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嫣之几个人这么闹腾,冷宫却没见一个人出来看她们一眼的,真个是冷漠如冰。
三个人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只好干坐到天亮。
魏总管听了水莲的诉说,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你们三个没出事,算是福大命大了!昨儿放火的王婕妤,时不时的发个疯,我也没辙啊!”
贺兰嫣之冷冷地注视着魏总管说:“你的意思是说,万一我们被疯子烧死了,也是白死对不对?”
魏总管无奈地摊手:“王婕妤一直被严密看管,昨儿个她跑到那间久不住人的屋子里躲藏,我又不是能掐会算之人,怎么料得到?”
他挺直了腰,板着脸不满地瞪着贺兰嫣之说:“你不过是个被打入冷宫,连名分都没有的民女,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罚你们三个从今天开始,给我刷所有冷宫的马桶!”
唐宝琳用甜腻腻的声音对魏总管说:“魏总管,我可没有顶撞您哦,求您别让我去刷马桶行不行啊?”
她不但做出撒娇的模样,甚至还上前挽住魏总管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其实呢,唐宝琳早已经摘下自己手上的一枚金戒指,藏在手心里,然后趁机塞到了魏总管的手中。
魏总管老奸巨滑,见唐宝琳识相,于是便转口说:“好吧!你就不用去刷马桶了。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听见了没有?”
贺兰嫣之看不得唐宝琳有奶便是娘的嘴脸,也不愿意去求这个猥琐至极的魏总管,所以小蛮腰一拧,转身就走了。
水莲也自有她贵族小姐的清高,哪肯去向一个太监低头?所以瞥了唐宝琳一眼,就跟在贺兰嫣之身后。
唐宝琳鄙夷地看着贺兰嫣之和水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里说: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你们愿当傻子,我可不拦着!
对着魏总管,唐宝琳则笑得春花般灿烂:“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魏总管多多关照。”
魏总管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袖子一甩,也走了。
贺兰嫣之跟着得了麻疯病的娘,连讨饭都讨过,刷马桶这种事,除了恶心一点,根本难不倒她。
水莲这个娇滴滴的将军府小姐,可就受罪了,一边刷着马桶,一边干呕。实在是肚子里空空如也,所以呕不出什么东西来。
等好不容易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贺兰嫣之和水莲这才又累又饿地回到屋里。
唐宝琳从门外探进个头来说:“你俩回来了?哎,是不是得洗洗啊,我好象闻着一股子臭味。”
贺兰嫣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去哪儿了?”
唐宝琳笑嘻嘻地说:“哦,那个魏总管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以后啊,这屋里就你们俩了,省得一张床睡着挤。”
水莲清凌凌的一双凤眼眨了眨,哦了一声:“也好。”
早先一群人在雏凤居训练时,她私下与唐宝琳接触得并不多,所以对唐宝琳的为人了解得也少。这会子她算看出来了:这分明是个自私自利,见风转舵的家伙!
“我走了哈,这股子味道可真熏人。有事就去我屋里找我。”唐宝琳说着,鼻孔朝天地走了。
贺兰嫣之在宋国的时候,连慕容公子都捧着她,可这会子到了卫国,还不是落了个刷马桶的下场?
可她相信,靠她灵活的头脑,还有她的美貌和手段,不久之后,一定会跳出这个牢笼似的冷宫去的!
长乐宫里,慧妃正隐在水晶珠帘后与她的娘亲许老夫人说着体己话。
“秋怡,听御医说,王上伤势沉重,你可要早做打算啊!”许老夫人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
慧妃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娘,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王上近几年越发沉迷酒色,纵情享乐,身体早就掏空了。若是诊治无效……”
虽然知道周围并没有人偷听,慧妃还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左右扫视了一遍,才接着说:“撒手西去的话,太子便要即位。到那时,我和奕鑫娘儿俩,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许老夫人点点头:“正是这样说呢!依你爹的意思,这卫国的王位,由咱们奕鑫来继承,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彗妃苦笑着说:“我也想啊!可太子向来谨言慎行,一无过错,二无把柄被咱们捉着,好端端说要将他废了,王上哪里会答应。”
卫王这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儿子,其余都是闺女。
长子便是太子卫天佑,小儿子是慧妃亲生的,叫卫奕鑫。
许老夫人嘴边浮起一丝奸笑:“没有过错,咱们就创造出过错来,没有把柄,咱们就创造出把柄来。你啊,终究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你再不抓紧时间行动起来,到改天换日的时候,怕是你哭都哭不出来呢!”
慧妃这念头在心里都盘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她之所以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去做,无非是时机未到罢了。
这会子听她娘直接了当,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连连点头说:“果然姜是老的辣,我还嫩了点。只是,娘和爹爹有没有具体的法子,可以教教女儿的?”
许老夫人把头靠了过来,对着慧妃的耳朵轻轻地说了起来。
慧妃一边听一边点头如鸡啄米,原先绷得紧紧的瓜子脸上,慢慢绽放出一朵明媚的笑容。
送走许老夫人,慧妃便去了太和殿陪伴卫王。
肥胖的卫王躺在床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抱怨不休:“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些死御医,平日里好吃好喝高俸禄地养着他们,挨到寡人有疾,却是半点儿用都没有!哎哟,疼死我了!”
慧妃好言好语地抚慰卫王说:“病去如抽丝,王上这个骨折的伤势,一天两天自然难以见效,须得慢慢儿调养呢!”
正好一个宫女捧了汤药上来,卫王心烦意燥地一挥手就把黑漆描金的托盘带药碗都给打翻了,嘴里没好气地嚷道:“天天灌寡人这苦药汁子,寡人都快变药罐子了,苦死个人!”
慧妃在卫王榻边坐了下来,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说:“王上,不喝药这伤势怎么会好呢?您嫌药汁苦,臣妾备有上好的金丝蜜饯喂您,可好?”
见卫王面色缓和下来,慧妃使了个眼色,示意宫女再去端一碗药来。
不多时,宫女果真又奉上一碗汤药和一碟金丝蜜饯。
慧妃接了药碗,一勺一勺,十分耐心地送到卫王嘴边。
一见卫王愁眉苦脸的模样,慧妃便用嘴衔了一枚金丝蜜饯,直接喂进卫王的嘴里,顺便来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慧妃明眸皓齿,一靠近则幽香袭人,加上那朱唇柔软,令得卫王一下子就把疼痛扔到了一边,搂着慧妃唇齿交缠起来。
就这么着,慧妃好不容易哄得卫王把药给喝进了肚子里。
要不慧妃怎么得宠呢?
冷宫里的贺兰嫣之在后院徘徊着消磨时光,她发现了几株叶片碧绿,婷婷玉立的植物。
花已经凋落了,结着青色的果子,小拳头般,上有盖下有蒂,宛然如酒罂。
贺兰嫣之好奇,摘了一枚下来,就听得一声暴喝响起:“住手,不许动我的东西!”
贺兰嫣之转头,一个容颜姣好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将青果子从她手中夺走。
“王婕妤……”一个宫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抱怨地说:“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万一出了事,受责罚的还不是我们?”
“你是王婕妤?”贺兰嫣之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这个女人不但是个疯子,昨夜还想烧死她们!
“是又怎样?”王婕妤满不在乎地说着,劈手将青果子夺了过来。
“这是你种的?这果子叫什么啊?”贺兰嫣之讪讪地问。
“当然。它叫罂栗果。”王婕妤冷冷地说着。口齿十分清楚,令人几乎不相信她是疯子。
贺兰嫣之记得,她背上千针万刺才完成的彩色刺青,正是罂栗花。
原来,罂栗花结的果,是这付模样。
“不许再动我的罂栗果,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的!”王婕妤瞪了贺兰嫣之一眼,扬长而去。
宫女悄悄儿告诉了一句:“王婕妤不发作的时候,倒是和常人无异。只是,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
然后宫女扔下贺兰嫣之,追赶王婕妤去了。
贺兰嫣之眼睁睁看着奔跑的王婕妤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掩住胸口一跳三尺高,嘴里大声哀嚎着,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恰好两个太监路过,帮着那宫女一起按住王婕妤,却仍然制伏不了她。
贺兰嫣之怔了一怔,还是上前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宫女面不改色地答道:“王婕妤有胸口痛的毛病,每回发作起来,都疼得无法忍受。”
“让我帮她把把脉吧!”贺兰嫣之自告奋勇。
虽然王婕妤曾经害过她,但毕竟是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干的,而且现在看她这样,着实可怜。
一个宫女,两个太监,牢牢钳制住了王婕妤之后,贺兰嫣之才将两根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王婕妤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疼死我了,我胸口里有个东西在往上冲,你们快些帮我把它挖了去吧!”
贺兰嫣之凝思一会儿,这才说道:“王婕妤血虚严重,可用芍药甘草汤方,同时气机上逆,加些行气降气的药物,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