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赶紧对贺兰嫣之说:“先把王婕妤送回屋里去。她那儿笔墨纸砚都有,贺兰姑娘可以把方子抄写一遍。”
贺兰嫣之一时多管了闲事,这时也不好甩手不管,只好跟着她们一起去了王婕妤的屋里。
这王婕妤之前十分受卫王宠爱,只是得罪了慧妃,于是慧妃使了个毒计:捏造她暗害小王子奕鑫未遂,唆使卫王将她打入了冷宫。
好在卫王还对王婕妤留了一点情份,派人暗暗吩咐冷宫人要好生照料她。
王婕妤从云端跌到了泥里,心里自然十分地想不开,常憋着的一股气,便让她犯起了疯病。
贺兰嫣之写好了药方,宫女拿着方子请示主管后,去太医院找下等医士取药。
回来给煎好了,喂王婕妤喝下去。
结果,只服用了一碗药汁,王婕妤就觉得胸口向上冲的那个东西堕了下去,在肚子里作痛,然后,又服药一碗,肚子里的疼痛也消失了。
王婕妤本来以为这病就算好了,可隔了两天,她起床洗漱的时候,突然感觉要呕吐,然后头痛如劈。
她跑到贺兰嫣之的屋里大喊:“快救救我,我要疼死了!”
贺兰嫣之倒是不着谎,把了脉说:“这是和上次一样的症状嘛。”
于是把上次没送完的药煎了,王婕妤喝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犯过了。
这么一来,王婕妤简直把贺兰嫣之当成了救命恩人一般,态度由先前的冷淡敌视,转变成了亲近。
为了表达这份亲近,王婕妤就告诉贺兰嫣之说:“你上次看到的罂栗果,种子是我爹爹从拂霖国得来。罂栗花是世上最美丽的花,而它的壳炒熟研末,加蜜制成药丸,可治呕吐、咳嗽等疾病。”
贺兰嫣之点点头:“原来它还是一味药材。”
“你知道吗?罂栗壳若加在食物里,可以让食物无比鲜美。王上之所以宠爱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烹制的食物,比御厨还要美味。”王婕妤脸上露出很骄傲的神情。
“真的吗?”贺兰嫣之有些不相信。
“当然。”王婕妤瞟了贺兰嫣之一眼,不容置疑地说。
“但是,我爹爹告诉我,这东西不宜常常服食。否则的话……”她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她常常在食物里添加罂栗壳,然后献给卫王吃。
贺兰嫣之好奇地追问:“否则会怎样?”
王婕妤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但是贺兰嫣之却无意中看到了王婕妤趁着午后,以大针频频刺破罂栗果外面的青皮,有白色浆汁渗出来。
贺兰嫣之正要仔细察看,王婕妤却离开了。
她总觉得古怪,所以一直观察着那罂栗果。
第二天一早,贺兰嫣之就发现罂栗果上的白色汁液变成了棕黑色的胶状物。
不久,王婕妤出现了,以竹刀刮下那些胶状物,收在瓷器里,很小心翼翼地捧着走了。
无论是贺兰嫣之还是王婕妤,都没有料到,厄运正在向王婕妤扑袭而来。
原来,卫王虽然亲自下令将王婕妤打入冷宫,但他却忘不了王婕妤曾经为他烹制的那些美味佳肴。
奇怪的是,同样的食材,无论怎样负有盛名的御厨,都没有王婕妤烹制的好吃!
加上有伤在身,卫王的乐趣,除了吃,也就没有其他了。
所以,他十分地怀念王婕妤制作的那些美食,甚至到了挖心挠肝的地步。
似乎吃不上那些美味佳肴的话,他甚至巳是了无生趣。
于是,卫王冲动之下,便让人去冷宫将王婕妤接回来。
可惜,卫王派出的人,没有去冷宫接王婕妤,却跑去向慧妃禀报了。
慧妃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王上还惦记着王婕妤,可见王婕妤的魅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她怎么可能让王婕妤回到卫王身边呢?万一把她陷害王婕妤的诡计暴露了,那可如何收场?
所以慧妃连忙向冷宫主管下了一道密令,让他立刻将王婕妤这个祸患结果掉。
于是,冷宫主管将慧妃命人送来的断肠散,悄悄儿掺在了王婕妤的饭菜里头。
王婕妤毒发时,腹中如无数柄利刃在绞动一般,疼得她是死去活来。
她头一个想到的,是贺兰嫣之。
希望贺兰嫣之能象前两次一样,救她于水火之中。
贺兰嫣之赶到之后,给王婕妤把了脉,又察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当即很严肃地说了一句话:“救不得了。你吃下的是断肠散,肠子已经全部寸寸而断。”
王婕妤疼得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子劈哩啪啦往下掉,她拉着贺兰嫣之的手说:“听人说,我神智不清时,还放火想烧死你,难得你不记恨……”
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挣扎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说:“关于罂栗果的记载,你收着。我箱子里的东西,都留给你……”
王婕妤喘着气,用力将贺兰嫣之拉向自己,示意她将耳朵贴上来。
贺兰嫣之照做了。
王婕妤这才声若蚊蝇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床底下,有个入口,经由曲折的地道,可通往外面。按动墙壁上的机关,即可开启……”
贺兰嫣之大惊失色,她咬紧嘴唇镇定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王婕妤是如何发现这秘密的,但贺兰嫣之知道:这样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真的会死人的!
“那天我神智失常,才会走错房间,误躲进了你们的床底下。”王婕妤艰难无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贺兰嫣之满怀遗憾地看着王婕妤说:“我,我学医不精,救不了你!”
“那个慧妃想要我死,就是躲过了……这一次,还是躲不掉下一次……的……”说完那个的字,王婕妤头一歪,气绝身亡。
原来,王婕妤心里十分的清楚明朗。
卫王一直在等王婕妤出现,他咽着口水想:很快就可以品尝她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了!
可是,卫王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不见音信,急得恨不能跳下床来杀人。
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派去的那个太监,终于回复说:“王上,王婕妤本想清火,没想到误食了一种毒草,前不久才断的气。”
卫王嚷道:“死了?怎么会这样?说,她误食了什么毒草?这毒草又是从哪里来的?”
太监早已经得了慧妃的教唆,因此有条有理地说:“回王上的话,那毒草是在冷宫院子里采来的。王婕妤错把断肠散当成了金银花,自己拿来熬汤服用。于是中了毒。”
“冷宫怎么会长出断肠草来的?”卫王暴怒。
他惋惜王婕妤的死,不过是因为他再也吃不着王婕妤烹饪的美食罢了!
那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王上的话,冷宫少人打理,院子里杂草丛生,不晓得怎么竟长出酷似金银花的断肠草来。”
“派人给我把那院里的杂草都给拔除干净了!”
说完这句话,卫王闷闷不乐地躺了下来,闭目不语。
他这一睡,直睡到天黑,宫女才敢把晚膳摆了上来。
慧妃笑盈盈地给卫王架在榻上的小几上布菜,着重介绍了说:“王上,这个麂子肉是太子殿下特地进献的,说是里头加了十几味药材,不但美味,还对伤骨有益。您多吃点,可不能辜负太子殿下的一片孝心啊!”
卫王正要动筷子,边上的侍膳太监出声说:“王上,此菜品是太子殿下方才送来,奴才还不曾验毒。”
慧妃看了侍膳太监一眼,不满地说:“你也太多心了些。太子殿下与王上父子情深,送来的菜肴怎么可能有毒呢?”
但侍膳坚持己见说:“奴才职责所在,不敢玩忽职守。”
卫王豪爽地一挥手说:“验吧验吧!”
这个侍膳太监为人古板,办事严谨,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卫王吃得放心。
当着卫王和慧妃的面,待膳太监揭开盖子之后,把银牌放进去试了试。
见银牌并未变黑,卫王清了清嗓子说:“寡人知道,太子绝不会做出弑父杀君的行为来!”
慧妃也巧笑嫣然地答道:“太子殿下一向仁爱慈善,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
但侍膳太监不肯罢休,非要亲口尝一尝不可。
慧妃神色平静,并没有说什么。
卫王倒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但面对固执得象头驴一样的侍膳太监,卫王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侍膳太监用专门的银筷子夹了一块麂子肉放在银碟子上,然后送到嘴里,仔仔细细地品尝着。
卫王懒得看他,正要动筷子,忽然听见慧妃惊叫了一声。
他抬头的时候,正看见侍膳太监手中的碟筷落地,而人也无声无息向后便倒。
那侍膳太监的面色,却是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异样,更不要说口鼻喷出黑血什么的。
卫王怔了一怔,边上的慧妃已经起身,疾步向寝殿走去,同时大声喊道。“来人啊!护驾!”
卫王一气之下,将小几上的盘盏尽数扫落在地,眼眦欲裂,恶狠狠地说道:“这小畜生,生怕我不死,竟然用这样的剧毒来害我!枉我还想将王位传给他!”
出现在慧妃面前的侍卫们个个手持宝剑,一脸严肃的等待着命令。
慧妃镇静了一下自己,这才举手点了点:“你们俩个,立刻进去将里面清理干净吧!”
两名侍卫躬躬敬敬点头应是,然后闯入卫王的寝殿,向卫王行礼之后,将倒地身亡的侍膳太监给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