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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2)

X只有一个朋友在温哥华。那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X的母亲常常开他们的玩笑,称他们是“少年时代的同性恋人”。可是,在整个九十年代,他们都没有什么联系。这种疏远肯定与他们之间的那些争论有关。他们都向往西方文明,但是,与他的朋友相反,X并不向往西方的生活,也没有觉得逃离是一种“必须”。他们关于是否必须逃离这个国家的争论在八十年代末期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X看来,逃离是一种精神的抉择:一个人可以在一个地方生活,而他的精神却逃往了别处。他的朋友则强调精神来自感知,而身体是感知的门户,因此身体也必须逃离。他甚至认为,逃离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X完全不同意这种说法。无聊的争论经常会将他带进少年时代的回忆。那是一个充满了禁锢的年代,而他们却从中发现了无数的生活乐趣。比如有一天,他们发现学校图书室尽头那间不准读者进去的储藏室里面装的居然全都是大人们说的“毒草”(禁书)。后来,他们又发现那间储藏室的钥匙就放在图书室管理员身后的柜子里。他们完全按捺不住了。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趁图书室里没有其他人,他们首先用“调虎离山计”(那时候,他们对三十六计能够倒背如流),由X将钥匙偷到了手;接着他们又用“暗度陈仓计”,由X的朋友完成了对储藏室的第一次“洗劫”。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图书管理员完全没有察觉。X的朋友将钥匙放回原处,示意他赶快脱身的时候,X还在兴致勃勃地与她讨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冬妮娅。他说没有冬妮娅,钢铁肯定是炼不成的。而图书管理员完全认同X的这一观点。她感叹说没有想到他这么小小的年龄却什么都懂。X最后是被他的朋友强拉走的。他一开始还抱怨他妨碍了他执行“迷惑”敌人的任务。“你还迷惑敌人呢,”他的朋友说,“你都快被敌人迷惑了。”他们一直跑到了操场旁边的那棵古榕树下。那是他们的“根据地”。X的朋友从汗衫里面掏出他“洗劫”到的那两本书。那本贴身放的《哈克贝利·芬历险记》最后的几页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另外那本名为《三篇哲学对话录》的小书的底边上也有浸湿的印迹。X的朋友解释说,储藏室里面的书全部都被包得严严实实,他一包包地都试过了,都打不开。最后,他只能“洗劫”到两本遗漏在外面,没有打进包里的小书。X对这样的战果已经非常满意了。四周是连绵不断的蝉鸣。温热的南风吹拂在他们的身上。两个少年各捧着一本书,背靠着背,读了起来。X手上那本《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的一些段落令他忍不住大声朗读出来。他的朗读吸引了他的朋友。他会转过头来认真倾听。他说他手上的那本书根本看不懂。不过他很喜欢作者的名字。“他叫贝克莱。”他说。X也觉得那个名字非常好听。他读了一下他的朋友指给他看的那两段,也没有看懂。于是,他邀请他的朋友一起来读他手里的书。两个少年肩并着肩,背靠着古榕树。他们的想象第一次伸向了遥远的密西西比……

“他是怎么死的?”X问。

哭泣的女人哭得更加伤心了。“他说他不想活了。”她说。

“为什么?”X问。他马上就觉得这是愚蠢透顶的问题。不管为什么,他已经死了。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他在朋友的妻子挂断电话之后仍然紧握着话筒。在整个九十年代,他们几乎没有交流。现在他死了。他们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交流了。十年前,他离开了这个国家,这个他非常憎恨的国家。现在,他又离开了自己。他是不是因为憎恨自己才离开了自己?

只有死亡是一种摆脱。每次走近母亲的病床,X就这样想。他不愿意面对垂死的母亲,但是他的妻子坚持要每天都陪在她的病床边。有一天,他们一直陪到了凌晨一点。那天傍晚,医生完成了又一次抢救,母亲的情况又稳定了下来。在医院的门口,X想叫出租车的时候,他的妻子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走走吧。”她说。X看着她疲惫的眼睛,说:“可是你已经很累了。”X的体贴让他的妻子非常满足。“没关系,”她说,“我很想走走,走走也许就会好起来的。”说着,她挽起了X的手。

一开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后来,X说起了他的那个中学同学,那个给他取绰号的同学。那是一个很拗口的绰号,从来就没有在同学们中间流行过。可是,那个同学自己却一直用它来称呼X,直到现在。现在,那个愚蠢的家伙居然成了全国电脑行业里的一个著名人物。这被X当成是这个国家缺乏诚信的例证。这件事,X的妻子已经听他说起过多次了。她知道他之所以现在说起,是想回避重要的话题。“还是谈谈你的母亲吧。”X的妻子说。她不想回避重要的话题。

“有什么好谈的。”X用沮丧的口气说。自从母亲病危住院以来,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他不敢相信母亲马上就会死去。他无法想象在母亲死去之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那么漂亮的人居然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X的妻子固执地说。

“我根本就不敢看。”

“插了那么多的管子……那怎么还可以说是人的身体。”

“那就像是一盏吊灯。”

“美只是一晃而过的东西。”

“青春也是。”

“生命也是。一切都是。”

X突然意识到他妻子的离家出走可能有更深远的原因。也许在他刚刚想起的这次谈话之后不久,他的妻子就已经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在整个婚姻过程中,X一直都非常敏感。过度的敏感很容易刺激他的想象,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情敌,比如《玫瑰之名》里的阿德索。X曾经故意向他妻子推荐那部小说,想考验她对阿德索的感觉。但是,她只读了二十页,就读不下去了。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没见到那位羞涩的见习修士。但是,每次读到见习修士与“幼鹿”相遇的场面,X的想象就会让他狂暴起来。刚才,他再一次将见习修士剁成了肉泥。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没有他妻子的消息。他还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这“没有”也很容易刺激他的想象。现在,他的头脑非常亢奋。刚才从温哥华传来的哭声和噩耗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X将台灯的光线调暗了一点。他看到微风将窗帘吹得轻盈地飘动起来。他听到楼下的小路上有人在匆匆地走路并且咳嗽。远的和近的画面互相交错,时间好像停顿了,也许就停顿在天花板上……那颤动着的黑影来自何处?他的朋友就这样死去了。他变成了一个影子,就像他母亲一样,那是只有记忆才能够捕捉到的影子……X想起了他们最后的那一次旅行。那是他们告别八十年代的旅行。在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傍晚,他们走进了深圳。他们刚在小酒店的房间里放下行李,就有两个妓女敲响了他们的房门。X的朋友喜出望外,但是X自己没有任何兴趣。两个妓女不愿意分开,而X又不愿妥协。他的朋友最后只好暗示他用“走为上计”回避片刻,他说他有能力“一箭双雕”。X悻悻走下楼梯,坐到了小酒店接待柜台旁边的沙发上。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正在实况转播的一场水平很低的足球比赛,直到看到那两个妓女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们穿着完全相同的上衣、短裙和皮鞋,就像是同一个团队的成员。她们的表情都非常严肃。她们完全没有在意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X。她们中的一个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递给接待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并且说“谢谢”。X还是从楼梯上去。在楼道拐弯的地方,他突然又看到了他的朋友从图书室后面的储藏室里溜出来的身影。那天真的身影。那一去不复返的天真的时代。他伤感地想,不同的时代就像是不同的酒店。他们这些匆匆过客,处在不同的时代就像住进了不同的酒店。不管一个时代多么辉煌,多么重要,他们最后总是要退房离去的……他走进房间,吃惊地看见他的朋友仍然光着身体躺在床上。他抱起扔在地上的衣服扔到他的身上。

他的朋友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有她们能够唤醒我们的身体。”他充满敬意地说。

“……”

“压抑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长达七个月的压抑。”

“……”

“一个时代终于结束了。”

“……”

“我终于结束了。”

“……”

他们的友谊也随着那次旅行的结束或者说那个时代的结束而结束了。在他的朋友离开去加拿大的那一天,X甚至没有去给他送行。他的朋友一直没有回来过,将近十年了。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他死了,死于“不想活了”。他的噩耗毁掉了X在一个世纪里最后的睡眠。他开始以为那是他妻子打来的电话,求救的电话。没有想到,它来自一个死人的妻子。他自己的妻子三天前离家出走了。她现在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

上午

X的身体是被他的圣母唤醒的,距离他朋友的被“唤醒”已经过去四年。那一天是他母亲下葬的日子。下午从墓地回来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就都已经感觉身心极度疲劳,可是,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他们却又都没有丝毫的睡意。冲完凉之后,X坐到沙发上,翻起了几天前在图书馆旁边的那家旧书店里买到的那本名为《遗弃》的小说。而他的妻子蜷缩着身体坐在床头,眼睛呆呆地望着被子。X在关于“儿童节”的那一章停下来。那灰暗的文字引起了他强烈的共鸣。他小的时候也经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刚才在墓地里,那种遥远的感觉再次出现……他读完那一章之后,将书扔到沙发的一角。这时候,一种宿命的力量将他的视线引到了他妻子的身上。他们已经结婚三个星期了,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用充满欲望的目光看着她。他的妻子对这“第一次”显然也很有感觉。她示意他让刚刚停下的音乐重新回荡起来。那是里赫特演奏的巴赫。X重新按下了播放键。然后,他走到床边,面对着他妻子坐下。他的妻子羞涩地笑了一下。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羞涩的笑。他将手伸进他妻子披散的头发。她用面颊在他的小臂上蹭了两下。那让X感觉极为惬意。他觉得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皮肤的亲密。他庄严地解开他妻子睡衣上的纽扣,然后,用双手将睡衣慢慢地拂开。他的视线惊动了那一对机敏的“幼鹿”。他觉得那是他与它们的“第一次”相遇,他觉得那是他的“第一次”看见。他用他全部的热量看,他用他全部的激情看。他的热量和激情令“幼鹿”的身体膨胀起来……X俯下身去,用颤抖的舌头轻轻弹动他妻子已经坚硬的乳头。他好像登上了一个从来没有人登上过的星球,一个孤独的星球。巨大的成就感取代了他深深的孤独感。

远方传来的噩耗和妻子留下的空白让X对黑夜充满了畏惧。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辗转到天明。他再一次的惊醒也是因为一阵电话铃声。时间是七点二十三分。他迷迷糊糊地拿起话筒,里面却没有声音。他有点伤心。他盼望着在这“最特别”的日子发生一些“最特别”的事情,但是绝对不会想到也不会愿意发生如此特别的事情。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一个世纪就要过去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但是,远方传来的噩耗和妻子留下的空白却不仅与他关系重大,还让一个时代和一个世纪的结束变得如此的沉重,也让一个时代和一个世纪的开始变得如此的迷茫。早在一个星期之前,他就为这最特别的一天做出了一些特别的安排:他要去书店给那个住在北京的德国人买刚出版的《遗弃》新版。他当然还要去看望历史学家,去祝贺他的生日。他还想开始动笔写他构思过多年的那本小说。这样,他将来就可以用得意的口气在小说的封底上写道:“这是一部在上个世纪最后一天开始动笔的作品。”现在,“上个世纪最后一天”远比他一个星期前想象的要“特别”多了:它缭绕着未知的阴霾,又蒙上了死亡的戾气。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预感这阴霾和戾气会改变事物的性质:《遗弃》也许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阴影……历史学家也许会让他失去更多的兴趣……而那部还不存在的小说也许永远都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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