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奉天市区张宝春的家中,张宝春有些生气地斥责着林诗野:“你能啊!你可真能啊!说好了不让你出去,一眼没有看见你,一个空翻,你就跳墙跑了!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天这么晚了你才回来!”
林诗野没顾上理睬张宝春,咬牙切齿地对姜九龙说道:“我看见杀死我们父母的那个日本畜生了!”
姜九龙一下子跳起来:“在哪?”
林诗野低声说道:“一家酒楼!要不是一个混蛋,冷不防把我打昏,我早就把那个畜生的头,给你拎来了!”
姜九龙遗憾地长叹了一声:“唉!”
张宝春也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仇,我们一定要报!可你不打招呼,随随便便就这么跑出去,肯定是不对的!”
林诗野的脸上依然显现着仇恨,他冷冷地顶了一句:“在屋子里面闷得受不了了,就出去随便看了看嘛……”
张宝春:“我说,你这个林诗野,是不是非得让我弄上一根绳子,像拴叫驴一样,把你也给拴上啊?啊?出去,不打招呼,还为了一个女人,跟人家打架!你多大的本事呀!啊,你?”
林诗野一愣:“怎么?这事你们也知道呀?”
姜九龙狠狠捶了林诗野一下:“为了找你,宝春叔派人出去到处打听,听说有人为一个日本女人,跟一群人打架,那一招一式的一比划,不是你是谁呀?”
林诗野赶紧解释:“她不一定是日本女人,也许还是咱们朝鲜女人哪!”
张宝春一瞪眼“哪里的女人都不行!大事还没干,出了问题怎么办?”
林诗野终于显现出一丝惭愧,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炕沿边上,嘴上却仍然嘟囔着:“我就是见不得日本人撒野!”
姜九龙严肃地对林诗野说道:“宝春叔说得对!诗野,你这个少爷,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崔大哥他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我给找回来呀!万一我们出了事情,怎么能够对得起崔大哥他们呢?啊?”
张宝春一脸的郑重,他走到林诗野的身边,用手把林诗野的头,扒拉了起来,很动感情地对林诗野说道:“出去看了一眼?你这一眼多大呀?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一眼看了七个钟头啊?啊?没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的确是咱们习武人的美德!可是,眼前你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呀?啊?你还没有见到崔东赫,你知道他会给你安排个啥要紧的活啊?不知道啊?万一,他要是让你去刺杀日本天皇呢?你这边一出事,那这不全白瞎了吗?”
姜九龙:“来,诗野!咱们向宝春叔好好地认上一个错,以后,咱们自己好好管住自己!可别让宝春叔再为咱们操心了!”
白天,大亨李东日在奉天市区的公馆中,金之殷懒洋洋地坐在房间里面想着心事,由于想得太投入了,不由自主地竟然说出声音来了:“敢做敢为,他真男儿也……”
恰巧,小女仆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由于听到了金之殷的自言自语,她便立即放轻了脚步,企图偷偷地听到金之殷更多的心声。
金之殷又是一声长叹:“唉……此事古难全呀……”
小女仆噗哧一笑:“六姨太!什么事情古难全呀?啊?”
金之殷被小女仆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她假装生气的模样,厉声地对小女仆说道:“死丫头!鬼鬼祟祟的!小心我打碎你的脚骨头!”
小女仆又是一笑:“你才不会呢!你的心肠一点也不比菩萨差!”
金之殷狠狠地白了小女仆一眼:“噢,那你就好欺侮我了是不是啊?”
小女仆轻手轻脚地,把茶水放在茶几上面,然后,笑眯眯地对金之殷说道:“我可不敢欺侮您,不过,我却能够猜测出来,我猜测得出来,您此时此刻,您,正在想他呢吧?我的六姨太!”
小女仆的话到此处,金之殷的脸上砰然而动,她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心绪,放得平静下来,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小女仆说道:“我想谁呀?”
小女仆:“他呀!”
金之殷:“他是谁呀?”
小女仆:“敢做敢为,真男儿也啊!”
金之殷的眼角跳荡出一丝难以按捺的激情,她匆匆忙忙地端起了茶碗,以便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尽可能地用同往常一样的口吻,对小女仆说道:“敢做敢为的人多了,我哪知道你在说哪一个呀?”
小女仆故作神秘地说道:“昨天下午,在大街上,救了我,又求了你的那个人呀?”
金之殷的脸色顿时飞红了起来,她手中拿着的茶水,也一下子溅洒了出来,她使劲地瞪了小女仆一眼,佯装出怒容说道:“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呀?跑到我这里来胡说八道?看我用剪子,把你的舌头给剪下来!”
小女仆轻轻一乐:“哼,我什么都懂!那个人,真好!他真好!要是,让他来当我们的老爷,那可就太好!太好了!”
金之殷赶紧一摇头:“别瞎说了!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小女仆很动感情地走到金之殷的面前,十分真诚地对金之殷说道:“我什么都懂!真得!我什么都懂!就是不懂你刚才说得最后一句话——此事古难全!”
金之殷忽然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立了起来,她朗朗有声,抑扬顿挫地朗读了起来,在朗读的过程中,金之殷的眼泪夺眶而出,像瀑布一样,不断地奔涌而下:“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女仆有些不知所措:“你哭了,六姨太!你哭了!你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泪啊!你怎么了?六姨太!”
金之殷任凭着自己的眼泪,哗啦啦地在脸颊上滚滚流过,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窗户前面,仰起了自己的头,望着窗外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冲动地说了一句:“唉,哪怕一生之中,只有此一次,也可以铭心刻骨了!”
小女仆一阵慌乱:“你在说什么呀?六姨太!”
金之殷的脸色逐渐地变得庄严了起来,她笔直地站立在窗前没有回头,却以十分坚定的口吻对小女仆说道:“没什么!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叫我六姨太!你是知道的,我的名字叫金之殷!我的祖国叫朝鲜!”
小女仆:“六姨太?”
金之殷:“金之殷!”
白天,上海滩上,日租界中,桑原秀吉所指挥的特务机会总部会客室里,李东日身穿长衫脚蹬皮靴,带着一脸的谨慎,叼着一个烟斗,坐在华贵的皮椅子上思索着。
片刻之后,一个取名字叫做长谷川一夫的朝鲜人,流里流气地从楼下走了上来,斜着眼睛反复打量了李东日一眼,看见了李东日腕上的一块金壳手表,便客气地走了过去,双手奉上了一张名片:“先生!你也来找日本人吗?这是我的名片,长谷川一夫!”
李东日一听到长谷川一夫这个日本名字,急忙在自己的脸上堆砌出了一股献媚的笑容,他匆忙地把手中的烟斗,放在桌子上面的烟灰缸里,一边往起站,一边赶紧伸出双手,去接长谷川一夫的名片:“失敬!失敬!噢,是贵国的桑原秀吉少将约我来的!请问,您是他的副手?啊,助理?”
李东日口中桑原秀吉少将这个名字,深深地震撼了长谷川一夫,他先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后退了一步,又郑重其事地向着李东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唉哟儿,您认识桑原秀吉少将!那您待会,可一定要帮助我约见一下木下平八郎少佐阁下呀!如果,木下平八郎太君忙,那么,哪怕是个中尉太君,啊,不,少尉太君也行啊!”
李东日一愣,他十分认真地看了一下那张名片,然后,小心地问道:“请问,阁下是?”
长谷川一夫又鞠了一躬:“我吗?社会人士!一个全面效忠于大日本帝国的中国籍朝鲜人!啊,不,高丽!高丽!老高丽!”
李东日听了长谷川一夫的这一番话,叭叽一下,冷淡地坐回到了椅子上,一伸手,重新抄起桌子上面烟灰缸里那个还在冒烟的烟斗,叭嗒、叭嗒地抽了起来。
长谷川一夫一脸谄媚:“先生!阁下!大人!老爷!您一定要帮助我引见一下啊!我十分效忠大日本!死心塌地!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一名日本少尉走了进来,看到了长谷川一夫,脸上马上显示出了一片反感与厌恶,他伸出手去一指楼梯,对着长谷川一夫厉声地说道:“滚!你的,立即滚出去!”
长谷川一夫胆怯而又无可奈何地看了日本少尉一眼,像一只耗子似的,飞快地向楼梯口跑去。
那个日本少尉向李东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道:“让你久等了!尊敬的李桑!本机关的机关长桑原秀吉少将,立即便会到达与李桑会晤!”
偷偷摸摸地躲在楼梯口的长谷川一夫,在背地里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显示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羡慕和痴迷……
白天,奉天市区张宝春的家中,林诗野、姜九龙、张宝春三个人,正在桌子边上坐着,大门外忽然传出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林诗野和姜九龙立即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张宝春急忙拦住:“你们到里屋去!我去外头看一看!我不叫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出来!听明白了没有!”
林诗野和姜九龙向张宝春点了一下头,走进了里屋。
张宝春走出房门,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口,仔细地听了一听那敲门声的节奏,然后,面容之中闪出一片喜色,麻利地打开了大门。
风尘仆仆的崔东赫,从大门外面走了进来,张宝春伸出头去左右看了一下,迅速地关上了大门,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手。
张宝春:“东赫!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崔东赫:“宝春叔!孩子们都好吧?”
张宝春:“好!好!都还好!就是关不住啊!尤其是那个林诗野,就差用绳子捆了!走,走,走,咱们进屋子说去!”
张宝春带领着崔东赫走进了屋子,趴在里屋的门缝里面偷看着的林诗野,一看到崔东赫进屋,立即从里屋冲了出来,举起拳头便向崔东赫扑去。
张宝春急忙上前拦住,大声地喝道:“诗野!你要干什么?怎么跟一条疯狗似的,见到谁都咬啊?”
林诗野面对崔东赫咬牙切齿,他恶声恶气地对张宝春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日本外交部的特派员!刚才,就是他拦着我杀木下平八郎那个日本仇人,他还打了我一拳呢!”
张宝春被林诗野气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双手,先将崔东赫推到了林诗野与姜九龙的面前,然后,动情地说道:“他就是你们盼望了好几天的崔大哥、崔东赫!”
林诗野听到张宝春的话一愣,目光中闪出一丝疑惑。
姜九龙的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水,他一下子扑向崔东赫,深情地叫了一声:“大哥!”
崔东赫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姜九龙,然后,亲切地对举着拳头愣在那里的林诗野说道:“你就是林诗野吧?你仍然在想报今天下午在云香酒楼的那一拳之仇,是不是?啊?小兄弟!”
林诗野尴尬地微笑了一下,笑容之中,却仍然携带着几分疑惑。
崔东赫伸出手,把林诗野那高举着的拳头,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我当时不一拳把你打昏,如果,老板娘不赶快叫人把你给抬出去,从后门将你悄悄地放走,你逃得过木下平八郎这个凶残恶魔的那一枪吗?嗯?我的诗野兄弟!”
林诗野脸上尴尬的表情,逐渐转化为惭愧,他向崔东赫深深地鞠了一躬:“崔大哥!”
姜九龙很动感情地对崔东赫说道:“崔大哥!自从家里出了事,你派人安排我和诗野去上海躲避,我们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见过面了!很想你!真得很想你!”
林诗野听了先是一愣,旋即又恼火地把姜九龙拉到了一边,生气地说道:“唉,我说姜九龙,原来你早就认识这个崔大哥!”
姜九龙笑嘻嘻地答道:“是啊!我们认识快两年了!”
林诗野满面怒容:“那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我们从小在一起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读书,在一起练武,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
崔东赫截过话头,十分郑重地对林诗野说道:“那是因为你太莽撞了!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会让我们许多人人头落地的!”
林诗野非常认真地对崔东赫说道:“崔大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一个什么人?你们又是一些什么人?”
崔东赫紧紧地拥抱着林诗野,充满感情地对林诗野说道:“和你一样,我是一个与日本侵略者有血海深仇的人!和你们一样,我们都是一群想把日本侵略者赶尽杀绝的人!”
林诗野热泪盈眶:“告诉我!我,能啊做些什么?”
崔东赫亲切而又严肃地说道:“找一份适合于你们的工作做掩护!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经常往返于满洲到上海之间!”
崔东赫的话音刚落,林诗野便脱口而出:“这好办啊!从上海回来的时候,我和九龙救了一个走私的人,他专门往返于上海和安东!”
姜九龙随声附和:“他说,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他还说,他的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名字叫做金相大!”
崔东赫微微一愣:“金相大?”
林诗野连忙点头:“对!金相大!”
崔东赫稍做沉思,然后,便十分果断地对林诗野和姜九龙说道:“可以!你们两个人可以去找他!争取参加到他们的团体中去!但是你们要记住,无论事情成与不成,绝对不可以在他们的弟兄们面前,随随便便地提我和张宝春叔叔的名字!”
林诗野爽快地答应道:“这个没问题!可是,我与九龙往返于上海和安东之间干什么呀?难道,也是为了去犯日本人的法,去走私吗?”
崔东赫看了看英武的林诗野,沉思良久之后,压低了声音,极其郑重地说道:“执行你父亲和姜伯伯的遗志——山河绝杀令!动员一切抗日力量,消灭日军的战略思想中枢,为了制止或者延缓***战争的全面爆发!”
一瞬间,林诗野和姜九龙全愣住了。
上海市区,日租界中,桑原秀吉所领导的战略情报机关总部,特意穿上了一身西装,以示不再强调中国人特色的李东日,在会客室里正襟危坐。
稍倾,桑原秀吉身穿便服,右手中端着一壶茶,左手用两个手指勾着两个茶碗,慢慢地走了进来,他在距离李东日还很远的地方,便热情地高声呼叫起来:“喝茶!喝茶!亲爱的李桑!我们来喝茶!”
李东日受宠若惊,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地迎上前去,伸出双手,想去接桑原秀吉手中的茶壶。
桑原秀吉赶紧阻拦,热情万状地对李东日说道:“唉,唉,唉,别动!别动!小心烫手!你坐,李桑!坐下来猜一猜,我给你端来了什么茶?”
李东日感激地弯下腰,对着茶壶嘴冒出来的蒸汽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对桑原秀吉说道:“将军阁下,是六安瓜片!”
桑原秀吉带着一脸的友善,微笑地说道:“叫我桑原!叫我桑原!李桑的嗅觉,真得是极好,极好啊!没错,六安瓜片,是上等的六安瓜片!知道李桑的祖籍在安徽,所以,我便特意弄来了一点六安瓜片与李桑分享!”
李东日连忙对着桑原秀吉欠了欠身,恭敬地说道:“桑原君实在是太费心!太费心了!”
桑原秀吉爽朗地一笑:“那里,那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何况,前两天,我们谈得很愉快!对不对呀?李桑!”
李东日又欠了欠身:“当然很愉快!当然很愉快!我已经决心将奉天的生意分出一半来,到上海滩上来做!到日本租界来做!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将我和桑原君的关系,规范在生意的范围之内,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嘛,李东日还要请桑原君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桑原秀吉端起茶壶,先为李东日满满地斟了一碗,然后,又将自己的茶碗倒满,他微微笑了一下,对李东日说道:“听得出来呀!你,李大帮主,哈哈!还是心存顾虑呀!不过,我也是知道地,凡事,你李大帮主要是没有考虑周全,是不肯轻易动作的,对吧?来,喝茶!”
李东日连连点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唉,谢谢!谢谢!其实,不是我李东日拿捏什么,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落下一个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桑原秀吉一声冷笑:“我把话说明白了吧!李桑!你是害怕人家骂你是汉奸!对不对!哈哈,‘汉奸’,那只不过是一个观点而已!孙中山先生够伟大了吧,文选之中不也屡屡提到了‘大亚洲主义’吗?你敢说他是汉奸?还有共产党,究其奋斗之目标乃世界大同也,这世界大同啊,国家都取销了,还汉什么汉?奸什么奸?啊?喝茶!”
李东日稍显迟疑:“那……将军阁下,日本皇军的力量可实在是不弱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这三五百号市井之人呢?”
桑原秀吉一本正经:“叫我桑原!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朋友,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嘛!喝!六安瓜片!”
李东日压低声音:“那么……那么,请问,桑原君准备怎么照顾,我李东日在上海滩上的生意呢?”
桑原秀吉连连摇头:“不仅仅是支持你在上海滩上的生意!还有你在满洲的生意!以及,你在你的故乡安徽的生意,统统都在大日本帝国的支持之下!”
李东日一阵疑惑:“桑原君,我在安徽没有生意呀?”
桑原秀吉神秘地一摆:“李桑!有一种赚钱赚得非常厉害的东西,名字叫做‘福寿膏’,李桑听说过吗?”
李东日顿时一惊:“鸦片?”
桑原秀吉拿起一个文件夹,轻轻地放在了李东日的面前:“我叫专家帮助我查了一下,李桑家乡所在地,安徽省的南部山区,很适合于这种成瘾性植物的生长!”
李东日:“桑原君的意思是?”
桑原秀吉:“大日本帝国鼓励你在那里种植鸦片,提取精华,运到满洲和上海滩上来广泛销售!”
李东日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种不可掩饰的贪婪:“那么,桑原君,在支付给了我如此巨大的利益之后,大日本帝国希望我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桑原秀吉端着茶碗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先轻轻地吹散了,茶碗上面漂浮着的泡沫,然后,以漫不经心的口气对李东日说道:“简单的很,只有四个字,情报、杀人!”
李东日听到了桑原秀吉的这句话脸上一震,手中的茶碗差一点掉在了地上:“情报!杀人!”
桑原秀吉:“对!对!捕捉大日本帝国所需要的情报!杀死大日本皇军不便杀死的敌人!”
李东日:“捕捉大日本帝国所需要的情报?杀死大日本皇军不便杀死的敌人?”
桑原秀吉:“对!对!李桑!只需要你做这两件事情!而且,这两件事情,我们并不是要让你公开地去做,而是要让你秘密地去做!”
李东日:“秘密地去做?”
桑原秀吉:“对!秘密地去做!非常秘密地去做!以你一个黑社会老大——噢,对不起!对不起!是以帮会老大的身分,十分秘密地去做!所以,尽管放下心来好了!亲爱的李桑,没有人会说你是汉奸!无论是死去的孙中山,还是活着的共产党!”
李东日:“然后呢?然后,你们就允许我在日租界公开地卖鸦片?”
桑原秀吉:“唉,是‘福寿膏’!像卖糖一样公开!”
李东日的眼睛里面闪烁出了一种尽乎是疯狂的贪婪,他向着跷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面的桑原秀吉,微微地欠了一欠身,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低声地问道:“果真如此?”
桑原秀吉一板脸孔,正色地对李东日说道:“军中无戏言哪!”
夜晚,奉天市区的一个小酒馆中,林诗野和姜九龙与申尚益三个人,亲热地坐在一家桌子上,一边喝酒,一边交谈着。
申尚益双手捧着酒杯,对着林诗野和姜九龙说道:“你们两个是我的救命恩人!推荐你们两个,加入到金相大的公司做事,我申尚益义不容辞!”
林诗野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与申尚益的酒杯用力一碰:“好!尚益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爽快!爽快!来!喝酒!”
姜九龙也赶紧举起酒杯:“我跟诗野也是到了穷途末路的份上,所以才想到跟着你申尚益兄弟,在金相大金爷的手下讨上一碗饭吃!”
申尚益带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了酒杯,对林诗野与姜九龙小声地说道:“这个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很想告诉你们两位,当年,我在朝鲜犯下了事——杀了一个欺人太甚的日本鬼子,受到了通缉!是这个朝鲜半岛远近闻名的走私大户金相大救了我!他把我秘密地藏在了船底下,在我的嘴巴里面插了一根芦苇,绕过了日本人的巡逻艇,费尽周折才引渡到中国的!大恩哪!啊,大恩哪!”
姜九龙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这个金爷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天地之间真英雄也!”
申尚益带着一脸感激的神色继续说道:“是啊!前不久,金爷他托人捎信给我,让我杀掉长期与金相大集团为敌的日本海关助理渡边一郎的一只爱犬,这只狗名叫杜飞!”
林诗野认认真真地听着:“杜飞?”
申尚益冲着林诗野一点头:“对!杜飞!这可真得是一条恶犬啊,个头比狼还要大!跑得快,鼻子特别的灵,两三公里以外有了生人,它贴着地面一闻就能够闻出来!唉,残害了许多人啊!那个渡边一郎,拿这条杜飞当儿子一样宝贝!”
姜九龙边听边做了一个手势:“那么,你把这条恶犬杜飞给杀了?”
申尚益一脸惭愧:“没有!倒是接触过几次!可是,这个狗日的鬼得要命!除了那个王八蛋渡边一郎,亲自喂给它的东西之外,任凭是什么东西也不肯吃!唉,白瞎了我一斤半牛肉啊!”
姜九龙立刻皱起了眉头,对着林诗野低声地说了一句:“讨厌!这个畜生是一个障碍!”
林诗野一愣:“什么障碍?”
姜九龙指了指天空,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说其他,你还记得林伯临死前写在地上的那四个血字吗?山河绝杀!”
一股凛凛的杀气在林诗野的脸上腾然而起,他端起桌子上面那满满的一杯酒,仰面向天,一饮而尽,然后,咚地一下子,将空空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一抹脸,对姜九龙和申尚益说道:“什么也别说了!这条恶犬杜飞的命,就交给我林诗野了!”
姜九龙微微一愣:“交给你了?”
林诗野冷笑着说道:“对!交给我了!你忘了吗?九龙!我的大洋功,不是打死过野狼吗?我就不信,杀狗比杀狼能够艰难到哪里去!”
姜九龙和申尚益望了一下林诗野那一脸的豪迈之气,他们先是沉默不语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又一同开口争先恐后地对林诗野说道。
姜九龙:“我和你一起去!互相也可以有个照顾!”
申尚益:“是啊!九龙兄弟说得对!我们大家一起去!何况,杀掉这条恶犬杜飞,本来就是我申尚益份内的事情!”
林诗野左顾右盼,默默地望了一望姜九龙和申尚益,突然之间豪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对姜九龙和申尚益说道:“哈哈……哈哈……简直是笑话!杀一条狗,居然要动用三条好汉?这事要是传出去,狗不死,我们三个人倒是先要羞愧死了!”
姜九龙并没有跟随着林诗野一起大笑,他谨慎地对林诗野说道:“万一,日本宪兵队派人支持海关,你怎么办?”
林诗野平平静静:“没枪的人,七个八个不够我林诗野一个人打!要是来了有枪的人,我们去的人再多恐怕也打不过人家!”
听到了林诗野这样一说,姜九龙和申尚益的脸上逐渐地升起了一丝担忧和顾虑,酒桌上面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林诗野看了一下姜九龙和申尚益的脸色,轻轻松松地为他们两个人斟满了酒杯,然后,乐喝喝地对他们两个人说道:“唉,怎么回事?喝酒!别弄得跟霸王别姬似的呀!噢,对了,麻烦二位凑两块大洋给我,等我在那大洋的上面染上了狗血再还给你们!”
申尚益立即从衣袋中摸出两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同时,他十分奇怪地对林诗野问道:“诗野老弟,这两块大洋拿去买刀嫌多、买枪又嫌少,不知老弟是何种用途啊?”
姜九龙微微一笑,一边举杯饮酒,一边对申尚益说道姜九龙:“什么也不买!这两块大洋,便是他林诗野最好的兵器!”
申尚益顿时来了情绪:“兵器?刚才便听到诗野老弟说起过,有一种什么大洋功,没有顾上请教,莫非,人世之间真得是有此一支功法?不过,我对中朝两国的武术,也算是稍知一二了,怎么一向没有听说过呀?”
林诗野从桌子上面将两块大洋收起来,笑着对申尚益说道:“哈哈……哈哈……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我这个大洋功,是小时候不肯好好读书,从父母那里偷偷摸摸地弄出几块大洋,先是抛向天空打鸟,再到河里打鱼,日复一日,铁杵成针。如今,十步之内,我这手中的大洋,也可以取人性命了!至于,这大洋功三个字,是他姜九龙信口开河随便取的,即非三界内,不在五行中,你如果听人家说起过,哈哈……那我林诗野,岂不是成神仙了!哈哈……”
申尚益一番赞叹之后,低声认真地说道:“好兄弟!那条恶犬杜飞,绝非寻常的畜牲好比,真得是穷凶极恶!狗尚且如此,那率狗之人渡边一郎,也是一个无比残暴的家伙!虽然,你诗野老弟怀绝技于己身,可是,千万,千万,还是要小心呀!兄弟!”
林诗野的炯炯目光之中,闪动着无畏的豪情与悲冷,他十分动感情地对申尚益说道:“其实,我林诗野的头,老天爷早就已经收过了!半年前,当日本军人屠杀我的父母时,要不是姜九龙抱住我,不允许我稍有举动,我早已命丧黄泉!前天下午,在本市的香云酒楼,若不是……若不是一位大哥一拳将我打昏,我也已经成为了杀父仇人木下平八郎的枪下之鬼!唉,我已经是一个死过两次的人了,老天爷之所以将这颗脑袋,仍然安放在我林诗野的脖子上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诛杀日本敌寇,报讨家国之恨!哈哈!放心吧!五日之内,我必取下恶犬杜飞的命,做煲中之物,供兄弟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