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泰州,已是寒气逼人,大街上枯叶散落,来往行人都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深怕秋寒入体。
一个书生身背行囊在川流的人群中左顾右盼,看他面如冠玉,眼若星辰,鼻润齿玉,做派温文尔雅,手持油纸伞,不时地驻足欣赏路旁画摊画作,口中啧啧声不断。
忽地,大街上人头涌动,人们纷纷朝大街两侧让去,但见前方不远处,四个壮汉正抬着一口棺木缓步而来,棺椁后两队蜿蜒的人群声势浩荡,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殡。棺木前一男子披麻戴孝,眼神空洞,呆呆地抱着灵位踱步前行。书生好奇,朝那灵牌上看了一眼,灵牌上刻有字样:先父罗通海之灵位。
书生向身旁字画老板询问:“老板,这罗通海是什么人?为何出殡会如此阵仗?”
字画老板道:“公子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罗通海乃罗家堡堡主,此人在江湖中颇具声望,武林中人谁不卖他个人情,这泰州城的老百姓谁没受过他的恩惠,罗堡主是个好人呐,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他给害死了。”
“原来如此。”书生微微点头。
殡葬队缓慢地从书生面前走过,他发现不少路人都暗自垂泪,心道:这罗堡主深得人心,看来平日里他的确做了不少善事。
待殡葬队行过,人群渐散,书生正欲行路,忽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一袭黑衣束身的男子格外显眼。此人剑眉环眼,鬓发垂肩,下巴布满胡渣,略显邋遢。男子身背一个硕大的长形之物,以布包裹,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远去的殡葬队。书生正好奇,眼前被路人一挡,等那路人走过之时再看去,哪还有人,书生揉了揉眼,还是没有人,他口中嘀咕道:“莫不是我眼花了?方才明明见到有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他又四下环顾,还是一无所获,摇了摇头,这才自顾离去。
入夜时分,因盘缠有限,书生能省则省,他在城中偏僻之处找了间荒宅住下,随意地给自己腾出了一个就寝的地方。躺下后没多久,一天的疲惫席卷而来,沉沉睡去……
朦胧间,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耳际,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琴音撩拨心弦,格外动人,他像中了邪一般,顺着琴声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去。
“伴月居?”书生来到一座雅苑外,看着门上的匾额念道。伴月居大门轻掩,书生轻叩门环,雅苑内无人应答,书生不觉失望地摇了摇头,转生便要离去,忽闻耳边传来如天籁仙音般的声音:“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书生忙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人影,忙拱手道:“小生方螓,只因主人家琴声实在悦耳,故而深夜道访,唐突之处还请主人家勿怪。”
只听那声音道:“难得公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小女子岂会责怪知音呢。”那动人的话音刚停住,雅苑大门缓缓打开……
伴月居内,小桥流水衬亭台,雕梁玉砌绕楼阁,素雅别致,自有一番超脱世俗之感。书生没有想到在这闹市之中居然还有如此雅致之所。亭台内,有一女子对月而坐,十指纤纤轻抚琴弦,趁着月光看去,只见她柳眉杏眼,睫毛弯长,红唇轻启,似张非张,如一尊仙女雕像端坐亭台正中。方螓仿若置身仙境,不禁看地如痴如醉。
“方公子?”女子轻唤道。
“啊?姑娘,小生失礼了。”方螓这才回过神,还好是深夜,不至于让这女子看清他的窘样。
女子指着自己对面的石凳道:“方公子请坐。”
方螓儒雅地与女子面对而坐,问道:“姑娘的琴声绵长轻扬,如溪涧流水叮咚,又如林间莺雀啼鸣,小生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琴音,姑娘的琴艺堪比伯牙。”
女子掩嘴娇笑道:“呵呵,没看出来,公子外表老实,却也是油嘴滑舌之徒,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方螓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小生所言字字发自肺腑。不过恕小生直言,姑娘的琴声中似乎透着一丝凄婉,不知是何故?莫非姑娘心中有所牵挂?”
女子道:“小女子只是对过往之事有些感慨而已,公子多想了。小女子今夜抚琴能得遇公子这样的知音人,也算是有缘。”
方螓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的确是种缘分,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蓝月仙。”
“蓝月仙?好名字,人如其名,姑娘容貌出众如同月中仙子,真是恰如其分。”
“呵呵,方公子,过奖了。”
“梆梆梆……”院墙外打更声响起,一抹月色洒在方螓俊俏的面庞,蓝月仙也趁着这抹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书生,忽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光,脸上神情复杂,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像,太像了,简直像极了他。”
“蓝姑娘、蓝姑娘。”方螓轻唤两声。
蓝月仙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心中忐忑,她面色一冷道:“夜已深,小女子就不多留方公子了。”
方螓诧异,眼前佳人前后判若两人,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了?他歉然道:“夜色已深,小生留在此间的确多有不便,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说着方螓微微一礼,转身便走。
“哈哈…走什么,既然都来了,就留下吧。”空中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
方螓听得全身汗毛直竖,只觉得后背被人轻轻一点,他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身后衣袂飘飘,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嘿嘿…好一个俊俏的书生。”
蓝月仙娇躯轻飘,将方螓挡在身后,娇笑道:“呵呵,师兄,你不会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肯放过吧?”
蓝月仙面前之人,眼影深红,浓妆艳抹,风骚无限,若不是喉间微微凸起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个俏佳人,此人乃蓝月仙同门师兄花千媚。方螓虽然背对着花千媚,但在月光的照射下,花千媚的身影在他脚下留了长长的身影,方螓眼角斜瞟那人影,那身影体态婀娜,若不是蓝月仙先前喊了一声师兄,方螓死都不信这如此妩媚的身影居然会是个男人。
花千媚看了眼蓝月仙身后的方螓,阴阳怪气道:“嘿嘿,师妹,好雅兴。”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有话直说。”
花千媚仰面而笑道:“我来此的目的想必师妹应该很清楚吧。快把《玄月神篇》交出来。”
“痴心妄想,如果交给你武林中不知又会死多少人。我蓝月仙不想做玄月门的罪人。”
花千媚道:“哦?是么?那罗家堡堡主罗通海之死,天龙门掌门林野之死,丐帮帮主萧廷尉之死,巨鲸帮帮主海翻天之死以及昆仑派掌门冯成子之死,这些你又做何解释?你每杀一个人便在尸体旁留下一方血锦帕,手法跟当年的他如出一辙,看来你还想着他。你为了引他现身造的孽可一点都不比我少,亏你还能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来,在我看来你我无异。”
花千媚这番话刚说完,蓝月仙眼中便泛出凛凛寒光,浓烈的杀意顷刻间向四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