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上午,阳光耀的晃眼,地里还有正在锄草的村民,有些刚从这条路上经过,见到吴陵和赵问站在一起,都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后来隐约听见二人似乎起了冲突,都从自家地里抬起头来!
有个肤色黝黑的小郎君,见赵问似乎拦住了吴陵的去路,忙扔下手里刚拔的杂草,拖着快烂掉的草鞋,往张木家里赶。
“张大哥,张大哥,不好了,赵问来了!”一到张木家,这小郎君就喊起来。
张大郎正在收拾刚才吴陵送来的橱柜、床板,一边心里嘀咕:吴陵这小子,真是死心眼!即使不在吃饭,也别急着跑啊,好歹帮自己把这些东西搬到屋里放好再走啊!哎,现在都得靠自己一个人挪了。张大郎忽听见有人喊赵问,忙三两步跑到院门,见杨家小子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家门口。
“张大哥,赶紧的,赵问把吴陵哥拦在路上了,两个人好像还发生了争执!”杨家小郎一边说一边使劲用湿透的破袖子擦着头上的汗,这七月的天,真是热的像火。
张大郎也不迟疑,拔腿就往杨家小郎说的路上跑过去,阿木好不容易得了一段好姻缘,可不能给赵问这黑心肝的破坏了,想到这,又跑回院子,随手挑了一把扁担,今天非得把赵问的狗腿打断不可。
屋里的张木也听到杨家小郎的话了,她自在方奶奶家见过杨家的那个新媳妇后,那小媳妇还特地来找她唠过嗑,知道刚才那肤色黝黑的小郎君便是杨家小媳妇石榴的夫君,听说小时候喜欢跟在张大郎后面跑,和张大郎关系一向亲厚,此时必然是赵问和吴陵发生了冲突,他才来报信的,张木心里一时急惶惶的,一时担心吴陵听了赵问挑唆,一时又怕吴陵一冲动和赵问掐起来。“这样担心,还不如去看看呢!”张木心里下了决心,便往村里的大路上跑去。
“姓赵的,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之前揍得你还不够疼是吧!又来这儿挑事!”张木还没到,就见张大郎一手握着根扁担,一手指着赵问的鼻子骂。
赵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客客气气地说,“大哥,我这不是路过吗!刚好看见吴陵小弟,就和他聊两句而已,我可没挑事啊!你看吴陵小兄弟不还好好地站在这吗!”
“谁是你大哥,我张家和你赵家早就老死不往来的,别在我这攀交情!今天看在吴陵没事的份上,就饶了你一回,还不快滚!”张大郎气势汹汹地说完,就握紧了扁担。
赵问见张大郎握着扁担的手,手背上的经脉都快爆破似的,忙后退了一只脚,却在这时看见张木急匆匆地跑过来,忙换了一副脸,大喊道:“阿木,大哥要打我,你快过来。”边说边往吴陵身后躲。
望着急匆匆往这边跑的绿色身影,吴陵的神情忽而沉了下来,忽地转过了身。
张木见吴陵都看见自己了,还背过身去,心里顿时“咯咚”一下,张木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一时不知是抬脚过去,还是转身回去。
“阿木,你快劝劝大哥,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快劝劝,啊——!”瞅着张木胡乱喊话的赵问,一不提防,被张大郎一扁担砍了胳膊,顿时痛嚎不已!见张大郎又提起了扁担,也顾不上胳膊疼的钻心了,拼了命地往回跑!
吴陵伸手拦住了准备追上去的张大郎,低声道:“大哥,别追了!你先带阿木回去吧!”
张大郎见吴陵微微闭上眼眸,看不见内里的任何情绪,有心想问赵问和他说了什么,但见妹妹就在后面站着,便忍住了,用粗糙的大手安慰地拍了拍吴陵瘦弱的肩膀。
“阿木,回去吧!”张大郎走到张木面前,无奈地说道。
张木看着前面瘦弱的背影,忽地觉得七月的阳光也染上了一层萧瑟,她想张口,想说话,却觉得喉咙不能发声。
张大郎见自家妹妹定定地看着吴陵的背影,心里不禁低低地叹气,也不知道赵问那混账究竟和吴陵说什么了!见路两旁原本该在地里忙活的人都伸着脖子看过来,手上暗暗用力,拉着妹妹往回走。
吴陵听着张大郎和张木渐渐远了的脚步,才抬起脚往镇上走!想起,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赶得上赵问,不由地皱了眉头。
赵问跑了五六里路,才敢回头看,见张大郎没有追过来,一下子累瘫在地上。撸起袖子,入目的是一片青紫,手肘处还一阵钻心的疼,估计是骨折了。“张树这个疯子,等以后我高中衣锦怀乡,一定要拔了他的皮!”赵问心里狠狠地发誓,一边又怪自己不该跑到水阳村赌吴陵那小子,就应该闹心地在镇上等。不过,刚才吴陵见张木来了却忽地转过身,他可是看见了,嘿,至少没白跑一趟,那小子真好忽悠,等他和张木退了婚,张木这辈子再想嫁出去就不可能了,谁家会要一个和离过又被退婚的女子。到时他让媒婆去说纳张木做如夫人,张家还不得对自己感恩戴德。
想到这,赵问起身,用没受伤的左手,将皱了的袍子努力扯平,才用左手托着右胳膊往家走,步履轻快,仿佛已经看见吴陵退了婚,张木坐在窗前埋头苦做绣活的情景。
吴陵一路走到镇口,也没有遇上赵问,当下便抬脚往竹篾铺里走去。
丁二爷正在铺里编着竹篮,见吴陵回来,面上似有郁色,便问起道:“遇到什么事了吗?”
吴陵忙笑了下,“没事,师傅,就是在想阿木家的竹篮也太破了些,估计用了好几个年头了,要不要从师傅手里抠一个来送去呢!”
“你这小子,媳妇还没娶上呢,就胳膊往外拐了!”丁二爷抽起手头的一根小竹条,假意往徒弟身上招呼。
“哎呦,哪能啊师傅!我这不是见您老人家埋头做活辛苦啊,想逗您乐乐呢!”吴陵绕到丁二爷后面,笑嘻嘻地说道。
丁二爷见徒弟又没个正形,懒得再理他,拿起竹条重新编起来。
“哎,师傅,跟您老请个假呗!”
“干啥?”丁二爷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来,还是出了点事呢!
吴陵见丁二爷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想想,师傅迟早要知道的,早点告诉师傅,还能有个人商量。便低低地将赵问将他拦在路上,说账目的和离书有问题的事说了出来。
“所以说,赵问那小子在和离书上动了手脚?”丁二爷沉吟着问道。
“嗯,我估计张家和阿木都还不知道!”吴陵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这小子,这么大的事,我不问,你还准备瞒着我啊!”丁二爷猛地抽起竹条,往吴陵身上狠狠地招呼了一下。
“师傅,您怎么能动真格呢!”背上火辣辣的,吴陵疼的直抽气。
“不让还绕了你!就凭你小子就能解决这事,要是弄不好咋办!”丁二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吴陵听了丁二爷这话,也不顾着背上疼了,忙凑过去,“师傅,您老有办法!”
“哼!”丁二爷狠狠地瞪了徒弟一眼,见吴陵面有愧色,才说,“明儿个让你师母看铺子,你和我一起去趟县里!”
吴陵自是点头应下。
这边赵问托着手回到家里,赵老娘忙问,“三儿,你这是怎么了?”忙上前就要撸赵问的衣袖,疼的赵问直咧嘴,“娘,我手折了,你赶紧让人喊郎中过来一趟!”
“阿二,快去租辆牛车,把郎中请过来!”赵老娘朝着二儿子的房门喊。
在屋里做绣活的二儿媳妇徐氏不由瘪了瘪嘴,嘀咕道,“小叔自家不读书,整日惹事,还耽误你读书!”
“行了,你就别管了,拿吊钱给我,我好去租牛车。”赵二不耐地说道。
“我可没有,我整日里做绣活可不是给小叔子用的,都是给你攒着买纸笔的,我是不拿的。”徐氏直接拒绝道。
赵二见徐氏这样,也不再多说,媳妇毕竟是为他考虑!想想平日里娘多惯着小弟,常常偷偷给他银钱,倒是自己一房手头一直紧得很。便去堂屋里找赵老娘要银子了。
赵老娘见自家二儿子这时候不顾着给弟弟请郎中,反倒向自己伸手要银子,心里顿时不满,但又见小儿子疼得慌,心里也着急,忙掏出吊钱给二儿子。
郎中到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实是见赵二郎面色并不焦急,知道病人的病情应该并不严重,并把药铺里的事安排妥当了再过来,可不是耽误了好大一阵功夫。等老郎中到的时候,赵问疼的声音都喊哑了,赵老娘撸他袖子的时候一着急没控制好力道,一拉扯,骨头好像折的更厉害些了。李秀儿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坐在赵问床边急的直流眼泪。
赵老娘不耐烦地说道,“哭,就知道哭,一点都不顶事,娶你回来就是当祖宗的!”
李秀儿此时着急赵问,也没有心思和赵老娘斗嘴,见老郎中过来,忙站起身说道,“麻烦请您看看,相公都疼了一下午了。”
老郎中看着李秀儿六个月的孕肚,眼睛闪了闪,看来流言是真的,这丫头真的是未婚便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