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走光的那段历史,我原本打算很快就遗忘,可是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八卦乃是人之天性。在这个充斥着寂寞又人多口杂的学校里,那件事,竟然被贴成大字报广为宣传,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更让我因为这个“桃色事件”而随着陈尚佑一跃成为誉西大学的大名人。
入校不到一个月,就能够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连杨溪萦也震惊不已。
不过,在这件轰动全校的桃色事件里,我只能算是一个小配角,真正的主角是陈尚佑。自从他怜香惜玉的为我送来外套遮挡春光之后,在学校里,他更加根深蒂固的成为了美女们心中“可以结婚的对象”!
笔试过后,我成功的加入了“勤工社”。由于大学的课程很轻松,所以有许多闲暇的时间可以用于打工。没到周末,社里都会分派出许多工作给大家,我也一样,根本没有一点时间能够在家休息。与陈尚佑见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了,老爸老妈如果知道他们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不晓得会不会捶胸顿足呢!
尽管每天我都很累,但却非常满足,也很开心。与身外外联头领、奔波忙碌的陈尚佑不同,梁之尧作为管理社员的头目,几乎每一天,我都有机会见到他。
当我们最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欲望总是很简单,不奢求他知道我的心,也不奢求他对我能够比旁人更好一点,只是简单的期望每一天都能看他一眼,只要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欢喜雀跃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现在想来,原来暗恋,不过是我们在自己谈恋爱罢了。
而暗恋的美好,大约就是如此。
梁学长除了管理社员,还要负责社员能力培训。社团礼仪队,也是培训项目的其中之一,而我,正是被选入的队员。社团礼仪队在外人看来,似乎十分光彩亮丽,走出去,总是跐溜一排的大美女。可人们往往都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没日没夜的仪表形体课,往往最后回家都只剩半条命。
可尽管如此,只要不与正常课习发生冲突,我都会参加。
因为,每每堂课,梁之尧都会旁观。只要偶尔与他相视一笑,我就可以幸福许久许久。
今天,又有培训课。
看了看时间,我满怀期待的碰了碰身旁的溪萦:“亲爱的,咱们走吧。”
“干嘛去?”她端着粉红色的小镜子,专心致志的修着眉毛。
“去礼仪室培训啊。”
“啊,又要去培训啊……”溪萦放下修眉刀,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可不可以不去啊!自从参加‘勤工社’以来,我就没有半点休息时间哎,不是培训就是上班。我原本以为,这样就有机会与陈尚佑时常见面了,但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是负责外联的!你看,我们都加入这么久了,总共才见到过他老人家几次呀?三次有没有?不,你不同,你每天都可以见到他,不能体会我这种撕心裂肺的相思之苦。哎……这个陈尚佑啊,令人好有挫败感,好沮丧啊……”
“喂,溪萦啊,难道除了陈尚佑之外,你就没有其他的人生目标了吗?”我很想告诉她,其实我见陈尚佑的时间也并不比她多。
“没有了!”她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的说:“我总得要让他对我有一点印象了之后才告白吧!我看现在啊,他连我叫什么名字大概都不知道。还是你幸福呀,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家亲爱的!”
“胡说什么呢!”我瞪了她一眼,然后提起包,问:“你到底走不走啊?”
“走吧走吧!”
今天的培训内容是“公共推销礼仪”。但是,美女们的焦点更多的却是聚集在培训老师身边的梁之尧身上。
按照溪萦的说法,加入“痛并快乐着”的“勤工社”,女社员们必须要分为三类!一类是因为仰慕陈尚佑,一类是因为仰慕梁之尧,最后一类才纯属为了打工赚钱。
仰慕梁之尧的女社员,只要加入社团任何一个工作地,都有机会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仰慕陈尚佑的女孩子就比较命苦啦,因为他负责外联,社员所有需要的工作,基本都是依靠以他为首的外联部所安排的。
这帮苦命的女社员,唯一能解相思之苦的方法就是,逃课到经济管理系,偷偷看陈尚佑上课。
这一招,痴情的溪萦毫无廉耻的用了一次又一次,而无辜的我,仿佛成了她的御用小书童,总要被拉去作陪。
他们常说,陈尚佑是个全才,是超人,我呢,往往嗤之以鼻。要花那么多的精力去管理一个2千多人的社团,哪里还有心思去攻读课业呢!
事实证明,我错了。
陈尚佑上课的时候,十分认真,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置身世外。他不是不知道窗外有多少仰慕者在偷窥,他只是将她们都当做了浮云一片罢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从不被旁力所牵绊。
我不明白他办这个社团的初衷是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是美好的。假如单单为了赚钱,他也不必如此费心啊,陈家的产业,难道还不够他忙吗?
一旦想到,因为受到他的恩惠与照顾继续念书下去的校友,我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了笑容。
坦白讲,对于陈尚佑,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也许,更多的是感激吧!
“夏茉莉同学,这一季的糖酒会活动,就由你来负责吧!”
我的走神结束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抬起头,看见站在讲台上的梁之尧,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难道刚才,他有说什么吗?
“傻茉莉呀,又神游太空去了吧。刚才学长叫你参加糖酒会礼仪队啦,你是队长哦!”
在溪萦的提醒下,我才明白自己已经身负重任。
培训结束后,我还在发呆,梁之尧走近我,关切的问:“小同学,怎么啦?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
我点点头,说出了心中的困惑:“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要选我啊?”
“因为……我们的茉莉是最漂亮的啊!”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很严肃的问哦!”
他笑着了起来:“傻丫头,因为你每堂课都来了,还非常刻苦,所以我和老师决定让你带队完成这次与糖酒会的活动。”
我低着头,有一些惆怅,难道他不知道,我的从不缺课,都是为了要见他吗!
“可我也不是很刻苦啊……”
“好啦,别推辞了,也别担心。我也会去的,我会陪着你啊!”他拍拍我的肩:“加油噢!”
我抬起头,看见他那张有着灿烂阳光般的英俊笑脸。
他带着那张笑容,转身,向培训老师走去。
我记得,他刚才说……我会陪着你……
他会陪着我?
我发现,自己已在这句话中,彻底融化掉了。
夕阳的光芒洒落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花圃里争相斗艳的夏花,看起来也有了一种低调的慵懒之美。就连躲在角落里,散发着夺人清香的茉莉花,也变得性感起来。
漫步在梧桐树下,踩着从叶缝里挤落的阳光,我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
“喂,快回魂了,别犯花痴了。”溪萦碰碰我的肩,她落寞的叹了口气:“你啊,总算心想事成了,可我却太悲惨了。陈尚佑先生他老人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姑娘我,即使有心想要刻意制造浪漫邂逅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连他具体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抿抿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忽然,这女人非常得寸进尺的说:“你把陈尚佑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吧!”
想也没想,我就回答说:“不行!”
可是,为什么这句“不行”那么干脆直接呢?
“为什么啊?我都把梁之尧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了!”她拉着我的手臂来回晃动,死乞白赖的说:“亲爱的,我们是好姐妹哎……”
“可是……可是别人的电话号码怎么可以随便乱给啊!”我正义凌然的说:“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啊!”
溪萦显然被这句话给征服了,有一瞬间愣在那里。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而是说:“今天晚上让我去你家可以吗?”
“你又想要干嘛啊?”
“让我去嘛,我只是很想见见他……”
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再想起她无怨无悔的陪我参加了这么多堂培训课,我若再拒绝,会不会显得太没人性了!
于是,我点点头。
那家伙立即兴奋的说:“亲爱的,你真是我的小天使。那我先回去了,晚上你在书店加班等我,我负责宵夜。”
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背影,我喃喃说:“可是,你大概会失望哎……”
因为,就连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我,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我上班的书店,其实距离住处并不太远。但是,每天晚上从书店到住所,都必须要经过一个小公园。公园在大家的心目中,都是郁郁荫葱,鸟语花香的。但是,正是因为这些条件,所以到了晚上,花草树木都会在黑暗中变得十分恐怖。对于我这样富有想象力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鬼片孵化地。
每次我都会在晚上八点以前就要求下班,天晓得回去的若是太晚,会不会在笑公园里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呢!
可是,今天要等溪萦,说好了要带她去我家的。只要两个人一起结伴回去,不管多晚,我都不会害怕。
可是,我失望了。
对于不靠谱的人,为什么我还要死心塌地的相信呢?已经是深夜十点,书店也收工下班了,而可恶的杨溪萦,居然连她的半个鬼影子也没出现。
我拎着背包,默不吭声的走出门。
店长姐姐“哗啦”一下拉下卷帘门,然后叮嘱我:“茉莉,路上要小心噢!”
“嗯!学姐你也是,再见。”
“再见。”
没有半丝凉意。
盛夏的潮热从地表腾腾往上冲,空气又闷又热,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大蒸笼中,地壳下面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捻了捻小布包,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从遥远处传来一阵很低的雷鸣。
开始有风,但不强烈,带着潮湿在空气中微微的蠕动着。如果猜得没错,今晚会有暴雨。
天气有变,那该死的杨溪萦到底还去不去我家呢?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喂,溪萦啊,好晚了哎,你怎么还没过来呀?”
“啊?过来?过哪里来?啊!对不起啊茉莉,我忘记要去你家了……”
“什么?提出要去的人是你啊,怎么可以忘记呢!”
我服了!不靠谱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人信任的呢!她的最终目的不是去看陈尚佑吗?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而可悲的我,竟然记得比她还要清楚!
“是这样的啦,同宿舍的小姐妹过生日,晚餐的时候多喝了些酒,然后就糊涂了嘛……”
“可是我一直加班在等你啊,你不去总得给我打个电话嘛!”
“对不起嘛,我睡着了,乖啦,下次嘛,下次我一定去你家!”
听她的口吻,倒好像是我在央求她去我家一般!我挂掉电话!变化无常的天气和变化无常的人都是很讨厌!我委屈的在心底走咒骂着,抬脚迈出独自一人的归途。
闪电、雷鸣、呼呼的风……
当踏进这座小公园时,我的整个世界里就只剩恐怖与恐惧了!
可以想象得出,空无一人的小公园,在电闪雷鸣之下,还伴有树叶哗啦啦的声音,这是一幅多么震撼人心的恐怖片画面啊!而可怜的我,竟然此刻就站在这副画面当中!
每迈出一步,我都警惕万分,心肝脾肺肾已经完全移位了,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能够将前后左右都尽收眼底。
“呼……呼……”
我确定,这只是风的声音,而不是其他东西发出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是眼里所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样,无论怎样都觉得树上有东西在看着我;无论怎样都觉得,前面不远处有个什么人站在那里;小湖边那荧荧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一阵凉意从我的背后生起,越是恐惧,越觉得环境恐怖!
下一个闪电光临时,我彻底崩溃了,尖叫一声,捂着眼睛,像箭一般向前冲去。
现在回想起来,胆小的人多半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而这一切,都应该拜从小就有的自卑心所赐吧。
我神经症的奔跑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呼吸声,还有脚步声……
这么晚了,跟在身后的会是什么呢?
劫财劫色的匪徒?
公园池塘里的水怪?
树林的黑山老妖?
没有脑袋的无名尸妖?
还是……传说中的僵尸?
想象力如火山爆发般在我脑子里蔓延开来,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加速度开跑,而悲剧,就在下一刻发生——
“啊——”
凄惨的叫声响彻公园。
我,被一块横在路中的石头绊了一跤,这一下摔得很惨,我觉得浑身的肌肉组织、骨骼骨架全都支离破碎了。
更悲剧的是,我还不知道身后跟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我都残了还能怎样?
认命吧!
闭上眼睛,伤心欲绝的泪奔腾而出。
“茉莉,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摔的很疼吧?”
是梁之尧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刚才的恐惧在这一刻转立即变为委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进梁之尧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了!乖,吓坏了吧!”他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儿那样。
我紧紧的抱着他,宣泄着内心的委屈与恐惧。
距离惊魂那一刻已经半个小时了,我也安然的坐在了客厅温软的沙发上。窗外已是狂风暴雨,而陈尚佑,尚不知在何处。
依然心有余悸,膝盖上破了很大的两块,大拇指也肿得像颗葡萄。梁之尧找来医药箱,温柔的捻起我的裤脚,说:“别害怕,会有一点点疼,但是涂过药酒以后,伤口会很快愈合的。”
我点点头,咬着嘴唇忍着。
梁之尧细心的处理着我的伤口,他专注的样子,宛如是在修复一个高贵又精美的工艺品。
我的心底,有一丝触动。
“学长,你……你为什么会跟在我后面啊?”
“喔……是溪萦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很晚了你自己回家,让我送送你。没想到,我到书店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轻轻笑了笑,说:“不麻烦啊,我看你也是因为我所以才吓得跑起来的,对吗?”
“没有啊……”我撒谎。我不希望,梁之尧因此而感到愧疚。
他笑了笑,替我贴好药膏,然后为我倒了一杯水。
“其实我住的地方离你和尚佑的家并不太远,往后上班下班我都可以陪着你一起。不过,这几天不行,你必须要在家休息!”
“啊?这怎么行啊,我要上课啊,而且也要上班,糖酒会还需要我带队呢……”
“让溪萦替你请病假吧,都受伤了还上什么班啊,糖酒会我会安排其他人去的!今天太晚了,又在下雨,明天一早我过来,带你去医院看看医生,打支破伤风针。”
“谢谢学长。”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温馨的画面,关切的花语,已经在我梦中发生过无数次。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幸运,可以美梦成真。
“傻丫头!”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笑着说:“以后像尚佑那样叫我梁之尧吧,或者叫尧哥,这样更亲热一些!”
更亲热一些……学长的意思是?
一团火焰从头顶烧下来,我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喜悦与娇羞。
虽然“梁之尧”与“尧哥”这两个名字在我心里已经叫了无数次,可是现实忽然到了这一步,我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叫“尧哥”比较能让我接受一些,梁之尧……忍不住哆嗦,这个称呼太亲密,好像还不太适合我与他之间现在的关系。
“害羞啦?”
我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我暗恋了许多年的人,也正温柔的注视着我。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忽然,一个掷地有声的男人声音从天而降般的出现:“你们在干嘛呢?”
陈尚佑正满脸不悦的站在客厅门口,湿哒哒的头发垂在眉梢,令他看起来又沧桑,又忧郁。
他似乎很疲惫,走路的样子都有气无力。
梁之尧站起身来,笑着说:“尚佑回家啦。”
“这么晚,你在我家干嘛?”陈尚佑松了松衬衣的领带,问得很没礼貌。
“你喝酒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梁之尧担心的问:“是不是与电脑公司的合作不好谈?”
“还好,我还能应付。”回答公事的时候声音都还很和气,可是立即又转成冰冷的语气:“问你为什么在我家呢!”
这个人,情绪变化实在太快!
梁之尧被他搞的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没好气的说:“是我摔倒了,尧哥送我回家的!”末了,我嘟哝:“再说了,你凭什么管人家为什么在这里啊,真是的,这家也有我的一半好不好!”
陈尚佑看见我那可怜兮兮伤痕累累的双腿,表情立即又变得很柔和。他问:“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我没理会他,谁让他刚才对我的贵宾大呼小喝的。
“哦,茉莉在书店加班太晚,回来的时候,被石头绊了一下!”梁之尧好脾气的说。
这一下倒仿佛是踩了地雷,陈尚佑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谁让你加班的?不是早就说好了八点你就下班的吗?那个小公园一到了晚上就很危险,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谁让你的仰慕者那么多啊!还不都是因为你啊!”一想到故事原委,一股压抑不住的无名愤怒,令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忘记自己现在是伤员,动作太过激烈,可怜的膝盖和大拇指都在一瞬间渗出血来。
“啊,好痛!”我站立不稳,身体重心再一次倾斜。
陈尚佑不偏不倚的接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