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扬和冯彦均一起送他们去车站坐车,回程路上,冯彦均说:“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收一下,先搬我那边去住吧。”
“啊?”方扬叫。
冯彦均道:“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住一起有什么不对的吗?”说着晃了晃手,那枚白金戒指提醒着她,她从今天起就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成为了夫妻。
可是,方扬好像真的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结婚那就意味着要住在一起,也就意味着男女之间会发生那什么事情……可是方扬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她玩着手指头,磕磕巴巴地说:“冯彦均,那个,我住的地方租了一年呢,之前付三押一了,这才住了一个月……”
“心疼钱?我补给你,既然有更好的地方住,干嘛住在那里。”冯彦均理所当然。
“可是,可是……”方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咬牙,“我还是觉得太快了!”
“嗯?”冯彦均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方扬说的是什么,唇角勾起了些微的笑容,“我把客房收拾好了,扬扬,我虽然算不上君子,但勉强还是个绅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方扬再次尴尬,她怎么总是曲解他的意思。不过她想想,冯彦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两人如今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住在一起也是应该的,她还在别扭什么?更何况冯彦均也不会逼他,两人只是开始从此适应对方而已,她住的那个房子的确不怎么样,房租其实也不顾,打水漂就打水漂了。
方扬想通,点头道:“周末吧。明天开始上班,没时间,等周末的时候我理理。”
“到时候我接你过去。”冯彦均道,“晚上一起吃饭吗?”
“晚上约了朋友。”方扬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次吧。”
“那我送你回家?”冯彦均接话,笑,“单身派对?”
方扬吐了吐舌头,只是笑。
当然了,方扬其实并没有事先约了别人,她只是觉得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才撒了个小谎。在杭城,她并没有多少朋友,要好的那些几乎全都回家乡去了,所以就算是来个单身派对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人。
方扬窝在房间里好半天,还是觉得想找人聊聊,想来想去才打了个电话出去:“阿宁。”她颤悠悠地叫。
那头愣了一下才回:“扬扬?”
“你,还好吗?”方扬问。
她笑笑:“就像你说的那样,被千夫所指呗。”笑得那样无奈。
“崔一宁。”方扬叫她,“你和他分开了?”
“嗯,分了,怎么忽然找我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呢。”崔一宁道,“扬扬,我很想你,想我们是好闺蜜的时候……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敢找你,我怕你讨厌这样的我……”
方扬轻叹一声,崔一宁是她大学时候的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惜大四的时候,崔一宁却当了人家的小三,方扬因此和她决裂,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好几次方扬想和她联系,都会想到当初两人决裂时候的狠话,所以都是这样撂下了。
而这次会打给她,却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她想到了当初两人要好时候说的话,闺蜜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以后谁先结婚,另一个定然要当伴娘,她们也是,当初拉钩说好的,方扬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她便想借着自个儿结婚的事情联系她,想知道一下她的近况。
“阿宁。”方扬忽然说,“我们见面吧,你还在杭城吗?”
“在。”
两人便约了在母校G大见,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便去了从前还是学生的时候经常去的拉面店。
方扬先到,就先点,都不看菜单,直接叫:“一份牛肉拉面不要葱和香菜,加个鸡蛋,还有一份炒刀削。”
刚点完,崔一宁就从门口进来了,见到方扬显然很激动,苍白的脸颊都泛了红,等坐到她对面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扬扬……”
方扬朝她笑笑,掩住声音里的喑哑,道:“我刚已经点过了,牛肉拉面不要葱和香菜,还要个鸡蛋,对不对?”
被她这么一说,崔一宁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她匆忙去抹,然后笑:“对,当然对,你吃炒刀削,对吧?”
方扬也笑。
崔一宁擦擦眼泪,道:“你怎么会来找我的?我真的是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当时的确是。”方扬说,“可我是恨铁不成钢啊,我那是气的。你知道我的,我一向拉不下脸,所以……这次的话,”她把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崔一宁看到了她的戒指:“你结婚了?和陈瀚?”
方扬收回手,摇头:“不是,和他分了。我也跟随了一次潮流,闪婚了。”
“啊?”
“你还记得姜可柔吗?”见崔一宁点头,她便说,“她把陈瀚给上了,我接受不了,就分了,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就结了,就是这么简单。”
崔一宁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真是……没看出来,陈瀚居然是这种人,幸好还没结婚,不然可就吃大亏了。那你和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
“嗯,今天刚领的证,十月办婚礼。”她笑笑,“我就想到你了,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我必须得和你说一下。”
“谢谢你,扬扬。”崔一宁又热泪盈眶了,不过她还是冷静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你说你是闪婚的,确定那个男人值得托付吗?”
方扬无所谓地笑:“走一步是一步咯,我爸妈他们也见过了,觉得还行吧,这才答应的,反正过日子嘛,得过着才知道行不行,试试呗。”
“扬扬,希望你能幸福。”
“我相信会的!”方扬道,“等我举办婚礼的时候,你可是伴娘哦,逃不了的。”
崔一宁惊道:“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倒是怕你全忘了呢。”
“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个。”崔一宁笑,“真好,扬扬,能这样重新和你坐在一起,真好。”
方扬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阿宁,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崔一宁点头:“好,好,好。”
两人在拉面店吃完后又去逛了逛校园,看着年轻的学弟学妹们行走在校园中,不免忆起了自己当年的事情,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聊了许久往事,看到小情侣趁着夜色来约会的样子便相视一笑。
她们也曾拥有这样的青春,因为拥有过,所以不会后悔。
和崔一宁分开回到家中的时候,方扬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得到了婚姻,寻回了曾经以为失去的友情,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那个准备考研的室友从房间出来倒水喝的时候看到方扬正在哼歌,亦是难得地问了一句:“有什么好事吗?”
方扬回头朝她笑:“大概算是好事吧,我今儿个结婚了!”说着又晃了晃自己的手,“另外,我大概周末就会搬出去住了。”
“恭喜。”她笑笑,说,“看来我又要换室友了。”
方扬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搬走,这两天我会打电话给房东的。”
“嗯,祝贺你结婚,晚安。”室友拿了水就回房间去了。
方扬笑,心情很好。
她这个好心情持续到了第二天,被上司派去和一个与她不对付的男同事一起出差为止。
方扬是学营销的,毕业之后就做了销售,因为厌烦总是出去陪酒所以这次没找销售的工作,而是商务,不用经常出去陪酒,来公司这段时间,经理蛮看重她的,也从没让她出去陪酒之流,只是这次那个本来负责那个案子的的销售请假了,偏又急得很,就只能派方扬出去了。
方扬还没来及推拒,经理就先一步道:“方扬,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也想给你机会,这次你把这桩生意谈下来的话也有利于你之后的升迁。”
她想拒绝都没法拒绝。
那个要和她一起出差的男人来公司一年了,但是一直平平庸庸,所以很看不惯新来的方扬受重用,几次对她冷嘲热讽,给她使绊子,方扬看不起这样的男人,所以关系一直很不好,没想到这次却要和他一起出差,还是去T市,虽然同省,但也不算近。
胡依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保重啊,那个跳跳虎可够棘手的。”因为那个男人叫杨沪,身形又特别像跳跳虎,所以两人私下里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
方扬懊恼到不行:“我还以为我时来运转了呢,没想到根本就是还在倒霉嘛。”
“也不全然是啦。”胡依安抚她,“经理这也看重你,好好把这个案子做了不是对以后有帮助吗。”
“可是和跳跳虎……”方扬哀叹,“根本不指望他帮忙,不使绊子就不错了!”
胡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给她倒了杯水,没想到刚好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惊道:“方扬,你戒指都戴上了啊?”
方扬嘿嘿一笑,刚刚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昨天领证去了,我现在也算是有夫之妇了!”
“这么快啊!”胡依道,“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吗?一看就是优质男,有福气啊!”
方扬努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
胡依推她,笑呵呵的。
正好杨沪过来,满脸的不情愿,站在旁边对方扬说:“方扬,经理和你说了吧,你刚接手这个案子,可别拖后腿。”
方扬还没说话呢,倒是胡依先不爽了:“杨沪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方扬啊,方扬可比你更厉害好不好!”
杨沪脸色更差了:“你什么意思?”
方扬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差,毕竟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都要靠两人,所以拉住了想继续和他杠的胡依:“没什么,杨沪,我会好好跟进的,你别担心,胡依,不要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说完就拉着胡依去了楼下食堂,胡依气不过,哼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说了之后让他继续给我使绊子?”方扬说,“算啦,咱大人不计小人过,而且毕竟也是同事,以后还要继续相处的,别把关系搞的太僵了嘛。”
胡依撇嘴:“真讨厌。”
“没办法啦,哪里能事事都顺心呢,适应下。”方扬敲她的脑袋。
胡依唔了一声:“好啦,知道了。”
趁着休息的时候,方扬给冯彦均发了个短信报备了一下自己以后几天的动向,毕竟她以为人妻,要有做人妻子的觉悟,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去哪里也就是收拾包袱走人。
短信发完不久,冯彦均就回了个电话来:“要去哪里?”
“T市,去三天,明天就出门,回来正好是周末了。”方扬走到边上接电话。
“你不是做商务的吗?怎么也要出差谈业务了?”冯彦均问。
“同事请假了,没办法,只好我顶上了,你知道的,经理做得主,我拒绝得了吗?”方扬说,“其实去也就去了,反正我之前也做惯了,就是有点让我不爽,和我一起去的同事和我相看两相厌啊。”她忽然觉得结婚了也有个好处,可以找老公吐槽吐槽。
“女同事?”
“男同事。”方扬撇撇嘴。
“男同事啊。”冯彦均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你可得时刻看看自己的无名指,你是有主的人。”
方扬愣了一下,哼:“什么呀,不要有这种不可能的假想好吗,好了,不说了,我去忙。”
“等下,方扬,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方扬犹豫,觉得拒绝不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于是应下:“好啊,你不用加班吗?”
“我即将三天见不到我的妻子,不加班一天不也应该吗?”冯彦均笑笑,说。
方扬吐吐舌头,心想冯彦均这人真会说话:“好吧,那就这样,挂啦。”她又等了下,发现那头果然没挂,似是在等她挂,于是她忍不住幽幽叫了声:“冯彦均?”
“怎么?还有事?”他果然还听着。
方扬的脸热了热,心也微动,她摇头:“没事儿,只是叫你一声,挂了。”说罢,她面红耳赤地挂了电话,拿手在颊边扇了扇风,脑中忽然忆起之前她打电话给他,没来得及挂断的时候听到那边播放《天使在身边》的声音,她决定等两人关系更亲近一点之后,一定要问下那天的具体情况!
下班前胡依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方扬摆手:“我老公来接,咱要二人世界去。”
胡依摆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就知道欺负我这种单身女人!哼!”
方扬哈哈大笑:“你也该找个男人了。”
“要是我能遇到像你家老公那么好的男人,我肯定马上脱单!”胡依信誓旦旦地说,然后又蔫了,“我这不是碰不到嘛。”
方扬拍她的肩膀:“别担心,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降临,你虔诚地等着,那个人就一定会出现。”
胡依笑:“那就呈你吉言啦。”
冯彦均到方扬公司楼下的时候总是提早的,于是她也不用等,直接上车就好。
坐在车上,冯彦均问她:“你说出差是去T市吗?”
“嗯。”方扬点点头,“说起来,你爸妈,不对,爸妈也是在T市吧?我们就这样领证了,什么时候是不是要去见一下他们啊?”
冯彦均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表示很欣赏她那改口的速度,说:“五一的时候怎么样?你有空吗?我爸妈人很好相处,就算你和他们合不来也没关系,反正也不生活在一起。”
方扬在这点上还是蛮欣赏冯彦均的,因为他没有说非要让她去迎合他父母的喜好,只说顺其自然就好,于是她道:“好啊,我当然有空,就是会有点紧张,嘿嘿。”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更何况你一点都不丑。”冯彦均瞥了她一眼,玩笑道,“你还是要相信我的眼光的。”
方扬怒:“冯彦均!”完了,相处越久,她越发现冯彦均根本就是个腹黑,嘴不饶人的家伙,她哪里说得过他!
冯彦均却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轻飘飘又温温柔柔地说了句:“乖。”
好吧,方扬被他这带着宠溺的一个字给搞得脾气全无,努努嘴,气自己的无所作为。
冯彦均虽然嘴毒,但也不会揪着一件事情一直说下去,玩笑差不多了就会马上收,比如现在,他很快就换了个话题,说:“我们先去超市吧,家里没什么菜了,嗯?”
方扬无力地点头。
方扬对买菜一点经验都没有,于是在超市里,每当冯彦均问她这个怎么样,那个好不好的时候,她都是一贯笑着回应:“不错啊,你觉得呢?”
几次之后冯彦均也知道她真的是菜盲,于是也就不再征求她的意见,问了她不爱吃什么之后,自顾自买菜了,方扬也乐得轻松,跟在一旁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亦乐乎。
她惯常喜欢吃零食,于是在买好菜之后拉着冯彦均小小声地说:“我想买点吃的。”
冯彦均当然欣然应允。
方扬推着车到了零食专区,像是来到了天堂,各种薯片,番茄味的,烤肉味的,黄瓜味的,烧烤味的,柠檬茶味的,当然还少不了她最爱的红烩味,每样来一包后满足地拍拍手,刚想看看推车里还少了什么口味,却发现推车里……
竟然连一包薯片都没有!
她呆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始作俑者,转身看向冯彦均。
冯彦均的脸上分明写着“没错,的确是我干的”这几个字,他摊手:“买别的吧,这种东西吃多了不好。”
这是方扬唯一的爱好,于是,她瘪嘴:“不要,我就要这个,我从小吃到大的!”
“那就更不能吃了。”冯彦均说,“垃圾食品怎么能吃那么多,乖,我们买别的。”
方扬不肯,也就这个时候闹了点小孩子脾气:“我就要这个。”她死站着不走,颇有些和妈妈闹别扭的孩子的感觉。
冯彦均有些无奈,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她还躲开不让他碰。
他叹口气,只能暂时妥协:“好吧,那就一包。”
方扬看到曙光,得寸进尺:“不行,四包!”
“两包,不能再多了!”
“三包!冯彦均,你不能剥夺我的爱好!”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真让人想要疼。
冯彦均满脸无奈:“好,三包就三包。”
方扬一听,怕他后悔似的,匆匆拿了三包最爱的口味扔推车,然后笑嘻嘻的:“好了,咱们走吧。”
冯彦均拿她没办法,刚想推了车走人,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腻人的声音叫他:“彦均?”
他皱皱眉,停下来转身,看着逐渐走进的人道:“秦董。”
“果然是你啊。”走过来的老女人,所谓的秦董笑颜如花,“怎么,和妹妹来逛超市?”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下他身边的方扬。
方扬好奇地看看老女人,又看看冯彦均,她记性不至于那么差,自然记得这个女人,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冯彦均的时候,冯彦均让她“自重”的老女人,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冯彦均,只觉得他各种阴森可怕,哪能想到熟悉了之后竟然会是温暖的老男人?
不过这个女人和冯彦均是什么关系?在方扬看来,老女人似乎是对冯彦均有意思……至于冯彦均,方扬看向他。
冯彦均收回了刚刚和方扬在一起时候的宠溺笑容,一脸僵硬和冷漠:“秦董,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方扬。”
方扬见那位秦董脸色僵硬的样子禁不住想笑,却很是得意地点头打了个招呼:“秦董您好。”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秦董皱眉,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
冯彦均一本正经:“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不用向秦董报告,秦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和我妻子回家了。”
秦董一脸“算你厉害”的表情,哼了一声:“妻子,说的那么好听,谁知道是不是你找来演戏的。”
方扬皱了皱鼻子,她可真不喜欢这个老女人,但是据她观察那人基本是冯彦均的上司,于是还得礼貌相待,于是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笑着说:“秦董,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结婚证拿出来给您看看,正好身上带着呢。”说着很轻松就从包里掏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想,彦均应该没必要找人演戏吧。”
冯彦均拦了她的肩膀,稍稍用了点力,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谢她的出手:“秦董,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您慢慢逛。”说罢也不看她,直接推着车和方扬离开了,气得那个秦董在原地直喘气。
等坐到车里,方扬都没敢问那个秦董的事情,只是不时地偷看一下他,觉得他的脸色实在是差得糟糕,哪里敢说话。
倒是冯彦均先发现了她的小心翼翼,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皱紧的鼻子,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可以问吗?”方扬其实很好奇,就是没好意思。
冯彦均笑了:“你也不用问了,不就是那个秦董的事情么,我直接说吧。”见方扬眼睛亮亮的,继续道,“我承认,和你结婚与她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方扬表情滞了滞,这个原因他之前都没说过。
冯彦均继续道:“是因为她,我才觉得我应该找个人结婚了,所以之前和你说的那些并没有骗你,我的确觉得你是最适合我的人。”
“哦。”方扬轻哼了声。
冯彦均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竟让她觉得心定了不少,她看向冯彦均,等他继续说。
“她叫秦兰,是公司的董事长,之前结过婚,后来离了,估摸着有五六十岁了吧,她一向喜欢公司里的年轻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会……”冯彦均顿了顿没说,“那次电梯里你应该也看到了,对这件事情我很困扰,偏偏我也舍不得那家公司,所以就忍下来了,她一向都是个新鲜感不长的人,等她腻味了就好。”
方扬不知为何眼里带了些促狭,嘿嘿笑:“年轻男人?”
“对比。”冯彦均轻咳一声道。
好吧,其实方扬也觉得冯彦均看起来像是三十岁没到,的确也是个年轻男人。而且冯彦均的个人魅力实在是很强大,被秦兰看上也不是没有理由,冯彦均这人也算诚实,于是方扬便原谅了他一开始没提起过结婚的这个原因。
“我明白了,不过在我这个女人来看,那个老女人对你似乎还满坚持的,要等她腻味,难!”说罢她哀叹一声,低声嘟囔,“早知道有这种女人在觊觎你,我才不要当炮灰啊!”
没想到却被冯彦均听到了,幽幽说:“晚了。”
“要不咱去离婚?不然她对付我怎么办?”方扬笑着问。
冯彦均:“你敢!”
“开玩笑啦,嘿嘿,不要这么严肃嘛!”
“扬扬。”
“嗯?”方扬抬眼看他。
冯彦均的侧面很好看,线条流畅,眼睛深邃,鼻梁挺拔,唇角微翘,而且莫名地让人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任。
他抿了抿唇,异常认真地说道:“我娶你并不是要拿你当挡箭牌,我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害到你,就算她会做,我也会站在你面前,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在。”
坚定的语气,温暖的话语。
方扬忽觉平静的心猛跳了一下,又一下,一下,她眨眨眼睛,咽了咽口水,有些慌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故意开着玩笑,道:“那是当然,你敢拿我当挡箭牌试试!”说着做了个割脑袋的动作,“看我怎么对付你。”
冯彦均看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还算和谐地吃了顿晚饭,吃完已经九点多了,方扬还是有些不适应留在他家过夜,自然起身说要走。
冯彦均忽然说:“要不要,留下来?”
方扬顿住,干笑:“我还是……”
在她说完之前,冯彦均已经笑着说道:“和你开玩笑的,我送你回去。”
方扬尴尬得不行,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冯彦均,我一直都是个慢热的人,和你结婚大概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冲动的一件事了,但是我也没有后悔,只是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慢慢适应我已经成为你的妻子这一事实。”说完咬唇,颇为不好意思。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虽然不是君子,但勉强算个绅士,我也知道我们的进度太快,我们都需要时间去适应做对方的另一半,不仅仅是你,我也是,所以不用担心,我和你一样在经历这一段历程。”冯彦均抬手理了理她的额发,道,“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你明天还要去T市,我送你回去,行李应该还没收拾吧?”
说到收拾行李,方扬哀叹一声:“没有。”她苦着脸。
“那就快回去吧。”
到了楼下,方扬抓着自己的包,哼了一声:“那我走了,再见。”
还没来得及开门,冯彦均就叫住了她,“怎么了?”她回身问。
他忽然倾身过来,她退无可退,他的手就伸了过来,她静止,心跳加快,他轻轻地掠过她颊边的发丝,然后扬唇一笑:“黏在脸上了。”
她没想到他又开自己玩笑,脸红了下,转身就要开门下车。
冯彦均低低笑了两声,再度把她拉了回来,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手放在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哑声道:“晚安的拥抱,出差顺利。”说罢,已经轻轻地放开了她,还再度帮她理了理头发,“上去吧,把东西整一下,别忘了什么。”
“嗯。”方扬低声应,垂着头。
说完,她晃晃悠悠地上了楼,开门,关门,开灯,坐在沙发上发呆。
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冯彦均的感觉很好,甚至很喜欢他这些时不时的小玩笑,让她觉得他好亲近,她好像,越来越偏向他了,以前的种种,在和他遇见之后,竟显得那样的恍惚和久远,好像她注定是要和他相见,而从前的一切只不过是铺垫而已。
她再想起交往了好几年的陈瀚,甚至对他,她都没有那种感觉,当初和他在一起原本就是因为朋友做得久了,觉得很合拍,也不至于说如何深爱,就是那样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她并不是个薄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竟会变成这样。
方扬捂了脸,或许冯彦均才是他命定的人?
正想着,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这么晚,怎么还会有人来?室友也正在房间里学习,会是谁?
方扬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了下,怎么会是他?
她使劲拍拍脸,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没什么异样才打开门:“你怎么上来了?”
来人正是冯彦均。
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包,颇为无奈地说:“你把包忘在车里了。”
方扬顺着她的动作看去,果然……
她懊恼,刚刚怎么就恍惚到连包都忘记了呢。她匆匆拿过,然后低着头低声问:“要进来坐一下吗?我给你倒杯水。”说着让开了一点。
冯彦均却摇摇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你早点把东西收拾好就睡吧,这次,是真的晚安了。”
方扬看着他,不吭声。
冯彦均便帮她关了门,门关上前还做了个口型:“晚安。”
等门在眼前阖上,方扬也轻轻地说了声:“晚安。”只不过冯彦均是听不到了。
正在愣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响声:“刚刚那个是你老公?”
方扬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回身就看到室友拿着水站在厨房门口,她点点头:“嗯,是。”
室友啧啧两声:“看上去很不错,比之前来过的那个男人好,你眼光不错。”说着晃悠悠地回房间去了。
方扬无语失笑,然后忽然想到,冯彦均不进来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她室友吧,室友虽然穿了保守的睡衣,但怎么说房子里也有别的女性生物存在,他需要避嫌。
果然如她所想,他是个极其正派的人,她眼光的确不错,在收拾东西前,她想。
方扬第二天一早就要赶去T市的飞机,和杨沪约在机场见,两人见了面也不说什么,坐在隔了一个座位的候机处等。
候机的时候,冯彦均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在机场了?”昨晚上他发短信问了她什么时候的飞机。
方扬起身走到了一旁去接:“嗯,到了没多久,怎么了?”
“没什么。”冯彦均轻声地笑,“一路顺风。”
“就说这个?”方扬难得和他开了玩笑。
“唔。”冯彦均停了下,似是压低了声音,“记得想我。”
方扬忍不住扬唇,笑得异常灿烂:“忙都来不及,才没有时间想你。”
“是吗?”冯彦均的声音中分明透着不信任。
“那是。”方扬说,还想说话,正好听到播音通知可以登机,便道,“我要登机了。”
“嗯,到了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知道了。”方扬顿了顿,同样压低了声音回他,“会的。”
她说的莫名其妙,没头没尾,但冯彦均却听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于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眼角下的笑蜗那样明显。
姜可柔正好经过,看到他这副温柔可亲的模样有些发愣,她对这位表哥很是崇拜,从小就想着跟随他的脚步,连进这家公司也是为了他,可她却从未见到表哥这么柔情的时候,见他拿着手机似是在打电话,便忍不住站在原地等他打完。
冯彦均收起电话就看到了姜可柔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淡淡道:“怎么了?”
“彦均哥,你刚刚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吗?”姜可柔十分期盼地问,她是知道冯彦均曾经交过女朋友的,也知道他分手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他上次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但她却是不相信的。
冯彦均正色道:“不。”
姜可柔脸上刚出现一阵喜色,就听到冯彦均说:“是妻子。”
看着姜可柔僵硬的脸色,他颇有些腹黑地笑了笑:“前两天刚领了证,我结婚了。”然后无视于姜可柔的愣神,转身走掉了。
领证?结婚?
姜可柔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她有没有听错,自己这个算是钻石王老五的表哥,真的结婚了?
“彦均哥!”她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彦均哥,等等我。”
方扬自然不知道冯彦均这边的情况,若是知道她大概会仰天大笑几声,然后吼:“姜可柔,我也有让你吃瘪的时候!”
此时的方扬正在忍受坐在身旁的杨沪和他的女朋友煲电话粥。
空乘已经过来提醒好几次了,杨沪总是摆手说知道了,然后继续说自己的,方扬咬牙忍着,决定装作不认识他。
空乘再次过来提醒,方扬终于看不下去,正色道:“快起飞了。”
杨沪又和电话那头哼哼唧唧了几声,这才挂了电话,斜眼看了方扬一下,故意说给她听:“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知道你还能打那么久?
方扬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好在去T市只要一个小时不到,忍忍就结束了,她侧了侧身,闭目养神。
到了T市,和供应商客户那边联系上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次要那批货的并不只有他们公司一家,好几家公司都派了人过来谈判,其中最强的数方扬公司,还有锦腾,也就是冯彦均所在的公司,来谈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瀚。
方扬在酒店看到陈瀚之后更后悔来这里了,可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都来了肯定要全力以赴,当然她也并不希望再和陈瀚有什么别的交集,怎么说她现在也已为人妻,不能再和前男友不清不楚。
可陈瀚当然不这么想,在看到方扬的时候他眼睛一亮,立刻觉得这是无比好的机会,和同事说了声有事就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方扬和杨沪在一起走,陈瀚追上来就叫方扬:“扬扬,你怎么也过来了?”
杨沪认识陈瀚,瞥眼看方扬。
方扬虽然不想和杨沪多言,但还是解释了下:“一个朋友,你先回去,我和他说几句。”
杨沪冷哼一声,也不回话,昂着头就走了。
方扬也没心思管杨沪的态度,只皱眉看陈瀚:“什么事?”
陈瀚的眼神从杨沪身上转了回来,有些不安地问方扬:“刚刚那位是?”
“同事。”方扬不带任何感情地回,“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吧?我们是竞争对手,所以我想还是不要单独相处比较好,我不想让人误会。”
她说罢就想走,陈瀚却又叫住了她:“等下,扬扬。”
“还有什么事?”
陈瀚犹犹豫豫的,好一会儿才狠下心问:“昨天晚上,我在超市看到你和……”他看她的脸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
方扬回忆了一下,记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和冯彦均去了超市,然后遇到了纠缠冯彦均的那个老女人秦兰……
陈瀚也在超市?看到了她和冯彦均在一起?
方扬反问:“怎么了?”
“那个男人,是谁?”陈瀚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也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他去了超市,无意间看到了方扬和一个男人正在出超市,他只看到两人的背影,也觉得那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具体是谁,心里总归有些疙瘩,大概是不相信方扬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男友。
男人总是这样的,分手后还以为女人就是难忘旧情,或许冷淡几天就会回来,却不知道女人一走走远了,哪里还能轻易转身。
方扬向来不喜欢藕断丝连,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她干脆抬起手给他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陈瀚,我结婚了,昨天你看到的,是我的丈夫,至于是什么人,我想我应该不用向你报备,我们早就分手了。”
陈瀚震惊了,他或许想到方扬身边会有个追求的男人出现,但没想到方扬会结婚了!他们才分手多久,方扬怎么就结婚了?
“这,这,不可能……”
“我没必要骗你。”方扬有些不耐,“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事实就是如此。”也不想再和他纠缠,干脆就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可看到陈瀚这样却有些难受,不管怎么样两人也相处了那么些年,她又不是绝情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致了,她从来都不想做坏人,但也不想被人欺负,被人欺骗,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和过去真正地说再见,她的未来是冯彦均,而她以后的身份便是冯彦均的妻子,这一点,她已经铭记于心。
虽然遇到了陈瀚让她心情有些起伏波动,但在专业能力上她还是没有受到影响,在接下来的谈判和会谈中她还是保持了极高的水准,而陈瀚却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之前那番对话的缘故,频频出错,方扬很容易就拿下了那个单子,把好消息传回了公司。
经理很是欣喜,原本以为和锦腾的对战会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兵不血刃,所以十分大方地给了方扬和杨沪一天的假期,其实也算不上假期,原本就是出差三天,而事情两天就办完了,剩下的一天便让他们自由活动了,可以等到下周一再回去上班。
方扬当然敬谢不敏,决定在那天去逛逛T市,她外公今年八十大寿了,尤爱木雕,T市的黄杨木雕很不错,所以她准备去买个礼物给外公。
杨沪去哪里她就不管了,一大早她就离开酒店去了工艺品一条街,看了几家店之后总觉得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一次忽然往回看才发现居然是陈瀚在跟着自己,她顿时皱了眉:“陈瀚,你干什么?”
“我,我也没事做,想逛逛。”陈瀚忙解释。
方扬也不想理他了,他爱跟就跟,她只顾自己逛,只不过看了好几家都没看到好的,正灰心呢,眼光一扫就看到了有个笔筒的木雕特别中意。
外面一圈雕的是寿星,形状圆润好看,工艺也不错,看着很顺眼,她当即就拿了起来问老板:“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了一眼便有些抱歉地回:“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已经有人定了。”
“她出多少钱?”陈瀚先她一步问。
“五千。”老板说,“我也说实话,这个是朱子常的仿品,是我们这边的老工艺匠做的,绝对好,你们是有眼光。”
“多少肯转卖给我们?”陈瀚又问。
方扬不满:“陈瀚,我又不是非要不可,不要说了。”
那老板眼珠子一转,却说:“至少多一千,不然不卖,那客人也是满心想要的。”
陈瀚也不顾方扬反对:“好,我们要。”
方扬火了:“陈瀚!”
陈瀚看她:“扬扬,就当是分手礼物。”颇有些低声下气。
方扬很坚定:“我不会收的。”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道:“周老板,我把钱拿来了。”
老板面色一喜,道:“那个定了这笔筒的人来了。”
方扬转身去看,身形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个人,从面容来看,应该是已经过了五十岁了,但偏偏留着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穿着雪纺蕾丝长裙,衣着和年纪完全不符,她觉得就算自己再年轻九岁,到她的二八年华,应该也没有穿过这类型的衣服吧,也亏这位阿姨穿得出来。
“周老板,怎么了?”阿姨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别人的手里,表情有点不好。
周老板会做生意,马上说:“金小姐,这两位说愿意多出一千买这个笔筒,你看……”
那位被称为金小姐的阿姨立马怒了:“先来后到懂不懂?我不管,这东西是我先看上的,我就要原来的价买下来!”
方扬也不愿意让那个老板得利,这里那么多家工艺品店,又不是看不上别的了,干什么要和别人抢,原本她也就想作罢的,还不是陈瀚。她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她顿了顿,犹豫下还是叫,“金小姐,我没有要抢这个笔筒的意思,还是您的。”说着瞪了陈瀚一眼,“别再闹了。”
陈瀚还想说话,被方扬这一眼瞪地不敢说了,本来方扬对他的印象就不好,他可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毫无立足之地,于是也闭了嘴不说了。
“哼。”金小姐斜睨了方扬一眼,也不和她说话,只拿了卡出来给周老板,“周老板,你这样可要不得,我和你定了的,你怎么还想着卖给别人呢,我和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了,怎么还这样。”
“是我的错。”周老板点头哈腰,“这不是年轻人也想要吗,想着能不能你们打个商量。”
“我早说了是要给我儿子的,谁商量都不行。”
“是是是。”周老板还在和金小姐说话,方扬先转身离开了店,对还跟在身边的陈瀚说,“可以不要再跟着我吗?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困扰?”
陈瀚想说话,方扬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走开了几步才接:“喂?”
“回杭城了吗?”那头的声音含着笑意。
听着他的声音,方扬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带了笑:“还没,明天回去,现在随便逛逛。”
“我以为你今天就会回来,单子不是被你们拿下了吗?”
方扬不免带了些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抢了你们的单子也是正常的,经理给一天休假,可以明天回去。”
冯彦均低低地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两家公司之间的竞争:“明天要不要我来接机?”
“不用不用。”方扬说,“明天周五,你不是还得上班嘛,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才没那么娇弱呢。”
“那,周六搬过来?”
方扬愣了愣,想起这件事来,脸红了红:“嗯。”声音低若蚊吟。
“好,我也把家里收拾收拾。”他说,“对了,你应该碰到陈瀚了吧?”
“嗯。”她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陈瀚。
“他在跟着你?”冯彦均像是长着千里眼,一语道出关键。
“嗯。”
“要不要把电话给他?”
方扬怔愣,意识过来冯彦均是要帮她解决陈瀚这个人,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我知道我现在是已婚妇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说着嘿嘿一笑。
冯彦均刚说了一个字,又停了下,然后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方扬,我母亲打电话给我,过会儿再和你联系。”
“没事儿没事儿。”方扬忙摆手,“你接吧,我也没什么事情,明天就回去了,替我向……额……妈问好。”说着脸一红,匆匆挂了电话。
果然还是没有冯彦均的脸皮厚,“妈”能叫得那么顺口。
方扬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包里,一抬头就见陈瀚站在旁边:“刚刚……是谁?”
陈瀚站得离她不近,听不大清楚她的声音,但却能分明地看到她的表情,那种娇羞快乐他也曾看到过,只是现在却不属于他,他大概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但终究是存了一丝念想。
方扬却亲自把那份念想打破了:“我的丈夫。”
陈瀚不想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原本属于他的方扬如今真真切切地属于了另外一个男人,她对着那个男人笑,和那个男人温言细语,和那个男人开玩笑,而他则是被隔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即使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陈瀚还是忍不住难受,他后悔吗?当然后悔,这辈子从没这么后悔过,可还有什么用?后悔从来不能让时间逆转。
他做错了事情,必然要接受惩罚,只是这惩罚让他实在难受得厉害。
两人在原地站着,方才在工艺品点遇到的那位金小姐从他们身边经过,正好在打电话,声音娇娇弱弱的:“儿子,想不想妈妈?妈妈刚刚给你买了个好东西,等你回来给你看。”
方扬看着陈瀚,也不忍说重话:“陈瀚,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们,好聚好散。”她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开去。
陈瀚没有再跟上去,也觉得不再有立场追上去,留在了原地。
方扬松了一口气,又逛了些店,总算买到了一个和刚刚差不多的笔筒,又看中了一个弥勒佛,小小的一个却很贵,但她私心下很喜欢,一咬牙买了下来,准备送给冯彦均,唔,算是新婚礼物。
回程的时候那么巧,她偏偏和陈瀚在一架飞机上,而且就在前后,不过方扬问心无愧,也不觉得有什么。
到了杭城,杨沪有人接先走了,方扬落单,陈瀚还是忍不住迎了上去:“一起走吧。”
方扬笑笑:“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不来接你吗?”
“在上班,没时间。”方扬说着打到了车,把东西放后备箱,“再见,陈瀚。”
坐在车里,方扬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陈瀚,不禁长叹一声。
原本也不觉得怎么累,可一到家里方扬就觉得浑身都瘫了,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恢复过来,本就想这么睡下去了,可到底坐了半天的交通工具,还是强撑着起来洗了个澡,也不想收拾东西,直接睡了,整理东西什么的,还是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方扬从梦中醒来,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后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她今天说要搬到冯彦均那边去的,东西还一点都没理呢,她又抓了一把头发,不能再睡下去了。
洗漱好之后面对着才理好没两个月的东西哀叹出声,她最讨厌整理东西了,刚把贴身的衣物收拾好了,手机响了起来,她从一堆衣服中翻找出来,见是冯彦均的电话,接起:“我……”她不好意思,“才刚起床。”
“东西收拾好了?”
“正在收拾。”说起这个方扬便唉声叹气。
“要我帮忙吗?”冯彦均道,还没等方扬答应,说,“我在楼下?”
“啊?”方扬跑到窗户边往下探去,冯彦均的车就停在下面,他人站在车边,此时仰头看着,正好视线相对,方扬记起自己头发还没梳理过,忙缩回脑袋,随便抓了把,“你先上来吧。”她说,总不至于让冯彦均在楼下一直等着。
在冯彦均进屋之前,方扬是来不及把这乱七八糟的房间恢复原状了,她能做的只有把头发梳顺,然后看下眼角有没有眼屎,形象是不是还够端庄,衣服是不是整齐,等她从房间出来,正好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她忙走过去开门,对着站在门外的冯彦均尴尬地笑:“你来啦。”
“可以进去吗?”
方扬忙让开了一些:“进来吧,那什么,我房间有点乱,正在整理。”
冯彦均说他大概能猜到。
但是方扬觉得,他可能还是低估了,因为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的表情,还是分明有了些震惊的模样。
方扬垂头,咬唇,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她的缺点也得一一接受咯,于是很恬不知耻地说:“你要帮忙吗?”
冯彦均也很不拿自己当外人:“你觉得你自己能搞定吗?”
她很诚实地摇头:“不能。”
冯彦均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好,方扬觉得他简直是十项全能,会赚钱,会做饭,会整理,还有……方扬觉得要是继续相处下去,她肯定能发现他更多优点的。
在冯彦均的帮忙之下,方扬原本乱成一团的房间没一会儿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东西也被分门别类地都整理好了放在一旁。
此时方扬看向冯彦均的表情简直就是膜拜啊,她急匆匆地跑去外面给他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送上:“请喝水。”
冯彦均见她这副略显谄媚的模样,忍俊不禁,接过水喝了一口。
方扬坐在一旁开始给自己掩饰:“那什么,其实我的动手能力也并不是那么弱,就是有那么一点而已,再加上我有点懒……”她恨不得打自己的嘴,越说越抹黑自己了。
“没事。”冯彦均十分淡定,“我们互补,挺好的。”
“是,是挺好的。”方扬尴尬地笑。这算什么互补?正常的情况不应该是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吗?怎么轮到她家就是男人主外又主内?她是不是太没用了一点?
或者,并不只是没用一点点……
方扬有些挫败感,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找了个好男人”这个念头给打败了挫败感,让他朝着新生活前进吧!
方扬本来是想给房东打电话说房子的问题的,但是室友说正好她有个同学想租,所以干脆就转租给那人了,她直接把东西搬出去就可以了。
冯彦均拿了好几趟才把东西全都搬下去,放了整整一车,方扬站在楼下仰头看去,这里虽然住了没多久,但怎么说也是在她最难过时候的一个避风港湾,些许的感情也是有的。
冯彦均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方扬看他,也笑:“走吧。”
冯彦均的家方扬也来过好几次了,但是之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过客,如今却是要真真切切住进去了,心情还是有些不同的,莫名的有些紧张,忐忑和不安。
冯彦均似是看出来了,柔声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虽然就住几个月。”
哦对,方扬想起来,等结婚式办了之后会搬到悦景苑去的。
“悦景苑那边在装修,你有空可以去看看,有不喜欢的地方可以让徐源改,尽管提,没关系。”冯彦均说。
这样真的好吗?
方扬觉得不能这么为难他的小伙伴徐源,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吹毛求疵的人,差不多就行了,而且徐源的专业能力应该也足够,她这个外行人就不要去添乱了。
“没事儿,我相信徐源。”方扬摆摆手,说。
没想到冯彦均还不满意,话语间竟透了些幽怨的意味:“那可是我们的新房,你确定不要去看看?”
“额……”方扬觑了他一眼,立马表决心,“看当然是去看的,我就是说他设计的我应该不会不喜欢的,哦呵呵,我很博爱吗,啊哈哈。”
笑得那么尴尬。
方扬默默地收了笑,好像更尴尬了。
反正不管笑不笑,就这么和一个男人,不对,和她不怎么熟悉的合法丈夫同居了,还真是一件令人觉得尴尬的事情。
冯彦均也知道她有些不适应,拿了她的东西开路去了客房。
一开门,方扬就眼前一亮,看得出,冯彦均是精心做了准备的。
虽然来过几次,但是方扬一次都没涉足过卧房区域,这间客房她也是第一次见,但能看出是最近才整理出来的,什么都是新的,而且是她喜欢的黑白色,简单清爽,很得她心,不觉对冯彦均的印象分又加了一些。
“还满意吗?”冯彦均有些忐忑。
方扬连连点头:“当然,已经很好了,你也看到过我的房间啊,天上地下啦,我还能怎么不满意?”比起她那个“猪圈”,这里堪比金窝。
冯彦均点头,让她在房间休息,自己则是走了几趟把东西全都拿了过来,然后十分贴心地问:“要不要帮你整理?”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了,你累了一上午了,我可不是四肢不全的人,怎么能事事都要你帮忙。”方扬羞赧地笑。
“那你理一下,中午就在家里吃饭怎么样?我去做?”
“好,好。”方扬傻了才会拒绝他的好厨艺。
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不是那么没用,方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收拾东西,虽然不至于很利索,但至少在冯彦均叫她吃饭的时候把大部分东西给理好了。
吃过中饭后,方扬又花了些时间整理东西,差不多理好之后瘫在床上好久都没起来,翻身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个弥勒佛的黄杨木雕,才记起来这是要给冯彦均的礼物。
她坐起来,将木雕握在手里,出了房门去找冯彦均。
客厅里没有,方扬悄声寻着,看到一间房间的门虚掩着,她探过去看,是书房,冯彦均果然在里面,坐在书桌后看文件,满脸正色,心无旁骛。
方扬不好意思打扰他,干脆就在门缝里偷看他起来。
他的背后是窗户,窗帘大敞,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好似在他身后散发出盈盈金光,他整个人都陷在光里,恍恍惚惚,让人怀疑那人只是个虚影。
方扬也有些愣神,在这一刻她忽然想,或许冯彦均只是个她臆想出来的人物,事实上,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她只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梦中在她最失意的时候冯彦均就像是一个白马王子那般出现了,而若是梦醒,她便又会回到那最失落的时候,失恋,失业,绝望又无奈。
方扬闭了闭眼睛,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的话,她也希望可以永远都不要醒来。命运不能给予她希望,又将她的希望剥夺。
她打了个寒颤,猛地站了起来,额头却不小心撞到了门框,闷闷地疼,她轻呼一声忙掩住嘴,刚想“畏罪潜逃”,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冯彦均已经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一脸的关切:“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扬傻了才会把偷窥他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到处找借口,“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一不小心撞到了。”
冯彦均失笑,将她拉到了书房:“别总是神游,好好顾着自己,这还是在家里,要是在马路上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冯彦均,方扬喏喏:“唔,知道了,我会注意。”
坐在沙发上,方扬有些无措,手里的木雕硌得手疼,又不好意思拿出来,默了一会儿,她终于打破沉默:“冯彦均……”叫了他的名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他手里,“唔,送你的。”
冯彦均自然很是意外,在看到手里那小玩意儿的时候笑了:“在T市买的?”
方扬也被练就了厚脸皮:“新婚礼物。”
“我很喜欢。”冯彦均说着摊手,“怎么办?我没有送你礼物?”
方扬抬手竖起无名指:“这不是吗?”
“当然不是。”冯彦均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方扬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挣开,可犹豫几番还是任由他抓着,他说,“这是一个作为丈夫的男人应该做的,不能算礼物。”
方扬觉得自己感动地快哭了。
冯彦均笑,却不说话,只是双目含情地望着她看。
那视线如同灼灼的火焰,烧得她体无完肤,连头都抬不起来。
冯彦均伸手轻触她的额角,她头一缩,心猛跳,他说:“没有撞青,以后小心点。”
方扬鬼使神差地就抬起了头,正好对上冯彦均的视线,她从前就觉得他的眼睛最好看,如今这样近距离地看,便更加确认了这一点,他的眼珠很黑,如泼墨一般,倒影着她的脸,傻傻的,呆呆的。
她眨眼,他眼中的她也眨眼。
她忽然觉得他逐渐靠近,他眼中的她开始变大,变大……
近到他额前的发垂落在她的眼前,她有些不适,闭眼,唇上忽然一股柔软的湿热触碰,一触即走,他又恢复到刚刚的距离,看着她笑。
“这是谢礼。”他缓缓启唇,说着她听不懂的字句。
谢礼?什么谢礼?
冯彦均看不下去她这幅呆样,干脆揉了揉她的头发。
方扬醒过神来,总算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以及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更加晕乎了。
她刚刚是被吻了吗?
在她不清不楚的时候,她和冯彦均的初吻发生了?
方扬回味了一下,只记得唇上一热,然后就什么都没有印象了,他应该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或许是怕她反感,也或许是想循序渐进,反正方扬除了呆愣没有察觉到任何别的感受。
她后知后觉,现在才觉得羞怯,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用什么托词,干脆就转身跑了出去,匆匆忙忙的还差点被绊了一跤,她捂着脸直接跑回了自己房间,扑到床上就不动弹了。
许久,她被闷得受不了,才翻个身仰面躺着,看着头顶那盏灯,她眼前有些眩晕,禁不住伸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唇上,然后懊恼地轻哼一声,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