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快到黄昏,乔红鸾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流苏苏立刻唤来婢女去伺候她洗漱,她看到了流苏苏摆了这一大桌子的菜,便猜到了是她那个贴心的爹吩咐厨房做的。因此刚洗漱完毕之后,她还来不及戴上簪子,便也就跑过去吃那一大桌子的菜了。
“小姐,这可是老爷特地为您留着的,您一定要过去好好谢谢老爷!”流苏苏一边念叨着乔红鸾要过去道谢,一边看着桌上精美的菜色咽口水。可她毕竟是个丫鬟,总不可能出言让自家小姐拿些过来吃,她也都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着。
看着这摆满了一桌子的菜,乔红鸾也自感根本吃不完,便也就让流苏苏也一同坐下吃:“得了得了,不就是过去道个谢吗?我过去便是了,这菜倒是有些多了,你自己拿双碗筷过来拿一点吃吧。这都已是日落黄昏了,若是吃得太饱的话,今夜我定不可能早睡。所以你赶紧过去拿碗筷吧,这菜要是再凉些就当真是不好吃了。”
话音刚落,流苏苏便也就行了个礼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了。乔红鸾看着她这匆匆忙忙的背影,心里面还是觉得她实在是稚嫩了些。不过这稚嫩也有稚嫩的好处,在这暗潮汹涌的祁府当中能够保全本性,那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她看着乔雨香这一个舞象之年的女子,心里面却尽是那些阴谋诡计,心里头就不免有些无奈了。
这明明还是一个对未来有所期待的年华,可在乔雨香的眼里乔红鸾看不到一丝希望,她只看见了无穷无尽的愤恨与自卑。不过乔红鸾又想了想当年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比乔雨香如今稚嫩多少。只不过她是因为孤独一人不得不为了保全自己学会虚伪,而乔雨香却是在一个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也修炼得如此阴毒,这两者实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这想着想着,乔红鸾便也就停下了手上的筷子。流苏苏从厨房里拿了碗筷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乔红鸾正在发着呆,便也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姐,您为何吃着饭还在想着事情啊?吃饭的时候就应该认认真真地吃饭啊!您这样忧思过度很容易就会食欲不振的,这难得能够吃一顿很好的,你就享受一下嘛!”
这话听起来倒是让人感觉委屈得很了,乔红鸾便不禁审问起她来了:“得得得,就我亏待你,是我少给你吃好吃的。不然你看着我爹给我送的饭菜也不至于垂涎三尺啊?我刚刚看你一溜烟地跑出去,就差没有直接不跟我行礼就给跑了。怎么?现在我都把你饿成这样子了吗?虽然说你得守在我卧室门外,但我也没有不允许你中午的时候跑去吃东西啊!你为何可以如此饥饿?”
此话一出,流苏苏倒也为自己辩解了起来:“其实嘛,我中午也是有吃东西的。可是这很难得有一顿很好吃的啊,我岂能浪费了小姐您的这一番好心呢?我要是浪费了可是会折寿的。小姐您也知道我胆子小啊!什么佛祖道祖的我都相信,那些会夭寿的事情我是一定不会做的!”
可是,乔红鸾从小到大就是个嘴毒之人,流苏苏那一点皮毛与她是无法相比的,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了流苏苏一军了:“我怕你撑死而已,毕竟我能使唤的人也不是很多,你死了我要使唤别人又要教一段时间。若是那婢女愚笨,气得我破罐子破摔的,这几天下来要换新的东西都够我换几位婢女了。所以我肯定是不舍得流苏苏你死的!流苏苏只要你喜欢吃,这桌子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吃。不过你是个觉得胖了就不好看的姑娘,所以你自己看着吧。”
听到了这话,流苏苏也忍不住心里头暗暗叫屈了。毕竟这种心狠手辣又嘴毒的小姐可不好遇到,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伺候着一位。她也只好埋怨自己是前世是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不然也不至于摊上这么一位喜怒无常的小姐来伺候着了。
再说,如此嘴毒是讨不了好的,流苏苏也忍不住劝了劝乔红鸾:“小姐,有时候我都在想您真的能顺利地嫁到夫家去吗?我看您若是不收着这张嘴,怕是多温文儒雅的公子都要被你吓得落荒而逃了。身为一个女孩子,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妥当。不然若是以后要求人,肯定会有人抓着您当日欺负过他的小辫子,然后变本加厉地欺负你的。”
可方才的,不过也即使乔红鸾的几句戏谑罢了,她是心血来潮才去逗流苏苏玩的,流苏苏却误以为真,她好歹也是要解释解释:“我这种死都死过了的人,还怕什么欺负吗?再说了,这嘴毒我也不是不分场合,该反击的时候就应该毫不留情地反击,该留情面的时候还是得留一些情面。你也别担心你家小姐不会做人,不然老太爷岂会让我还阳呢?”
乔红鸾的答案,却是引来了流苏苏艳羡的目光。流苏苏稍稍地叹了口气,之后低头看着桌面:“小姐这还真是厉害了,居然连乔老太爷都过来保你不死了。若是流苏苏死了之后也有老太爷来救流苏苏,这样该多好啊!这样流苏苏就再也不怕死了,也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而感到后悔了。若是还可以重来,或许流苏苏也能像小姐一样有出息有本事了。”
适才话音刚落,乔红鸾便也就放下筷子一脸正色地劝告着她:“流苏苏,很多的东西靠的是厚积薄发。若是霍云烟与乔雨香并没有如此逼迫我,难道我又能有机会坐上乔家管事的位置吗?不可能的,我只会偶尔受着她们的一点气,日日期待着爹爹早些将我嫁出去,妄想着下半辈子能够依靠着男人过活罢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厚积薄发,即使仇恨也是。”
语罢,乔红鸾便也就拿起了食盒里的一小壶米酒喝了起来了。流苏苏实在是想不透她话中的意思,可看着她这一脸愁容,便能够确定她肯定是想起了许多的不痛快。可这不过是自家酿制的米酒,也不会像是烧酒一般后劲十足,就是乔红鸾把这一壶都喝下去,也不见得会醉倒过去。
因此,流苏苏并没有阻挠着乔红鸾喝酒,她看流苏苏并未有阻挠之意,便知道这酒并非是后劲十足的烧酒,就算是喝下去十瓶八瓶也不见得能够醉倒。可是这古时就少有大家闺秀饮酒的,乔靖玄能够给她备些米酒来喝喝也算是如此了,若是换做是别家,肯定是不容许女孩子家喝酒的。
这喝了几杯之后,乔红鸾说话也都没有方才那般刻板了,倒是言语之间处处透露着无奈之意:“流苏苏,你说为何会有人觉得一醉解千愁?这就算是醉了一夜,也都不见得手上的难题能够迎刃而解啊?为何他们能够如此厚颜无耻地逃避着这一切?而我,却也只能是默默地接受着命运给我的安排,这还真是有够不公平的!”
听到了这一番话,流苏苏也是感慨万千。看着乔红鸾如此愁容,不禁又开口劝慰了她几句:“小姐,这不还没喝醉吗?怎么就说起了胡话了?其实每一个人,谁又能逃脱得过命运的操控呢?不论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还是一穷二白的贫民,只要到了时间还是会死去的。即使是那些寄情烈酒的,难道又能逃脱得了吗?说是逃避,还不如说是发泄不满更为恰当。”
这话说得,似乎喝酒的人并非是乔红鸾,而是坐在她一旁的流苏苏。乔红鸾也是聊开了,拿起杯子就倒了杯酒塞到了流苏苏手里:“说得挺好的嘛,看来还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我跟得多了,也对人生有了觉悟跟新的认知。这是进步,拿个杯子过来,我们继续边喝边聊。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小丫头,还真的是看错你了,你居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成熟。”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个人是越聊越开了,流苏苏也不顾奴婢的身份喝了酒:“在小姐您的面前,这也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小姐千万不要高看流苏苏,流苏苏只不过是一介奴婢,无福消受小姐的高看!只要小姐有需要,流苏苏就一定会陪在小姐的面前。即使她们都在欺负小姐您,我也是向着您的,所以您也不要太愁,有什么就吩咐尽管流苏苏做。”
话虽是说得十足忠诚,可若是被别人听见了,也不知道心里头又该作何想方法。乔红鸾倒是没有喝高,只不过是聊开了才多讲了几句。不过在这乔府之内,她还是坚持要谨言慎行的。流苏苏也就是一杯酒下肚,乔红鸾倒不是害怕她会干出什么荒唐之事。只是若是晕晕乎乎的,难免对人降低了警惕性,自然也就很难保不会马失前蹄了。
见状,乔红鸾为了万无一失,便也就点了流苏苏的麻穴与哑穴,之后便也就摸摸她的头道:“好了,今日就吃到这里了。流苏苏,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你平日喝不惯酒,今日突然间喝酒难免会有所不适的,我去采点草药给你嚼一嚼,你可别走开了!要不然你走了之后,可就没有人能够帮你解穴了,那时候你就等着麻一辈子,哑一辈子了。”
语罢,乔红鸾便走出去了院子里采了几株草药,又疾步从院子回到了房间,将草药塞到了流苏苏的嘴里。流苏苏此时也已经有所不适了,她用力地嚼了嚼嘴里面的草药,之后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了。乔红鸾见她吃了草药便为她解穴,却发现她脖子上生出了许多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