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宁走的时候头晕眼花,金星四冒。成安念叨起人来,堪比唐僧。
雨还淅淅沥沥的下,她打车回家。客舍青青这地方交通状况好,她刚到路口就有出租车驶来。她坐在后车座,雨水落在车窗上,顺流而下,像眼泪滑落。
路上的行人有些多,撑起的雨伞颜色缤纷,撑起像一朵朵绽放的蘑菇。好像雷诺阿画笔下的《伞》再现。只是这里不是巴黎,是N城。
住的小区不许出租车进入,姬宁付了钱,出租车一个甩尾离开。
她刚刚搬过来,门卡还没有到手。年轻的门卫不怎么认识她,伸出头来看了看,又对照了一下登记表,才放行。
当初之所以选中这个小区,除了离公司比较近,最重要的是喜欢这里带给她的感觉。舒适安逸,还有这浓厚的绿意。
她喜欢绿色,生机而盎然,仿佛连生命都有了活力。正如此时,沿着石子小路,两侧是黛绿浸染的乔木,被雨水浸润过后,鲜活亮丽。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她进了门换鞋,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进浴室洗澡。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连吹都没吹,她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锦盒。
手串被谢望舒拿走了,礼物还是要送的,只好挑了这个步摇。嫂嫂最喜欢这些老东西,希望能入得了她的眼。
新公司要求她下周一入职,姬宁要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研究一下新公司的文化制度,她的职位是图书策划,还要整理一下总监之前发给她的一些资料。
她在家里待了两天,手头的资料看的仔细,连笔记都整理了一大堆,散落在沙发上的各个地方,铺陈的杂乱无章。
周六中午,阳光明媚,她把被子抱到阳台上,接到了成安的电话。
她一边扑打被子一边接电话,“成安?”
电话那头成安的声音有些虚弱,“阿宁,救命。”
她吓了一跳,哪里还管的着什么被子,赶紧问她,“怎么了?”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成安咬牙切齿的声音,“阿宁,你来帮我看下店好不好。我快拉死了。”
姬宁皱眉,“怎么回事?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吃药了!!你赶紧过来吧!!”她突然嗷嗷嗷叫,“挂了挂了。”
因为不出门,她身上还套着浅色的家居服,赶紧随便找了一条裙子套上,连头发也没梳,急匆匆的出门。
因为是中午,路况极好,司机也给力,她到客舍青青的时候比预计早到了七八分钟。
成安从柜台后边探出头来,原本红润的小脸惨白一片,虚弱不已,“你来了?”
姬宁虽然之前有些心理准备,但真见到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连忙问她,“怎么搞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早上喝的牛奶不新鲜了吧!”她挣扎着爬起来,“亲爱的,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有一个顾客和我约好了下午三点过来取货,我在这里撑不下去了,你帮我盯着点。”
“知道知道,走,我送你回家。”
成安住的地方离客舍青青不远,打车五六分钟就到了。姬宁扶了她上楼,给她烧了热水,见她睡下了才悄悄地离开。
下午三点,成安所说的那位何女士准时到了。
何女士年纪大概四十多岁,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她不是顶顶美丽的女子,但却有一种岁月岁月积淀在身上的优雅和韵味。
她和成安相熟,不见了成安,弯起唇角微笑,“老板娘换人了?”
姬宁摇头,“成安不舒服,我来替她一会。”
她显然很关心成安,“没什么大事吧?我记得成安小姐身体一向很好。”
姬宁点头,是很好,“无碍,睡一觉保证满血复活。”
何女士要的东西,成安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姬宁拿了出来,打开。
和田白玉玉佩,弥勒佛笑口常开笑尽天下事,她忍不住赞叹,“好玉。”
何女士听到她这么说,疑惑道,“小姐也懂玉?”
姬宁笑,“不是很懂,但这块玉看上去就很好。”
颜色白中泛青,细腻,滋润,微透明,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和田白玉古来有名,古来今往被无数人推崇,只是千百年过去了,羊脂玉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昂贵。
何女士有些感慨,“我女儿今年要出国读书,我这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她从小到大,就没离开我超过一个月。想到她要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那么长时间,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都说玉最能养人,我也不求别的,就想着找块好玉好好地护着我女儿好好地回来。”
许是天底下做母亲的都这样,为了孩子,付出一切从不知疲倦。两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忙前忙后的张罗,生怕她在国外受什么委屈,恨不得把家给她搬到美国去。
“有您的这份心,您女儿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但愿如此啊。”何女士抚了抚眼角。
送走何女士,客舍青青里安静的有点可怕。姬宁去洗刷间拿了一块抹布,一点点的擦博古架。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擦到一半,门口传来开门声,她带了笑转过头,一句欢迎光临就堵在了胸口。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的风景,也遇过很多人。有太多太多的人,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就成了永远的离别。此一生,都不会在遇见。
如谢望舒,姬宁以为,他会是她擦肩而过的遗忘,却不料,第二次来的如此快。
与三天前西装革履不同,今天的他一身休闲装,眉宇间的清冷淡了不少,竟似多了几分柔和,年龄瞧着也年轻了不少。背光而站,身材高大,遮住了门口大部分的光线。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有淡淡的乌青色。只一眼,姬宁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妹妹。
无他,只是因为两人的眼睛实在是太像,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就是,谢望舒的瞳色是金褐色,而女孩的是幽深的黑色。
两个人睁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她,姬宁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紧张,挥起手打招呼,才发现手中拿着黑不溜秋的抹布,赶紧又放了下来,“额,欢迎光临。”
谢望舒好似没有看到她的窘促,“老板不在吗?”
他记得她不是这里的员工,好像是老板娘朋友。
“成安不在,如果有什么需要,找我也一样。”
谢望月揪了揪哥哥的衣角,偷偷的问道,“哥你认识这个姐姐。”
谢望舒指了指她手上戴着的手串,“你的这传说手串就是这位小姐让给你的。”
谢望月恍然大悟,跑到姬宁面前,睁大了一双眸子,“哥哥和我说这串珠子珠子是一个漂亮的姐姐让给我的,我还遗憾着不能见到这么好心又漂亮的姐姐,却不想到今天出门竟能遇见姐姐。”
漂亮的姐姐?
姬宁偷偷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谢望舒持怀疑态度。
不过小丫头可爱,说话也讨巧,认识谁也会觉得熨帖的厉害。
小丫头瘦的厉害,手串戴上去有些大,不过她肤色极白,衬着碧色的手串有一种难言的美感。
“喜欢吗?”她问道。
小丫头扬了扬手,抿唇一笑,右颊漾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甜美可爱,“喜欢,喜欢的不得了。谢谢姐姐。”
“喜欢就好。”
“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谢望月,谢谢的谢,希望的望,月亮的月。姐姐叫我小月就好了。”
“姬宁。妖姬的姬,安宁的宁。”
“好了。”浅淡的声音打断谢望月跃跃欲试继续聊下去的冲动,“小月,你不是说对这里很好奇吗?四处看看,我们时间有限。”
谢望月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好。”
她看的仔细,每一件物品都细细的凑过去仔细观察,谢望舒跟在她身后,偶尔会在她耳边的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谢望月招呼姬宁,”宁姐姐,你能把这个簪子拿给我看看吗?”
谢望月说的,是一根银簪。簪身雕有藤蔓纹样,簪尾镂刻莲花纹样,玲珑精致。
这根银簪她记得好像是成安之前去尼泊尔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共带回来两根,自己留了一根,这一根就拿出来寄卖了。
姬宁打开透明的玻璃罩,把银簪递给她。
谢望月拿着它仔细的观摩了半天,递到哥哥眼前,“哥,好看吗?”
“好看。”
她嘟嘴,“我拿什么你都会说好看,没意思。”
转过头看姬宁,”宁姐姐,我能试一下吗?”
“轻便。”
谢望月显然在绾发上没有什么心得,试了三四次,泄气不已,“好气人,怎么就绾不好呢?”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哥,要不你替我绾吧?”
谢望舒屈起食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眼底是弄得化不开的宠溺,“好了,别闹。”
她颊边的酒窝似乎要溢出酒来,“我就知道你不会。”
复又遗憾道,“好可惜,我还想看看我戴上是什么样子呢。”
姬宁原本看着他们兄妹俩旁若无人的互动有些尴尬,正要找机会离开,听到她说这话,伸出手,“要不,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