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昏黄黯淡的光晕营造出会晤密谈的气氛。一句话,勾起两人兴趣。虽是心中早已有数冥火三炼与于垂空有关,但由霜若寒口中得到确定仍是令两人感到趣味非凡。
“你确定吗?”碧寒易问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霜若寒清楚回答。
碧寒易闻言轻笑道:“有趣,真是有趣。本以为此次来荆城只是进行一场无聊的猎杀,没想到还能得到一点可使心情愉悦的趣味。兄弟,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于垂空了。希望到时他不要让我扫兴才好。”
昏黯的光芒中,碧寒易淡然轻柔的笑容让人看起来邪气十足,于垂空在其口中仿佛不是人,只是一只可以为他带来乐趣的待杀待宰的垂死动物。
轻笑两声,碧寒易突的笑声一停,凌厉目光好似两柄出鞘利剑,径直射向霜若寒,阴冷道:“霜兄,在杀于垂空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霜若寒嘴上挂起一抹浅笑,神态自若如常,全然不受碧寒易目光影响,“碧兄客气。你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你最完美的答案。”
“不必如此尽心尽力。我只想知道你主动接近我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碧寒易缓缓道:“你应该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求知欲吧。霜兄。”
平缓的语气,暗暗道出潜在的杀意。一旁的念残想虽是沉默无语,但那双冰蓝色无波无绪,无感无情的眼眸如他的剑一般触之如堕深渊,令人不寒而栗。而在四目紧逼之下,霜若寒却是笑容不改,风姿依旧,淡然说道:“这个问题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再问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是吗?你以为我们真的相信你那时所说的话吗?”碧寒易冷冷一笑,“不过是我们不想细究罢了。现在不同了,在杀于垂空之前,我不想有任何变数和未知发生。因为,我已经历了一次变数。一次已经足够了。霜兄,我相信你与我们合作的意向是真,但我更想知道你背后的真实目的。当然,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在杀掉于垂空后刀下再添一道亡魂。”
“这是威胁吗?”霜若寒笑容敛去,沉声问道。
“那要看你如何回答。是否是威胁只在你一语之间。”碧寒易道。
霜若寒微一沉吟,随后口出惊人之语,“坦白说,本来我是想着于垂空死后才向你们说的,但观现在的形势,若是再不说出实情,恐怕黄泉路上就要我与于垂空做伴了。其实,我的目的你们应该已经想到了,便是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消灭赤东来。”
话落瞬间,念残想,碧寒易两人同时一怔。赤东来,他的目标竟然同样是赤东来。这算是不谋而合吗。做人做到赤东来这个样子,也算是一种成功啊。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同时被两伙人谋划取命的。
霜若寒顿了顿,道:“若无我,你们恐怕直到现在都未必知晓赤东来的下落。仍会想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哦?为我们找到他的人是你?”碧寒易盯着霜若寒道:“找得如此准确,你对他不是一般的执着啊。”
提及赤东来,霜若寒眼中燃起一股见所未见的火焰,憎恨,愤怒,疯狂的火焰,即使是在面对凶残变态的于垂空时也未表现得如此,“虽然不清楚你们与他之间的仇恨是什么,但我对他的执着和恨意绝对远超你们。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念和恨意可以用容量来形容的话,我对赤东来的容量则是无限大。”
“无限大?那你为何不自己动手。以你的实力,杀一个赤东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碧寒易略微好奇。
霜若寒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最近几年里,他的实力飞速飙升,已经到了无法可以想像的地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成功击杀他。所以,我只能等。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幸好这个时候,你们两人出现了。你们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希望。”
“你那时与我对决果然是在自我推荐。”一旁静坐的念残想开口冷道。
霜若寒耸了耸肩,“这样做才能让你们对我的实力有一个概念,再谈合作也会方便许多。只是我没想到这场再谈会来得如此迅速。两位,我话已至此,是否合作,也请你们给我一个答案。”话落瞬间,霜华飘降,房间内寒霜铺地,三人对视无语,温度降至低点。
碧寒易与念残想对视一眼后,给出了答案,“定个条约吧,在解决掉赤东来之前,我们永远都是盟友,无内斗,无背叛。”
“正合我意。但赤东来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只要能让我亲手杀掉赤东来,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我能给予的一切帮组和资源。”霜若寒一字一字决然说道。
碧寒易眉头微皱,正要回绝,却见念残想缓缓起身来到霜若寒身前,举起右掌,“赤东来由你来杀,他的双手由我斩下。如果无异议的话,便让我在掌声中听一下你的决心决意有多么响亮。”
话落刹那,“啪”的一声脆响乍响,干净利落,清脆果决,在房间空间中传达出不可阻碍阻挡的声音。这里面有着霜若寒必杀的执念,如火炙狂,如冰坚韧的执念。一个人,在执念推动之下可以做出任何事,无论对错善恶,无论疯癫正常,只要能完成内心深处的念想和执拗,他都会去做,无论需付出什么。
看着那无可撼动的坚毅眼神,念残想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必会将赤东来活生生冰冻,再狠狠地一拳将之击碎,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因为只有这样做他眼中浮现出来的复仇之光才会消散,而为了让这光消散,他绝对可以做成任何事。
熟悉的光,熟悉的眼神,曾几何时自己的眼中尽是如此光辉——属于仇恨,覆仇的光辉。与这样的人合作必能事半功倍,因为在仇未尽,恨未平之前,他们永不倒下。
“我期待合作愉快。”念残想道。
“我相信这次不会让我们彼此失望。”
“既然合作已经确定,那便喝下这杯酒吧。”碧寒易来到两人身旁分别给了一杯酒,道:“喝下这杯酒便意味着我们的盟友关系正式确立。为了庆祝它,我决定明日便是于垂空的死期。”
霜若寒持杯与两人一碰,一饮而尽,“你准备好了?”
“不是我准备好了,而是时机到了。”碧寒易将酒杯随手一抛,邪魅一笑,“游戏,预谋的时机到了。你要听我的计划吗?霜兄。”
“方便的话我不见意聆听。”霜若寒道。
“自然方便,毕竟我们已经是盟友了。而且若是有你协助,我的计划定能顺畅进行,若是计划成功对杀赤东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昏黄暗淡的灯光中,伴随碧寒易暗藏诱音的语调,隐有微不可防的紫色芒彩,瞬闪而逝。
“此话当真?”霜若寒宁重问。
“绝无虚言。”碧寒易断然道。
“碧兄,我已侧耳待音。”
“这个计划要从一个人开始……”碧寒易压低嗓音,开始缓缓叙述满是血腥与残酷的心中计划。
凉风习习,早春冷夜。荆城内除了守城值夜的士兵们外,绝大部分的人都已沉沉睡去,在温暖的被窝里,美好的幻梦中放松掉一天的忙碌与疲惫。
午夜的荆城,少了几分嚣华,多了几分平静。
忽地,一道肉眼难查的黑色烟雾与暗夜融为一体,飘飞掠空,跃过条条大道,径直飞入将军府内一间外观普通无异的房间里。
甫入房间,黑雾瞬间消散,再露黑袍人身影。
举手摘下面具,显出一张大约四十来岁刚毅严峻的面容,如果此时有荆城的居民在此的话,一定会恭敬的道一句,“城主大人”。
没错,黑袍人正是荆城城主——于垂空。
随手将面具丢在地上,擦去嘴角处的血痕,于垂空沉声道:“驭冰为武,万刃皆冰,今夜一会,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方落,于垂空左眼墨绿异芒盈眶,阵阵鬼气自眼中瞳孔涌出,另一种阴冷沙哑的声音陡然从其口中传出,“那个人是何来历?他的冰竟能抗衡冥火,此等人物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他叫霜若寒,五年前凭空出现在皇帝身边,朝廷上下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来历。对他的唯一认识是他是皇帝的狗,是皇帝的鹰,更是皇帝的刀剑。我虽久闻他善于驭冰杀人,但没想到他的冰会严寒,坚韧,冷酷至如此地步……”
话音未完,阴冷沙哑的语音接口道:“等等,你说他是那位狗皇帝的人,那他的到来是否意味着狗皇帝已经注意到了荆城,注意到了我们?”
“不无这种可能。毕竟他出现得太过巧合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赶在实验将成的时候出现。若说是碰巧,你信吗?”
“谁会信。无论是有意而来还是无意而至,霜若寒都不能留。任何阻碍实验,阻碍殿下的人都不能存活。殿下的道路要畅通无阻。”
黑暗无光的房间里,一个人两种不同的音调语气在自言自语,在彼此交谈,似癫似疯,又一切正常毫无违和之感。
“你说的不错,霜若寒必须死。但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们的实验即将功成,一切应以实验为主,切不可在此时分心。霜若寒初到荆城,就算他有备而来,想要查清我们的实验与计划也需花上一段时间。倒是你,让我有些不放心。”
“我?”
“不错,方才一战,一向冷静不惊的你竟在关键时刻失神,这样的状况我不应该关心一下吗?那一刻险些害死我们两个,你知道吗?我之共体,月琉魄。”
“抱歉。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今夜的情况。”
“你不打算向我说明原因吗?你我可是共体。”于垂空眉头一皱,严肃问道。
“说了可能会增加眼下不必要的困扰,这样你也要听吗?”
于垂空低笑两声,道:“这些年来我们为彼此增添的困扰还少吗?早已不差一两件了。只要不妨碍实验,皆非困扰。”
“好吧。方才战斗中,我感觉到了我妹妹的气息。你知道的,我们鬼对气息的识别辨析能力在你们人之上,我可以肯定那股气息是我妹妹,不会有错。”
“妹妹?”于垂空略感惊讶。
“是的,妹妹。我在鬼界唯一的亲人。”阴冷的声音中意外流露出几许柔情,几许伤感。
“她……”
于垂空方一开口,阴冷的声音赶忙道:“放心,她不会干扰到实验与计划,不可以伤害她。”
“你想多了。我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别忘了,你我共体,她也算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别多想了,完成今晚的任务,为将要成功的实验再添一力吧。别忘了什么才现在最重要的。”话音落,于垂空右手向左一推立在身前的红松木桌子,下一秒,“咔咔隆隆”般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回响在被黑暗笼罩拒绝光线的房间内。
随后,于垂空脚前两寸的地面石板如有滑到的门一般缓缓向两边开启,显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行的地道,灰色的石阶一磴磴向地下不知名处延伸而去,将人一步步诱驶向神秘的黑暗。而人,一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充满探索欲望,无论隐藏着什么,都想去一探究竟,哪怕是凶险莫测,命入九泉,魂走酆都。
“今夜,你我将创造出六界间真正的神话。不世的荣光在等待你我。”看着脚下黑色的通道,阴冷的语音幽幽感叹。
“这正是殿下之期望,你我之期望。”于垂空缓步顺着石阶走去,敲击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如步入沉眠的凶兽巨口。
少顷,石板再度滑动,恢复如常,不见丝毫缝隙。
无灯的房间,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再度沉寂在黑暗的死寂之中,等待主人再度的回归。
也许它使命将尽,快被弃之闲置,但在那一天来临的前的一分一秒,它依旧会如往昔般像个沉默寡言的战士,屹立边疆防线,固守自己的岗位,日沐烈阳,夜沐寒风,无惧风沙雪雨吹打,以不变的姿态带着赋予的使命,尽忠职守,严守着它为之存在的秘密。
黑暗的通道朝着地下盘旋延伸,引导人一步一步迈向神秘,仿佛地下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宝藏正在等待收取。
初时的黑暗,随着渐行渐远的路途,渐渐有荧荧幽绿光芒自两边墙壁上出现,如指引的路灯,提醒行人目的地就在前方。
最后一磴石阶上,于垂空驻足而立,前方一座两人高的青铜门傲立挡道。门上刻画火焰恶鬼,猛虎蛟龙,妖兽魔物,宛如一幅恶之森罗图,令人望之生畏。
抚摸这道铜门,于垂空眼中充满着激动,温柔,向往,甚至是一点疯狂,“我的孩子,我的神话,今夜让我见证璀璨荣光的诞生吧。”
铜门推开,入眼是一个宽广的大约有八百多平米的空间,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空间,那是头顶上方镶嵌的夜明珠的光芒。
光芒下,整个空间的场景毕露眼帘: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黑色大理石筑造的水池,一个里面存放诡异的绿色不明液体,一个里面储存着暗红的血液。两个池子边上各有三个成人手臂粗的通明管子导出,伸向后方中央处。
那里是空间的中央,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棺耸立正中。自池子延伸而出的六个管子分别插在水晶棺的左右两则,向里面导入两种不同的液体。
注满液体的棺内一片浑浊,看不清内里究竟安置着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光是看着注入的两种液体便让人不禁一阵恶心反胃,心生厌恶。
于垂空分别看了眼两个池子中所剩不多,快要见底的液体,道:“一切顺利。看来连上天都站在我们这边。”
“动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起创造神话与荣耀吧。”
于垂空雄躯一振,黑袍鼓动,一团阴寒的鬼气乍然从其身上分离飘出,降在左边绿色液体的水池前,显露真身——月琉魄。
冷俊的颜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分外妖娆,即使是与生俱来的属于鬼的阴冷在这股柔光下也变得略有几分和煦。他站在明珠之下,以鬼之冷酷阴沉的俊逸,沐浴珠光之华美的同时,反射琥珀流光般的鬼之阴柔美感于明珠。
月琉魄与于垂空对视一眼,默契于心,四只手同时结印运化,炽热冥焰自两人体内滚卷而出,飘停在不同的水池上方。熊熊冥焰中悲哭哀嚎,嘶声惨叫之音传唱出凄绝伤绝哀绝的怨灵咒歌,弥漫空间回荡。
“献上无阻恸哭之灵。”
“奉上非罪亦罪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