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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鬼月初八屠婴夜

“刘晴鸾,这是她的名字,琳琅,你要记住,总有一日,要告知她,这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娘亲为她取的。总有一日,她必是一飞冲天的鸾鸟,将会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世人。”

《天启》上半卷记载:相传在千百年前,真龙天官与青鸾圣君为争夺这人间的统领权而进行了一场恶斗,双方缠斗七七四十九天,不分上下。而这四十九天,人间宛如坠入地狱,不见天日,天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青鸾圣君见此状,心生怜悯,以自己的血命来渡世人……

从此,真龙天官成了统领世间的真神,世间的皇帝便自称为“龙子”或“天子”。然而,若龙子无道,世间血流成河,青鸾便会浴血重生,颠倒乾坤……

但是,《天启》只是一部残卷,《天启》下半卷不知所踪,青鸾颠倒乾坤后的事情无所记载,大多数人猜测是天鸾登基、改朝换代。但,事实是不是这样,无人所知……

大齐宏德年,鬼月初八,入夜时分,全城戒严,大片大片的火光映红了天,安都仿佛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丞相刘宁府门大开,一群手举火把的侍卫齐齐站着,丞相府外府内都是一片火光冲天。大半夜的,刘宁却是身着官服,在偌大的庭院里四处走动,不时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对着那被乌云遮了半边脸的月亮,还是对着光芒微弱的星星,嘴里念念有词。

偏院一处屋子里不时传来女子无力的嘶吼声,像是正在被人屠宰的动物一般,声音里满是痛苦和疲惫,细细听来,竟还能夹杂着一丝的悲伤。

这屋子是丞相刘宁最宠爱的小老婆李素灵所住的,这李素灵出身不错,这东扯西拉的,也勉强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李素灵本人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军,若是没遇上刘宁,现在的李素灵多半也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只是,这世事弄人,刘宁就像是李素灵的克星,这一遇着了,竟是甘心放弃了一切,成了他的小老婆。李素灵嫁给刘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小的通判,这官位上来说,跟李素灵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高高在上的女将军,一夕之间成了个小通判的四夫人,这李素灵心里自是十分憋屈的,但她硬是鼓足了劲儿,把她夫君“推”得平步青云,如今成了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故而,一直以来,刘宁对李素灵也是敬爱有加的,在李素灵之后,也再没有敢再娶老婆了。说来也是,想想当年若不是他已经有了三个老婆,为人又有些食古不化,他早就成了李素灵将军的男“夫人”了,那这如今,大概就该是他要和其他男“夫人”争宠了吧!

房里的稳婆已经忙得大汗淋漓,眼看着这似乎比床上躺着要生孩子的那主儿还累,在汗水和嘶吼的交杂声中,一声细弱蚊虫的啼哭声响了起来,就响了这么一声,又悄声闭上了嘴,就好像预示到了什么灾难似的。

稳婆呆呆地抱着那终于从娘胎里头出来的主儿,提着腿朝着胯间瞧了瞧,对着躺在床上的李素灵说道:“夫人,是个千金!”

听到稳婆的话,李素灵却是面无表情,虚弱地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站着的丫鬟接过了那新生的孩子,冷冰冰地说道:“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哪怕就是个蛋,今天不也得砸了!”

听到李素灵的话,稳婆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怯怯地退到一旁,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出去跟丞相老爷通报了。

“呀!糟了!小少爷……小少爷……小少爷不呼吸了!”

刚抱着孩子进了内屋打算收拾收拾的丫鬟琳琅突然大喊着冲了出来。听到琳琅这么一喊,稳婆一愣,刚张了张嘴,旋即对上了李素灵那双冰冷的美目,赶忙地又闭上了嘴。

“稳婆,还不快去瞧瞧,没听到琳琅说什么吗?”

李素灵说着,只觉一阵晕眩,身子又软了下去。

“老爷——是个小少爷,可是……可是小少爷已经……已经不行了……”

丞相府不太平的夜里,稳婆抱着一具尚在襁褓,却已经与这个世界无缘的小躯体,颤颤巍巍地交到了刘宁手中。刘宁怔怔地看着怀里那张青紫色的小脸,分明是被人活生生捂死的,一滴老泪无声地滑落过眼角。

“快——快——回禀圣上!是死胎,是死胎呀——!刘家一门忠烈,绝不会诞下祸害朝廷的妖孽——!!是死胎,死胎——是天意啊——!!天意表我忠诚——!!”

隐去那滴泪,刘宁高举着手里小小的婴孩尸体,欣喜若狂地大喊大叫着,像是疯了一般。

举着火把的御林军见状,在为首的将领带领下,纷纷行礼,齐刷刷喊着:“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这恐怕是大齐国乃至所有历史上唯一一次诞下“死胎”却成了“大喜之事”吧!

这是为什么呢?还得从大齐国皇帝宏德皇帝开始说起。

宏德皇帝是大齐国第十七位皇帝,据传当年大齐国太祖宏盛皇帝开创大齐之际,当朝国师曾测算天命,称大齐国的命数在第十七位皇帝期间为最弱,一场浩劫将会让大齐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皇帝皆信命,当年宏盛皇帝的“龙相”便就是国师所测算出来的。

宏德皇帝昏庸无道,当年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大齐国的皇帝,多半也是靠了他娘亲宣颐妃的势力。自从登上帝位,宏德皇帝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强抢民女,酒池肉林,暴戾无常……而自从宠信了一个妖妃宁妃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回到正题,为什么刘宁丞相会高兴诞下死胎?这与此前一连串的异象是脱不了干系的!

先是不知道哪头飞累了的老鹰,可能还有点儿近视,“啪”的一声撞在那皇宫里头的一个房檐上了,这撞上去吧也就罢了,偏偏还直接掉在了宏德皇帝和他的爱妃宁妃的跟前,吓得这宁妃大病一场。

这鹰才刚死,突然之间,这原本晴空万里的老天,不知道闹什么别扭,顿时就电闪雷鸣,暴雨骤下。这原本天有不测风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偏偏就在这疾风骤雨之后,这天上却出现了一道让人惊异的天象——一道七彩虹霓围着太阳成了一个圈,七彩圈将这太阳困在其中,太阳周围竟是一片灰黑。这些人哪见过这等景象啊!都给吓住了,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宏德皇帝都感到眼皮跳个不停了。

这异象一出,好像就收不住了似的,全国各地纷纷爆发出了各种奇怪的异象,什么公鸡生蛋啦,鲤鱼全体上岸自杀啦之类的……这着实是引起了皇帝的恐慌,再加上祖上流传下来的那个开国国师的预言。

宏德皇帝大惊,忙让朝廷里天命局的人赶紧地测算,看这些异象究竟是吉是凶……当然啦,这不用算也知道不能吉的,这动物都自杀了,简直就是血光之灾,怎么可能是吉祥的意思呢!

天命局掌权的便是宏德皇帝的国师东方卫,说起这东方卫,有人盛传他曾是大齐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貌若仙,气若兰,为何会变成盛传?因为这时的东方卫是个蓄着长须的男子,须长数尺,这连年岁都看不大出来了,更别说到底是不是真俊美。对于东方卫为何要蓄须,一说是为了避免引起宏德皇帝的妒恨,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若是比你出众太多,难免你就不喜欢我嘛。当然,还有一说,是为了避免宏德皇帝对他……昏庸暴戾之君,确实也容易出这档事。

总之,这东方卫一测算,糟了,危害大齐国的鸾命星横空出世了!

鸾乃鸟中之王,鸾星一出,自是要颠倒乾坤,直逼大齐命脉!

经过天命局连日测算,集合众人意见大约得出了结论:鸾命星的这人将会于鬼月初八在大齐的国都安都降生!

这还得了?!不过不用担心,宏德皇帝一听,立马就下了一道圣旨:将所有于鬼月初八出生在安都的婴孩,全部处死。

斩草除根,这样一来,还怕你危害到大齐不成?!宏德皇帝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之际,却是又造下了一桩血案。

圣旨一下,这安都药铺里的生意顿时都好极了,凡是家有孕妇的人都纷纷去了那药店,求购催生或者让孩子晚生的药,可这生孩子的事就跟上茅房一个理儿,你还真是难以憋住,难以控制的。这丞相刘宁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啊!

那一夜,鬼月初八,安都降生的一千三百四十六个婴孩被御林军带到火场之上,投入了巨大的火焰里,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于耳。刘宁家诞下的婴孩是死胎,宏盛皇帝很高兴,特豁免了那婴孩的火刑,刘宁得以将尸体带回家中安葬,宏德皇帝特赐刘宁良田万顷,黄金万两,以示嘉奖。可是,嘉奖的,究竟是什么呢?

再说那李素灵,千金突然变了少爷,自然少不了她的从中安排。李素灵一向知道她那夫君胆小如鼠,自然是不能将女儿的事情告知于他,只在生产前嘱咐他,一切事情自己都会搞定,弄得那刘宁还以为李素灵为了替他善后,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捂死了。

捂死的那男婴是李素灵早先便拖了亲信丫鬟琳琅去买的,虽然是桩抹不去的杀孽,但为了自己的孩儿,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那一夜,趁着刘宁抱着男婴的尸体疯疯癫癫前往皇宫大殿的时候,李素灵便让琳琅趁着人多眼杂带着新诞下的女婴离开了安都,那一夜,李素灵在女婴的左肩胛骨上亲手用银针刺了一只鸾鸟的图案,琳琅喂女婴喝了麻沸汤和安神散,生怕她叫出一点儿声音,葬送了自己。

“刘晴鸾,这是她的名字,琳琅,你要记住,总有一日,要告知她,这是她的名字,是她的娘亲为她取的。总有一日,她必是一飞冲天的鸾鸟,将会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世人。”

这是李素灵对琳琅,也是对襁褓中的女婴说的诀别之语。也许是自己的一生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飞冲天的机会,所以她一直渴望着她的孩子能够一步步上去那权力的巅峰,如同她当年那般英姿飒爽,叱咤风云吧。

鸾乃鸟中之王,定能颠倒乾坤……

刘晴鸾,那便是我的名字,我便是当年逃过了那场屠婴劫难的襁褓中的女婴。自然了,这些事情,都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后,我一直叫做“娘亲”的女人琳琅告诉我的,我也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后的那时才知道,原来我有一个如此霸气外露的名字,以及原来我还有一个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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