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望月头发只到肩膀处,而且发质并不是十分的好。发尾的地方有些干枯开叉,但好在够柔软,摸上去手感不错。
姬宁随身的包里总会带一把桃檀木小梳子,手掌大小,用的时候久了,带着些凝重的光泽。她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凳子,让谢望月坐下,站在她身后,拿着梳子,在她耳边说,“我手重,要是梳疼了就说。”
谢望月小猫似的嗯了一声。
从头顶梳至发尾,一下又一下,到最后,束成一束握在左手中,侧头说,“把簪子递给我。”
谢望月依言而做。
银簪握在她的手里,带了温热,姬宁右手执着银簪,左手用头发绕着簪子转了两圈,此时再把簪子回转,从右侧靠近头皮的地方向左插去,簪子从之前绾好的第一个发圈中露出,把剩下的头发绕在发髻边缘,随手用几个黑色的小发卡固定住。
大功告成,姬宁拍拍手,“转过来我看看。”
仔细打量一番,“多漂亮的小姑娘。”
谢望月探到脑后轻轻的摸了下发髻,抿唇,有些羞涩,“谢谢。”
多稀罕的小姑娘,之前进门的时候叽叽喳喳像只小喜鹊,此时,柔和了眉眼,静婉可人。
谢望月把目光投向从刚才就站在一旁不出声的哥哥身上,谢望舒对上她的视线,缓缓一笑,“好看。”
谢望月最后只买了这根银簪,谢望月问她还要不要再看些别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已经有了最好的了,别的就不要了。
姬宁正帮她把簪子装盒,听了这话失笑,心底觉得小姑娘其实很有性格。她把包装好的簪子递给谢望月,想了想,又说,“你等一下。”
她拿过随身背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平安袋,那是她来N城之前在大国寺求得。求了好几枚,都送了人,就剩下了这一枚,放到包里,一直没拿出来,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她把黄色的平安袋放到谢望月伸出的小手上,“生日快乐。”
小姑娘好似受了什么极大地惊吓,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眼珠子下一刻会好像就会从眼眶中跳出来!
“宁姐姐,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姬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谢望舒,“那天你哥哥说你是观莲节的生辰,今日正好是农历六月二十四。今天出门的匆忙,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枚平安袋是我从大国寺求得,就当是生日礼物了。太不贵重,你可不要嫌弃。”
谢望月把头摇成拨浪鼓,“才不会嫌弃呢!我很喜欢。”
姬宁送他们两人出门之前,谢望月一直念念叨叨,小嘴一刻也不停歇,到了门口,谢望舒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到门口等我一下。”
小丫头大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两遍,捂着嘴,“好。”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离得有些近,姬宁才发现他真的很高。
自己身高在女孩子中只是中等,才一六二,站在他面前,才发现视线平视只能看到他的胸膛。
她自己在心里算了算,怎么也得有一八五吧?
她正胡思乱想,谢望舒开口,“今天,很感谢。”
姬宁抬头,视线一触而移,“不用客气。”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很喜欢小月。”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也许只是一眼,合了眼缘,对了心思,感情的深厚与认识时间的长短并不成比例关系。
“无论怎样,还是要说一声谢谢。”有光透过门扉射进来,他脸上有斑驳的光影,眼底深幽一片,他凝眉,缓缓说道,“小月的身体一向不好,像今天这样出门的机会很少,认识的人也不多。她怕我担心,从来都说OK,但我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是真的开心。所以,对于姬小姐,我是真心的感谢。上次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姬小姐不管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联系。”
姬宁听到最后已经有些哭笑不得,“谢先生,在我这个外人眼里,你是一个十足的好哥哥。正如你说小月很开心,而我,因为她开心而开心。所以,你最后说的那句可以省略了。我和小月交好,不是为了你口中的需要。”
她打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谢先生,好走不送。”
姬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谢望舒的眸色深了不少,原本清透的金褐色好像厚重起来,凝视在自己脸上的眼神也有些灼热。
良久,“抱歉。”
姬宁笑靥如花,“请。”
姬宁锁了客舍青青的门往成安家赶,途经一家粥店,想了想,进去打包买了两份粥、两碟水晶饺,还有半张葱油饼。
歇了大半天,成安的气色好了不少,虽然不至于细腻红润有光泽,但也不是中午那么难看。
姬宁看了,心里略略放心。她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转头去了洗刷间。
成安在姬宁进门的那一刻眼睛就没从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上移开,见她进了洗涮间,忙乎乎的解开包装,一惊一乍,“哎呀阿宁,你怎么知道我饿了!!阿宁我可爱吃这家的东西,哎呀,还有虾饺呢,我都好久没有吃到了。”
姬宁洗了手出来,就看到她捏了一个虾饺吃的欢快,没好气的瞪她,“你洗手了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成安伸出一双白嫩嫩的手在眼前晃了一下,笑嘻嘻的说。又指了指桌子上还冒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噘嘴,“阿宁,我不喜欢皮蛋瘦肉粥的啊,我喜欢红豆粥!”
漂亮的女孩子撒起娇来,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不过见得久了,免疫力也就上升了。姬宁见过这女子顶着三天没洗的大油头穿着睡衣撂到大腿边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啃西瓜,再看看她此时的矫情劲,也就一点也不觉得美了。
既然不觉得美了,也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了,她把皮蛋瘦肉粥拉到自己面前,把另一盒还未开封的粥挪到她面前,“皮蛋瘦肉粥是我的,你吃这个。”
美女子用一种我就知道你爱我的眼神爱怜的看了一眼姬宁,低下头奋力,看清粥碗里的白粥脸色大变,“阿宁,我不要吃白粥。”
成安口味重,白粥是她最讨厌最讨厌吃的东西之一。
“拉肚子的人没有立场要求吃别的,白粥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姬宁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还有,虾饺你也不许吃。”
离着虾饺还有一寸距离的小手顿住,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姬宁,“阿宁,我就吃一个,一个,好不好?”
“一个?”姬宁微笑,“你刚才不是吃完了吗?”
一顿饭,成安抱着白粥配着葱油饼吃的可怜巴巴,姬宁抱着皮蛋瘦肉粥就着虾饺吃的满嘴留香。
吃完饭,姬宁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又去厨房泡了杯茶。上好的毛尖,泡在青花瓷的杯子里,色泽通透明亮,茶叶鲜绿有光泽,白毫明显。
成安家有个叔叔专做茶的生意,在国内也是数得上名号,好茶多的很。成安以前并不喜欢喝茶。她喜欢喝咖啡,尤其喜欢拿铁。
后来,再也不喝咖啡,换成了茶,而且只喝毛尖。
成安抱着阿狸的抱枕坐在沙发上,身子蜷缩着,裹在身上的睡裙尤其大,显得她小小一团。
姬宁把手中的白开水递给成安。现在的她肠胃尤其脆弱,喝水比较好一些。
成安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小小的抱怨,“讨厌,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了。”
姬宁在她身边坐下,“你就老实两天吧,记吃不记打,中午那会站都站不起来得不是你啊。”
成安撒娇,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回身抱住姬宁的腰,头埋在她肩胛处,“阿宁,还是你对我最好。”
姬宁的视线从她的头顶划过,落到不远处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一对男女,高大俊朗的男子一身军装,肩上的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或许是常年从军的缘故,他的肤色呈现古铜色,五官明朗,唇角挂着一抹笑,软化了整体的冷肃。
他怀里的女孩,长发及腰,明丽耀眼如正午日光,依偎在他身边,眼底是化不开的爱恋。
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从心头划过,姬宁收回视线,“那必须。”
成安小小的头颅动了动,闷声闷气的问,“阿宁,美国好吗?”
“不好。”
“为什么。”
“饭难吃的要死,土豆除了土豆泥就是炸薯条,想吃个酸辣土豆丝都要没有。”
“就只有饭不好吗?”
“太多了,一时数不过来,就想到这一个了。”
抱着腰的胳膊紧了紧,“阿宁,以后,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
亲爱的朋友,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满目陌生,我从不曾害怕,也不曾彷徨。我只是遗憾,遗憾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度荒芜,我更遗憾,在你最痛苦的岁月里,我不能为你减轻半分疼痛。
我不敢说什么感同身受,我只希望,在未来,每一次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