吧。
胡言乱语而已,见笑。
7月4日,所有的德国人都在等待
(2006年7月6日 05:38:13)
7月4日,德国队对阵意大利,0:2惨败。
7月5日,台里一同事来电话,问:“德国球迷是否特别激动?听说还有愤而退掉决赛票的?”
实情如何呢?
的确,7月4日,所有德国人都在等待。
比赛在当天夜间21点进行。下午整个柏林就骚动起来了:球迷集中的勃兰登堡门、选帝侯大街被警察封锁了,只准行人出入;天上直升机在警惕地盘旋——听说柏林的警察不够用,还调了附近波茨坦的警察。
德国人对这场比赛寄予了极大的期待。
场上,开场十来分钟,摄像机就捕捉到了德国教练克林斯曼愤怒吼叫的场景——一贯绅士作风的克林斯曼也紧张了。
然而,在比赛结束前3分钟,意大利连进两球。
0∶2结束了所有德国人的期待!
我们看到了什么?场内,德国球迷错愕之余,转而为意大利队鼓掌,这是德国人对胜者由衷的敬意。场外,意大利球迷避开德国球迷,跳跃欢呼,他们不想拿自己的欢乐刺激德意志。德国球迷则保持了意外的平静:没有人发狂,也没有人砸酒瓶,安静,一种输得起的民族应有的平静。
我没有听到有人愤而退票的故事,我也不相信这个故事。最高官方价不过500欧元的决赛票,已经炒到了八九千欧元,精明的德国人不会这样没有经济头脑的。
然而无论如何,德国的平静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强大民族应有的风度。
从概率统计必胜到四年一轮回
(2006年7月7日 05:16:42)
我在柏林的楼房对面是加拿大使馆。世界杯开始前的一个多月,德国人就在朝街的那面用红底、白字、金黄的大力神世界杯图案搞了一个大广告牌:“根据概率统计,凡是德国主场一般必胜。”
世界杯就是在这个大广告牌的注目之下火热进行的。
每每路过这里,我总免不了有些想法,如果是另外一个国家在自己的首都也挂同类的广告,会写些什么呢?
——中国人会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泱泱大国,即使是表达对胜利的渴望,也是含蓄的。
——美国人会说:“民主,自由,胜利。”世界警察忘不了自己的“救世主”责任。
——法国人会说:“伟大的法兰西注视着你。”浪漫的国家,崇尚狂欢的国度。
——英国人会说:“好运,不列颠!”绅士风度,同样的含蓄,不同的味道。
——日本人会说:“不成功便成仁。”武士做派。
——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德国的广告有意思(当然了,其他的是我虚构的),德国人的严谨拘泥全在其中了:言之必有出处(“根据概率统计”);结论讲究科学,留有余地(“一般必胜”)。中国人好说“言为心声”,这个广告牌真是典型体现啊!
更加有意思的还在后面。7月4日,德国队0∶2败于意大利队。就在7月5日傍晚,我意外地发现广告牌的内容已经更换成“四年一轮回”——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德国队痛失长城,但是管理这个城市的大脑永远不会被情绪左右,应该照顾到的细节,绝不会漏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细节啊,不是有本书的书名就是“细节决定成败”?
再见米卢
(2006年7月8日 07:11:54)
其实是头一次见到真实的前国家队教练米卢,仅仅3年前还是让国人听到就会发狂的名字。世界杯期间,由于没有争取到场内报道的机会,会见米卢成为本届世界杯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
7月6日夜间,米卢从慕尼黑乘飞机到柏林,7月7日中午,新闻频道在北京时间19:00—19:30在柏林直播连线米卢。我专程打的去酒店接米卢到勃兰登堡门欧广联的直播点。
这两天德国的天气如同逐渐达到高潮的世界杯一样,热浪袭人。时值柏林时间中午,刚上的士,我叮嘱司机打开空调,不料米卢表示了反对:“不,我不喜欢空调。”于是我们在的士的奔驰中享受着自然的凉风。米卢不太爱说话,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最后的赢家你看是谁?”但是我一直在琢磨该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几乎不用思考,7月9日决赛,台内的同事们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我不想给他一个相当于预热的场景,因为我一贯认为,对于这种大众型问题,临场发挥往往更有彩头。
然而,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坐在后排的米卢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问题。我坐在驾驶员副座(顺便说一句,在国内,这是贵宾席;但是在西方,副座后面的位置才是最为尊贵的。我曾经过国内专家专门的指点,知道西方的这个惯例。所以在国内时,就经常因为不知是按照西方标准来坐车排次还是遵循国例而闹了一些糊涂账),听米卢讲话得侧转身子,偏偏米卢的英语带有浓厚的斯拉夫特点,听不太真切,大概他说什么事情和央视有关,我就应了一句:“No,but……”话没说完,米卢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然后拿出一个电话号码簿,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拨号。我猛然意识到,米卢刚才问的是:你的电话是不是你公司给配的?“没关系,用我的,我的电话是公司配的!”大热天,将要折腾米卢两个小时,老头子又不收费,打点电话,我自然不会吝啬。
的士转弯抹角开到了勃兰登堡门,米卢自己打开后车门:“我想要喝点卡布奇诺咖啡。”我这时候正忙着交车钱,赶紧冲到老头子前面,跑到路边一个小摊点排队买咖啡。距离直播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我前面还排着八九个人,德国服务员依然不紧不慢地招呼着大家。我有些着急,但是不便催促,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老头子很善解人意:“着急吧,我们先过去。”“太好了,我们先过去,您做准备工作,我再过来买些水。”
直播四十多分钟,太阳烤灼之下的米卢几乎成了汗人。刚下直播台,我略带歉意地说:“能赏脸一块儿吃顿饭吗?”米卢似乎没有听到,一心一意往前走,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我太忙了,我女儿今天到柏林,实在没有时间。”“那晚上呢?”“不必客气,我这两天都在柏林,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再见!”
再见,米卢。
7月8日,柏林终于沸腾了
(2006年7月9日 07:05:52)
我对世界杯期间的柏林最大的感触不是别的,就两个字:“安静”。在柏林当然有热闹的地方,但是仅仅局限于广场、赛场和球迷中心(可以简称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场”)。世界杯对于柏林的影响似乎从来没有超出比赛的那一个半小时。
7月8日,德国对阵葡萄牙,争夺第三名,这是德国在本届世界杯所踢的最后一场球。比赛从当地时间21点赛至22:45,德国队3:1拿下第三名。有意思啊,以3分胜绩夺得第三名。按照最近养成的习惯,我只准备迎接一个默默胜利的柏林。然而就在比赛结束20分钟后,街上出现了一群吹吹打打的年轻人,人数并不多,连续不断的叫嚷声倒显得挺热闹。我并没有在意,以为不过如此。可是还不到10分钟,如同魔术一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的小轿车,闪着灯、鸣着笛、吹着喇叭、飘着德国国旗,原本安静的大街似乎也在突然间沸腾了。球迷们唱着歌,舞动着黑黄红三色国旗,在街上奔跑着。呵呵,德国人也并非一贯冷静呵。
就在我动手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距离比赛结束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听街上的喧哗声,似乎热闹才开了个头。柏林,一贯冷静的城市,似乎真的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