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睡得正酣时忽然感觉脖子处一阵凉意,似有什么东西在蠕蠕爬动,猛地一下惊醒,因为睡在床沿边上,扑通一声就跌到了地上。膝盖摔得生疼,爬起来时看见苏辰先是捂着嘴大笑,最后索性直接将头埋在枕头里,肩膀抖动着,双手捶着枕头。
看他笑得难以自制的样子,一诺心生一计,猛然将被子罩在他身上,一阵拳脚过后,顿感畅快。再看被子纹丝不动,心里冷哼一声,轻声问:“陈郎将,花心大萝卜”,正在一诺准备掀起被角察看时,苏辰犹如脱兔一般从被子下窜出,一诺一闪,他就直接地、干脆地撞到了床架上。
他咬着嘴唇,晃着头,一诺爬过去说:“哎呦,听着都疼。看你脑门上磕的这个包,大得啊,我终于相信守株待兔的故事了。幸亏是个活人啊”,她一边用手摩挲着床架,一边说:“这要是个兔子,哎呦,指不定又见证了肝脑涂地这个成语的原意了。”
苏辰捏着一诺的脸,说:“你开心了吧,痛快了吧,小爷遇见你,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了。”一诺的嘴被他拽得变了形,含糊不清地说:“谁让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吓唬我的,你就是活该!”苏辰说:“我怕你天亮了再走会被哨兵抓住,让殷晴知道你昨晚睡在这儿,怕你小命不保。”
一诺一撅嘴逞强地说:“我干吗要怕他”,边说边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苏辰弯腰作了一个您请的姿势示意她继续向前走。一诺走到门口,左脚佯装踢门,见他看得认真,用嘴型说:我才没那么傻!说完,以右脚为支点,转了个身又转回来了,纵身跃上窗子,又用嘴型对苏辰说:打不过就跑,哼!
苏辰用嘴型回她:我送你!说着就将枕头冲着一诺丢了过去,一诺嬉笑着向后仰身,脑袋砰地磕到了树干上,估计磕蒙了,脚下没踩稳,就听见由远及近咔咔的树枝断裂的声音。
苏辰一听,心想:坏了,玩笑开大发了。光着脚就下了床,小跑着到了窗前,探着身子向下看,一诺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朝他挥动着,示意他并无大碍。
一诺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地,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生怕惊动了殷晴。好容易蹭到自己的房间,刚喝了口水,就被殷晴派的士兵招了去。一诺小心地跟着士兵,那心情就像上学时候被老师点名去办公室训话的心情一样。
一诺见着殷晴不耐烦地行了个礼,不等殷晴说话,就自顾自地挪到了卧榻上坐下,把腿伸平,小心地揉着脚踝。殷晴递给她一杯茶,说:“莫淇,我不让你出门是怕你出事,何家是负了你,但是以你一人之力是斗不过他们的。”一诺脑袋一转,心想原来他并不知道自己昨晚出去的事,说:“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绍霆回来后会重谢你的。”
殷晴一拍她的腿说道:“你还是埋怨我嘛。”他这一掌下去,一诺紧咬着嘴唇,疼得要哭。虽只有一瞬,但是殷晴的眼睛太毒了,他说:“你昨晚做什么了?”一诺说:“没做什么!”
殷晴用力捏着她的脚踝说:“那怎么会崴了脚了?”一诺将他的手推开,说:“我昨夜坐在树上看星星,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穿一身白衣衫直绷绷地立在树上,我以为你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从树上坠下的。看你公务繁忙,这种小事不好惊动你。”
殷晴说:“可能是哪个勤力的将士在练功,你去抓过药了吗?”一诺摇摇头。殷晴说:“你就在这等着吧,不要再乱跑了,我去找大夫。”
殷晴并没有径直去找大夫,他转了个弯去了隔壁房间。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向他拜了一拜,说:“正如少爷所料,何少卿确实来了开封府,下榻在锦绣江南客栈。”
殷晴说:“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观察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白衣男人说:“是。”殷晴说:“以后做事小心些,不要让人抓了把柄。”“是。”
几日之后,一诺终于可以行走自如了,这不一大早就沿着营墙溜达。
“你在找狗洞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诺一跳。一诺围着苏辰转了一圈,说:“您老痊愈啦?”
苏辰说:“是啊,只是可能会留疤。”一诺拉过他的手,看一眼绸缎缝制的手套,再鄙夷地看一眼他的脸,咽了咽唾沫,强行抽掉手套,说:“保护成这样,应该没事吧。这鞭痕果然都没了,我一点都看不出有疤。”苏辰摊开手掌,右手掌心处一道长约三厘米的疤痕横切过三道掌纹。
一诺摁了摁鼓起的疤痕,苏辰的手颤抖了一下,一诺问:“很痛啊,伤口这么深,里面的肉还没长好,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苏辰笑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没心没肺的。”
一诺看着他,他的样貌在少卿之上,他双眼里流露出的柔情似乎也比少卿多。可是,相处那么久,她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好像突然才认识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苏辰看着她出神的样子,笑问道:“怎么了?说到你心里去了?”一诺这才回过神来,说:“对不起。”苏辰小心地戴上手套,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小胎小记’的不算什么,你不要放心上。”
一诺突然想起一件事,将苏辰拉倒墙根底下,说:“殷晴不是把你软禁起来了吗?你怎么出来的?”苏辰说:“或许是他觉得,我在营中会更加方便监视我吧。”
一诺皱了皱眉,说:“你倒是想得开,对了,我和你商量的事,你有没有想过?”苏辰说:“不是都告诉你了,那个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有什么道行。又胆小如鼠,随便呵斥两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去哪里寻他。你就不要想这些个歪门邪道的事,倒是我说的那个办法更加可行。”
一诺问道:“什么办法?”苏辰抿着嘴,笑着说:“嫁给我啊,我们成了亲,再生一群小崽子,保准绍霆会死心。这种标本兼治的法子,可行性高,又不伤人性命,岂不最好。”
一诺无奈地望着他,他继续说道:“单单说我这侯门望族的身份,多少大家闺秀挤破了头要嫁。再说,我这样貌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啊,你嫁给我绝对稳赚不赔。”
一诺瞪了他一眼,伸手敲了敲营墙,说:“听听,这么厚的墙敲了还有回音,你这脸皮厚得敲了都听不到响声吧。”苏辰说:“那是因为我脸皮弹性好,怎么样?你倒是考虑考虑啊。”一诺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说:“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这么花心,嫁给你之后不是天天要被你气死。”
苏辰追上去,说:“我发誓只娶你一个,绝不沾花惹草!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诺说:“我觉得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即便是真的有浪子回头,我也不相信自己是那种能够让浪子回头的女人。”
苏辰说:“那如果我根本就不是浪子呢?你就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知道这样对我有多残忍吗!”一诺说:“你不要说什么都上纲上线。”苏辰突然转过身来,一诺还没来得急停下脚步,一下就撞了上去,揉揉撞得有些痛的头。
苏辰气愤地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自己判断吗?非要听他们在那胡编乱造。”一诺小声嘀咕:“就算你不花心,我也不能随便嫁给你啊。”苏辰问:“为什么?”
一诺说:“我告诉过你的,我是一千年之后的人,我在这儿是违背自然的,所以我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儿过一辈子的,说不定我哪天就突然消失了。”
苏辰转念一想,看来真是有必要把那道士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