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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秀恩爱生存指南

在社交网络上,最招人讨厌的除了自拍党,大概就是秀恩爱党了。

其实这两类人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在一段毫无营养的自白之后,底下那张不相干的配图里,出现的是一张脸还是两张脸罢了。

自拍党可以理解为讨厌她们的人是嫉妒她们的美貌,秀恩爱党也可以理解为讨厌他们的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单身狗”。而这两派人却又老是吐槽年纪稍大一些的“晒宝宝党”,认为自己的社交网络被一张张圆圆的小孩脸刷屏,实在是无聊无趣至极的事。但其实在旁观者的眼中,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无限分享行为,实在全都挺招人厌的。

但是自拍党不会整天噘着嘴摆着做作的表情在生活中晃动,晒宝宝党也不太可能整天推着个婴儿车出来聚会。所以,横扫千军赢得最大恶评的,终究还是十指相扣你侬我侬的秀恩爱党。

俗话说,Showenaility leads to leipility。看不懂的人请读出来。

作为单身率百分之百的宿舍,我们一直对秀恩爱党白眼待之。舍友小红更是常常向我吐槽:“真搞不懂那个××怎么整天发同样的微博朋友圈,每天跟男朋友吃吃喝喝玩自拍,不嫌烦的么?”

结果小红最近谈了恋爱,言谈间立马充斥着那个男人与她的点点滴滴。无论她发起话题时多么一本正经,结尾必定要笑嘻嘻地扯上她的恋情。例如有一天她说道:“根据解梦,如果一个人梦见一堆黄柠檬,就证明她已经遇到了真爱。”当我们好奇地问她典从何来时,她笑着说:“因为我梦见黄柠檬之后,就和他在一起了啊!”

我们只好对她见缝插针秀恩爱的行为回报一个白眼。

小红的恋爱对象,自然不是从前宿舍卧谈时,她雄心壮志要寻找的校草级高富帅。其实刚开始她一直不敢跟我们坦白,说是生怕听到我刻薄的文艺范儿吐槽。我则反击她:“明明是你自己不够自信,换了是我,只要我喜欢这个人,就算你们都觉得他不帅,我也会觉得全世界他最好看。如果你不好意思把他带出来,只能说明你自己嫌弃人家。”

然后我们宿舍其他三个人交换了意见,一致觉得这个人不太可能是真爱。

但很快,事实亮瞎了我们的眼睛。

约好带男友“见家长”的那晚,广州狂风暴雨,我和舍长大人历尽艰辛,才坐了公交赶去和他们坐下来吃鱼。在脏乱的贝岗街上,那是一间很小也很嘈杂的餐馆,门口的台子上摆满了湿漉漉的雨伞。空调效果很差,菜的下面还点着火,既闷且热。

憨厚朴实的男朋友跟我们打招呼,为我们倒茶,把菜单递给我们点,之后还起身去买了单,表现得十分之大方有风度。席间,他时常为我们找一些简单的话题,普通话粤语自由切换,时不时还与小红窃窃私语,说得两个人都泛起相似的笑容。

后来小红告诉我,男朋友是在她耳边说:“以前我都不觉得你这么漂亮的,怎么越看越漂亮了。”小红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不禁低语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这样盯着别人看是很没礼貌的?”笑容相映,眼中无他。在旁人眼里,他们大抵只是一对不起眼的路人,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在彼此眼里,竟然都是不可替代的发光体?

大概,有爱情的人,和没有爱情的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回来就一直在念叨:“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因为我一直都是“祝天下有情人秀恩爱被雷劈”星人,小红满以为回来会听到我重磅的吐槽。可是我回来却跟她说,这个人,可能就是真爱了。

我说,这也是我哥最近教会我的道理。他这种外貌协会顶级会员,现在也为一个路人级的妹子迷得七荤八素,放着五官完美身材火辣的洋妞儿没兴致看,偏偏为这个普普通通的亚洲女孩的一个眼神,就心跳加速不能自已。他说,现在就算林志玲在他面前,他也会觉得没有心上人好看。

或许真正的爱情往往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毕业照那两天,小红的男朋友背着相机任劳任怨跟着她。她们文秘班美女如云,且一个个妆容精致,朴素的小红和同班的妹子屡屡合影,男友敬业地跟拍。后来吃午饭的路上,小红一连跟几个同班同学打招呼,男友在一旁诧异地说:“咦,这又是你同学么?”小红哭笑不得:“你刚刚还替我们拍过合影啊!”男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刚只是在拍你,眼里没有看到其他人。”

最近我读张恨水的《满江红》,歌女李桃枝艳若桃李见识卓越,秦淮河畔的五陵年少一个个为她一掷千金,她却偏生爱上单纯迂腐的穷酸画家于水村。同为歌女的秦小香笑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却正色解释说,其余那些捧着她们的富商巨贾,不过是想玩弄她的身体,玩腻了便要换下一个;而这位于先生穷则穷矣,对她表现出来的却是全然的真态度。

她爱的,也就是他不加矫饰的,有些幼稚的真实。大抵是因为她知道,其余的男人内心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如果不是她,自然还会是别人。所以,即便他们对她再好,他们也永远不知道她的好。可是于水村尽管什么都给不了她,尽管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茫然无期,但她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在他的眼里,只有她而已。

所以在听到小红整日笑意盈盈秀恩爱的时候,我竟然感到一种心酸。

从前小红也被男生约出去玩过,也有人请她喝饮料,问她愿不愿意做女朋友。但那些人总是没有耐心,这边等不到答复就换下一个——按照恋情开始的时间推算,恐怕这类人从一开始就是“广撒网”类型,追女孩像迅雷下载一样,哪部片先下完就看哪部。所以她一直没有被人真正珍视过,她一直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总结起原因来,也无非是怪自己魅力不够。可现在她遇到了他,忽然觉得,从前所有的自卑都是多余。

在遇到对的人之前,你总觉得自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有一天那个人出现了,你才会突然发现自己有多可爱。

我的闺蜜小翠也是这样,从前跟我出去逛街,一起照镜子总是要抱怨自己脸型不好看——虽然我们都不喜欢网上泛滥的浓妆锥子脸女孩,但盯着镜子的时候,却又都忍不住怨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天生一副范爷的尖下巴,怨恨自己轮廓粗犷得像个糙汉子。小翠之前的两个男友都是高大英俊桃花泛滥型,和他们谈起恋爱来也受尽羡慕嫉妒,旁人眼里固然是花团锦簇,可她每次出来总要跟我谈起觉得自己不够漂亮,她总想把脸蛋整得尖一点,弄得我都不住地批判她的畸形审美。

可最近她又拍了拖,男友是矮胖工科男一枚,谈起话来投机无比,她从前觉得自己很难看的表情,苦恼地向他说起来,得到的答复都是“没关系啊这样也很可爱”。她开始大胆地把头发扎起来露出整个脸颊,她开始随心所欲地大吃大喝,半个学期就被男友迅速喂胖十斤,她开始在我批判自己脸不够尖的时候,义正词严地指责我的畸形审美观。

她说,从前和初恋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匍匐卑微,觉得他高高在上,每一步都很辛苦。可是这一个,一开始不过是路人好友,忽然有一天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她只觉得终于找到契合的频道,每一天都觉得自信陡增,同时也不害怕将他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像这样,让人越来越自信自爱的感情,才可称为是一段健康的关系吧。

网上也有一句话说:我们总觉得要在最好的时光遇到那个人,我们却不知道,只有遇到了那个人,才会是最好的时光。

拍毕业照的时候,起初我爸在外地开会不能过来,我也没召集什么亲友团,所以就一个人在人群中穿梭了大半天。我看到很多女孩子身边都有一个抱着单反跟拍的男生——这个人的身份,或许是男朋友,或许是未来的男朋友。我跟她们打招呼合影,看着她们被一群亲友簇拥在中央,看着抱着相机的男生耐心地忍受着炎热等在一边,只觉得很窝心。

我们自从长大之后,就不再喜欢麻烦别人,因为生怕付不起他们应得的回报。兜来转去,我们敢打扰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也不再预期除了父母之外,还有谁会无条件花上大把时间陪伴和等待。所以我拍毕业照也没有真正向谁发出邀请,即使同在本地的老同学旧闺蜜,也总觉得亲密度不够,不忍心花人家的时间。

可是,这些领着跟拍男友的姑娘们,她们可以心安理得。许多的男友都不是她们最初暗恋憧憬的高富帅,可也正因如此,她们不用像暗恋阶段那样时刻紧张地照顾对方的感受,她们可以贪婪地享受他们的牺牲和照顾。她们可以挽着男朋友穿梭在人群里,享受茫茫人海中的那种“不孤单”。

想来,毕业季,也是秀恩爱的季节。

这样的秀恩爱不招人恨,不招人嫉妒,只是惹得旁人由衷地羡慕。而现在我问每一个热恋中的朋友,是否准备和身边那个人共度一生,得到的回答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们说,现在才刚刚准备踏入社会,未来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也许大家的事业不会那么顺利,也许大家不会这么快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也许大家很难脱离父母的照顾独立生活,也许双方的亲朋好友相处不来……因为越来越在乎身边的那个人,才会想越来越多的问题,才会担心这样的状态是不是可以长长久久。

我早先一直开玩笑劝天下有情人赶紧分手,到了此时,却只愿像《满江红》里单纯没文化的秦小香那样,对身边的朋友们说一句:“不要胡说,你和他会白头到老的。”

尽管我自己的内心仍然保持着作死的“所思在远道”,不愿轻易将就眼前的选择,但最近,我对身边的人早已变成劝和不劝分。我劝我怦然心动的朋友赶快行动,我劝我踯躅不前的朋友勇敢牵手。我跟她们说,你们担心的什么未来啊经济条件啊家庭矛盾啊,全都比不上那个人重要。这些困难每个人都一定会遇到,而你身边的那个人,才能决定你如何面对这些困难。只有对的人,才能够给你勇气。

很多人都在麻木地求生存求安稳,这就好比是在沙漠中艰难地寻找水源。但是大家却忘了,其实水源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正如《恋情的终结》里面的一段话:“我们在同一片沙漠里,在寻找的也许是同一眼泉水,但却相互看不见,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要是我们在一起的话,沙漠就不再会是沙漠了。”

该有的东西,迟早都是会有的。最重要的不是活下去,而是在一起。

因为只有在一起,沙漠才不再是沙漠。

我想,秀恩爱党想要不招人讨厌,唯一的方式,就是让这段关系更有营养。所谓的“讨厌别人秀恩爱”,其实是讨厌那些千篇一律地晒自己生活细节的废话党。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把你变得越来越美好,那么无论他的外形和家境多么不尽如人意,你收到的也绝对不会是鄙视,而会是真心的祝福。

如果你找到的那个人,让你找到了更好的自己,那么真正关心你的朋友,一定不会嫌你烦,反倒会希望你和真爱天长地久,希望你们每天用恩爱的话语和照片,刷爆他们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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