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两麻子主动擦去桌中线是向我求和,所以我赶紧放下武器,天天跟两麻子玩在一起。哪知道两麻子奸得很,他竟然在使障眼法,在麻痹我的警惕心。他一边跟我玩,一边在策动我们班上一队和三队的娃儿(钟家大院子是二队,一二三队在同一个方向,娃娃们上学放学都走同一条路)整我。
他们是怎么整的呢?首先是在教室里,那些个男娃儿听说我肚皮痛了,马上就起哄:肚皮痛,娃娃拱!肚皮痛,娃娃拱!嘿!嘿!娃娃拱!嘿!嘿!娃娃拱!我开始以为只要女娃儿说肚皮痛,他们都要这样喊,慢慢地我发现不对劲了,他们只朝我一个人喊。我恼羞成怒,追着那些乱喊的男娃儿一个一个擂起锭子(拳头)就锤,锤得他们鬼哭狼嚎喊爹叫娘。那些男娃儿挨了打之后,没有人敢朝我起哄了。
可他们没有死心,放学路上又整我。比如我走在前面,他们走在后面,忽然“哄”的一声,他们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全部冲到前面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后面,于是他们就开腔大喊:前面捞筢筢,后面生娃娃!前面捞筢筢,后面生娃娃!我气得要命,疯子一样冲到他们前面,刚要开口喊“前面捞筢筢,后面生娃娃”,他们“唰”的一下又冲到我前面去了,齐喊:前面撒把灰,后面死一堆!前面撒把灰,后面死一堆!我又被他们骂了,心里气恼得不行,却又找不到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我妈好像听到了风声,问我:妹崽儿,最近是不是有人在惹你啊?我愁眉苦脸地说:就是一队和三队那些娃儿,他们天天骂我。我妈问:咋骂喃?我委屈地跟我妈说了原委。我妈气得咬牙切齿,说:妹崽,我跟你讲,莫怕这些死娃娃,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我白了我妈一眼,说:你说啷个办嘛?
我妈说:你莫跑噻,你就走后面,慢腾腾地走,不要急,等他们走到前头,骂你的时候,你就说,我在后头嗨,前面趴着几个螃蟹(四川话把“蟹”说成“嗨”的音)。等他们转身跑到你后面的时候,你就说,我在前面走,后头跟着几条狗,他们听到肯定要往前冲,你又说先前那句。我觉得我妈的主意很有道理,这两句话又好说又好记。嗯,这是我的新武器,我要拿去反击那群死娃娃!
我妈真是厉害啊,这个武器一出,那群死娃娃全被我整“死”了。首先是一队的友娃子投降,主动跟我示好:你莫喊狗和螃蟹了,我今后不骂你了,我把我的算盘珠珠给你修房子嘛,行不?我手一伸,说:先把算盘珠珠拿来再说!友娃子马上从荷包里把算盘珠珠掏出来递给我,讨好地说:今后莫骂我了哈。我拿着算盘珠珠,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你的表现了。接着三队的娃儿也跟我讲:我们不玩那个游戏了,没得意思,你也莫玩你那个游戏了,没得意思。我眼睛一翻,说:我那个意思大得很,哪个要骂我,我就要骂回去!
后来再没有一个娃娃骂我,我妈给我的武器也无处可用,只得留待记忆深处偶尔咀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