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身后默默走来一男一女,邓麒身后静静走来一名丽色少年。
良久,女孩儿花瓣般娇嫩的小脸上徐徐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清清亮亮的杏眼中,闪烁着快活的光茫。“乖女儿,你认出爹爹了!”邓麒激动难捺,时隔两年,难得闺女还认得我!
“祜哥哥!”青雀欢呼一声,张开双臂冲着邓麒身后的丽色少年跑了过去,“祜哥哥,我想死你了!”
丽色少年笑着把她托起来,在空中飞舞,青雀欢快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撒满整个后院。
邓麒有些讪讪的。他缓缓站起身,客气的冲着觉迟、心慈拱手,“是林师父、林姑娘吧?在下是青雀的父亲邓麒。小女承蒙两位看顾,感激不尽。”
觉迟周到的还了礼,心慈却是娥眉微蹙,“你是来索要青雀的么?这却难以交还给你。”
邓麒又有些讪讪的。闺女,你不给爹爹颜面,你这美女师父和你一样呢,也不给爹爹颜面。
青雀机灵的下了地,拉着张祜往这边走,“我拜了师父,一位大师父,一位仙女师女,很厉害的!名师出高徒嘛,故此,我也是很厉害的!”一边走,一边仰起小脸儿,大吹法螺。
张祜微笑着低头看她,目光中有喜爱,有温柔,更有无穷无尽的纵容。
青雀先是一脸骄傲的站到觉迟和心慈身边,“我大师父,我仙女师父!”接着又嘻嘻笑着跑到张祜身边,也是一脸骄傲,“我军中袍泽,和我一起打过很多仗的张祜,祜哥哥!”
张祜彬彬有礼的觉迟、心慈厮见了,也客气见过邓麒,称呼“世孙”。邓麒也好,觉迟、心慈也好,瞅着形容昳丽、礼数周到的张祜,都很觉顺眼。
青雀听见邓麒称呼张祜“世子”,偷偷捣捣张祜,“哎,他是世孙,你是世子,听着很怪呀。”张祜低头,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小青雀,他是你爹好不好,不许胡说。
觉迟把几人让到屋里坐下,命驿卒沏上茶来,叙着话。邓麒再三道谢,“劳烦两位了,不胜感激。到京之后,请和小女一道在寒舍住下,万勿客气。”
觉迟微笑摇头,“贵府么,却是不便打扰。”心慈不屑道:“你家可住不得。一家子心狠手辣、居心叵测的女人,谁敢去住?”
邓麒脸火辣辣的。待要说些什么,一来心慈是妙龄美丽女子,二来心慈是青雀的师父,却又不好开口。
青雀本是喜滋滋坐在张祜身边,一边喝茶,一边吹牛皮。这时却放下手中小茶碗,跑到邓麒身前,小脸涨的通红,气愤看着他。
邓麒是从杨集追过来的,青雀在想什么,他哪能不知道?“没事了,爹爹的乖女儿。”邓麒柔声哄她,“爹爹回来了,你曾祖父也回来了,没人敢欺负你娘。”
青雀倔强的咬着嘴唇,大眼睛中满是不信任,“那些要欺负我娘的女人,跟你是一家!”
邓麒尴尬的咳了一声,“闺女,不许胡说!”
邓麒斥责的话刚一出口,见青雀纯净的眼眸中满是失望、气愤之色,又觉着心疼,“闺女乖乖的听话,有爹爹呢。”伸出手臂,想把女儿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她。
青雀毫不犹豫打掉他的手。
张祜一脸恬淡的笑意,徐徐蹲在青雀身边,“小青雀,住到哥哥家里好不好?哥哥带你打猎,带你打仗,带你打架。”
青雀怦然心动,很是向往,“可是,我要去收拾欺负我娘的人……”张祜很干脆,“哥哥跟你一起收拾她们!”青雀小脸亮晶晶,伸出小手猛拍张祜的肩,“祜哥哥,够朋友!”
觉迟和心慈对视一眼,心里又是温暖,又是诧异。张祜怎会跟小青雀这般要好?
邓麒面色一沉,“闺女,跟爹爹回宁国公府!”
张祜笑道:“青雀,跟哥哥回英国公府!”
觉迟和心慈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一个要小青雀去英国公府,一个要小青雀去宁国公府,好像都是志在必得的样子,看小青雀怎么选吧。
青雀看看张祜,看看邓麒,清清脆脆说道:“要不你俩打一架吧,谁打赢了,我跟谁走!”
觉迟莞尔,心慈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张祜和邓麒你看我,我看你,也觉可乐。
最后两人也没打架,张祜细致讲着道理,“小青雀到底是女孩儿,不好养在外院。内院是当家主母的天下,男人要想伸手,总是隔的远了些。不如世孙先行回府,把小青雀的日常起居都安置好了,再到寒舍接人?”邓麒想了想,慨然答应。
晚上邓麒想跟青雀说说话,青雀昂起小脑袋,“我该歇息了!仙女师父接着我睡觉!”得意洋洋走了。
邓麒看着女儿神气的背影,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休息一晚,次日动身上路,回了京城。到了阜城门口,邓麒向东,张祜等人向西,依依惜别,分道扬镳。
邓麒回到宁国公府,在祖母荀氏、母亲孙氏面前什么也没提起,神色如常。沈茉在一旁温雅恭敬的侍立,时不时偷偷看向邓麒俊美的脸庞,眼神中满是爱慕。
荀氏、孙氏一两年没见邓麒,不知如何疼他才好,拉着他问了一堆一堆的别后话语,看着邓麒的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邓麒到了祖母、母亲面前,嘴巴一向跟抹了蜜似的,净说些哄骗她们开怀大笑的话。今天邓麒却有些不自在,时常低头坐着,默默无语。
“看看这傻孩子,累成什么样了!”荀氏心疼的不行,一迭声的说道:“快回房歇着去!麒哥儿媳妇,甭在我这儿站着了,服侍麒哥儿回去。”
沈茉温柔顺从的应“是”,邓麒也无二话,告辞了荀氏、孙氏出来,夫妇二人一路同行,回了房。
“是谁出的主意,要为难玉儿?”回去之后,邓麒挥退侍女,冷厉问着沈茉。可怜沈茉正含羞看着他,满怀似水柔情,却被他这一番横眉冷对、恶言相向,好不扫兴。
“谁要为难她了。”沈茉按下心头不快,微笑道:“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哪里称得上难为。媛姐儿,究竟是她亲生的。”
邓麒凉凉看着她,“怪道一直催着我接孩子回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原来是要拿孩子来羞辱玉儿。”
沈茉淡笑,“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若不曾私奔于你,又怎会给自己留下这一辈子的把柄。”
邓麒气往上涌,抬手重重抽在沈茉脸上,“你这毒妇!”沈茉脸上着了火辣辣的一记,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邓麒犹嫌不解气,啐了一口,“说什么你和玉儿情同姐妹,却如此恶毒!”
沈茉自幼也是沈复和曾氏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女,哪里受过这个,她羞愤之极,恨恨看着邓麒,“原本母亲是铁了心要整治她的,如今却不再提起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她被北镇抚司捉了去,她进了诏狱!进了诏狱,跟死人也差不多了,谁还去理会她?何必脏了手。”
晴天霹雳一般,邓麒呆呆傻傻站着,不敢相信,“不会,不会!你胡说,你一定是胡说的!玉儿柔弱女流,怎会被北镇抚司捉去?不会,一定不会!”
邓麒扑到沈茉面前,死死抓住她的衣襟,厉声喝道:“你方才是骗我的,是不是?你一定是骗我的!”
沈茉抬手擦擦嘴角的鲜血,讥笑道:“我骗你做甚?去了诏狱便是去了诏狱,有什么了不起。清者自清,她若无罪,自能全身而出。”
进了诏狱还想活着出来,做梦吧。我爹进了诏狱,把我沈家大半家产都搬空了,才捡回一条命!
邓麒猛的推开沈茉,踉踉跄跄向门外跑去。沈茉望着他的背影,无限怜悯,你去的这般急,是怕等不及给她收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