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骂虽骂,还是经过努力调动尖端军用卫星帮秦刚扫查了山城的西南整片山脉。在顶级科技的支持下,行踪诡异不定的李占一如同鱼缸中的金鱼,如何摆尾如何游弋,苍穹之上看得一清二楚。
传来的卫星图像显示,目前有几伙人正在深山之中,有些一看就是探险队正在组织活动。其中,一组三人的照片引起秦刚的注意,他将照片放大,一个形似李占一模样的人赫然出现在卫星手机屏幕上。
下面,就该进山跟他见见面了。
秦刚考虑着陈渝捷年龄太大,带着是一个十足的累赘,不仅是在路上,而且找到李占一之后不免发生一场恶战,到时自己还得分神照顾这个老头。结果遭到陈渝捷的强烈反对:“我虽然老,但我对李占一非常了解,肯定能帮到你;再说咱们已经商谈过了,让我亲手打死他,我不去,怎么给死去的人报仇?”
秦刚无奈,只好答应让他一同前往。
深山老林不比城里,越往深处走越步履艰难,进去之前必须要做好充足准备。秦刚到军品店买来两套粗壮的迷彩服和雨衣,这种衣服耐脏耐磨,手腕脚腕处都有纽扣,可以紧紧锁住空隙阻挡蚊虫进入;继而又买了大量的牛肉干与油浸压缩粮,这些食品油脂含量高容易饱腹,还有五天的水。
这些主要东西购齐后,他又买来碘酒、药物、酒精、绳索、高度白酒等物,满满当当地塞了两大背包。他看看陈渝捷,叹了口气,独自背着两大背包,带着这个老头,踏上去西南地带的火车。
其实不管在什么环境,人类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是同类。如果让秦刚选的话,他宁可深入山中猎杀猛兽,也不愿去找这个鬼一般的对手。
几个小时过去了,两人下了火车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颠簸到偏僻地带。这里零零落落有几座山村,此时夜已暮不宜进山,两人找了一户农家住下。夜晚的山村灯火寂寥,山虫遍野作响,月光洒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上,如同秦刚老家,一派宁静祥和景象。
一路上,陈渝捷跟秦刚讲了不少军统的往事,但大多都是听来的,因为他是20世纪50年代在台湾加入的军统。用他的话来讲,现在想想,当年很对不起台湾同胞,还有信任蒋介石一路跟去的大陆同胞。
“以前的台湾也是这样,白天绿野花香,晚上满眼的星光,那个时候,真怀念啊。”现在安顿下来,抛开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陈渝捷感慨道。
“这个李占一精通什么?枪械还是下毒?”大战在即,秦刚无心赏景,他想多了解一下对手,争取赢的最大可能性。
“不太清楚,”陈渝捷叹了口气,声音在简陋的石头房内很是沉闷,“他的资料很少,只知道他祖籍湖南,性格癫狂阴险,善用毒。就算他不擅长枪术,他身边的两个人是陆战特勤队退下来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台湾地区的陆战特勤队是美国人训的,属于台湾精锐特种部队,你……行吗?”
“你可以选择不去,执意要去的话,我尽全力护你就是。”秦刚淡淡的,还是那句话。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走山路。”
“……”
一夜无语。
次日凌晨五点,秦刚为陈渝捷注射了抗病毒素和提高免疫力的药物,深山天气多变,陈渝捷万一受伤生病会直接拖累自己。然后两人换上迷彩服,顶着满天的星光踏上了征程。秦刚看看卫星即时信息,李占一三人也开始移动。秦刚考虑到对方的阴险怕沿途有陷阱之类,故意偏离他们的足迹,呈另一条平行线慢慢尾随追去。
一只手拽了拽他身上的背包,秦刚回头一看,陈渝捷抓过一只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别小看我,我当年也是军统的人,沈处长七十多岁时还能打七八个小伙子。我虽然不如他,但应付这种山路还是可以的。”
他说的沈处长就是沈醉,国民党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生前有两大事迹被后人津津乐道,一是主动请缨跳伞去解放区寻找戴笠遗骸,二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至死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在榻前共睡多年,妻子只知道他叫陈仓,却不知沈醉是何人。这一点,颇像美国间谍大片《真实的谎言》所演一样。
老人贵在不服老,秦刚冲他笑了笑,没有争执,转身向前走去。
山中一天的气候截然不同,清晨凉中午热黄昏闷。时值中午,两人的迷彩服已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陈渝捷喘着粗气紧咬牙关步步跟随着秦刚的脚步,秦刚于心不忍,几番想摘下他的背包全部遭到拒绝,看着这位倔强的老头,秦刚在心里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山城山中多防空洞,几乎每走一两座山头就会看到或长或短或精修或简易的狭长山洞,成了猎户和进山打柴种田的农夫的休息点甚至过夜地。陈渝捷触景生情地告诉秦刚,小时候他也经常跟着大人来防空洞避难,男人的叹气、女人的哭泣还有婴娃的号啕大哭在里面不绝于耳,加上汗腥、脚臭、磨牙、呼噜声和屎尿味道,有时真想不顾一切地冲出洞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但外面整片天空都在飞着贴着狗皮膏药(日本国旗)的飞机,天上轰轰隆隆的,地上也轰轰隆隆的,那段岁月,不想死,活着却又难受。
和平真好!最终,陈渝捷感叹道。越发难走的山路令他闭上嘴节省力气,不再说话。
在崎岖蜿蜒的山中走了一天,傍晚似有雨将临,陈渝捷已疲惫不堪,但仍然一声不吭地紧随秦刚身后,生怕耽误行程被责怪。秦刚看看天气又看看他,衡量一下,在附近找了一处防空洞,又趁着还未下雨劈了一棵枯树做柴,两人在洞口脱下湿透的衣物,生了一堆篝火开始煮饭、烘烤衣服,此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倾盆浇在莽林之中。
油浸压缩饼干用水煮过后成粥状,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这是秦刚当年的大餐。时隔多年这种味道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一丝一缕钻入他的鼻子和记忆之中,坐在自己家乡的山中听着雨声,嗅着当年的记忆,秦刚端着一碗饼粥,突然感到很幸福。一旁的陈渝捷真的饿坏了,不顾高温猛吹着热气,转着碗沿哆哆嗦嗦地吸着粥,如果不看面容,秦刚发现这一幕跟自己爷爷生前吃饭的模样惊人地相似。
因为有枪在手,并且现在还没真正深入山中,秦刚并不怕食物香气招来野兽,但是,山里的蚊子却要比虎狼更恐怖。随着天彻底黑下,山蚊如同当年轰炸山城的日机般铺天盖地地向两人袭来,撞得他们脑袋生疼。秦刚取出藿香正气水涂在他和陈渝捷身上,又拿了几根木柴在积雨中浸泡一会儿丢进火里,火堆闷出大股呛鼻烟雾,顿时驱散了蚊群。
藿香正气水不仅解暑,而且它的驱蚊能力远远要高于风油精一类。
陈渝捷已经在火堆旁沉沉睡下,发出老年人特有的轻微鼾声,毕竟年龄不饶人,一整天的长途跋涉让他疲惫不堪,幸亏他在年轻时受过军统部门的训练,否则换成其他老人,根本不可能跟上秦刚的脚步。即便如此,陈渝捷还是累得昏昏沉沉,吃饱以后倒头就睡。
此时雨已停,雨后午夜山中空气异常清新,秦刚听着洞外“滴答”作响的雨声,渲染出整片山林的空灵。巴渝夜雨永远都是一个唯美想象,只是独在其中时,夜的深沉与雨的清冷仿佛丝丝浸入心脾,寂寞和孤独最是难以抵挡。这种感觉在心中升起,堵住他的喉咙,秦刚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疏通了体内,检查了手枪和子弹,推弹上膛,轻合击锤之后,看看李占一也已停止移动,他也闭上双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陈渝捷睁开眼睛,借着火堆余光看看秦刚,悄悄爬了起来。秦刚的警惕性很高,况且他对这个老头不太信任,便倚在墙壁上假寐,看看陈渝捷想做些什么。陈渝捷费力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秦刚面前,摸摸他的额头,又为他盖上一件衣服后,重新走回火堆旁,躺下继续睡觉。
秦刚将食指从扳机处移开,心里涌出一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