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拳,黑袍人仓猝之下双臂十字交叉挺身硬受。厚重的一拳,如千斤沈铁撞得黑袍人双臂骨痛欲折。拳臂相碰一瞬,狂涛寒劲触臂迸发,侵冻血液筋脉,暗伤五脏六腑。猝不及防的强袭下,黑袍人顿时闷哼一声,后退两步,但双臂仍旧保持十字不变。
一拳过后,霜若寒掌爪指轮番迭攻。骇浪气劲,夹带彻骨严寒,以银河飞落九重天之势,怒涛狂澜拍卷。重重雄浑攻击,每一击都准确无误的打在黑袍人双臂交叉点处。正是取其中心一点以破之。
抢得先机的连番猛攻,强如黑袍人也被打得节节败退,只有防御之态,毫无反攻之机。一时间冥火第三炼困死掌中。
“你的第三炼呢?怎么还不使出来?是否已是无力施展?你不是要用它来杀我吗?来啊!”重重攻势,连环密集,虽是耗气耗力,但霜若寒却是不见疲态,越战越勇。这种状况略微反常,也在情理之中。是心中那仅存的微薄正义对滥杀无辜的怒火,在支撑着他,化为他鏖战的动力。
黑袍人不言一语,臂上冥火燃起,抵御消化凛冽的寒劲。但宛如惊涛骇浪,狂风暴雪的庞沛寒劲,即使是炽灼冥焰也难以抗衡。
“向你残忍烧死的人赎罪吧!”霜若寒沉声一喝,怒拳轰出,充满怒火的一拳宣泄无边怒气,杀气与寒气。
附着在臂上的冥焰应拳迸散,滚滚澎湃的拳劲翻江倒海席卷,无可化解,难以抵御。黑暗的夜色下,“呃”的一声闷哼响起,黑袍人如置狂风中的黑色锦帛,在夜空中带着重创,脆弱的倒飞而出。
重拳得手,接下来自然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然而,那锦帛却又好似黑色的蛾,在将要落地的一刻,旋又飘然飞起,散化一股黑色烟雾,借着拳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远方撤去,“霜若寒,下回再见就是你之死期。”方向正是荆城。
霜若寒见状怒然一喝,欲似离弦之箭紧追而去。到手的猎物,怎能放过。倏然,就在霜若寒身形方动的瞬间,数之不尽的火舌蓦地自地上蹿起,彼此相连,遇风速燃,火势高涨,汹汹烈焰连成层层炙烤的火墙,阻去霜若寒进路与退路。
离远望来,一排排鬼气森森的墨绿火墙,嚣狂的燃烧释放着属于鬼的阴冷。
霜若寒怒视四方冥火,冷哼道:“受到我连攻的同时,将火焰通过双脚暗埋在地下吗?好算计,可惜,凭这玩意还困不住霜若寒。”话落瞬间,双臂挥扬,气浪猛如狂扫乱劈的刀锋,划过空间的同时切割劈碎火墙。
万千火团火球火苗火星爆裂炸舞飞溅,如一场绚目缤纷的墨绿色彩雨,洋溢飘洒着异样的火色,象征残酷死亡和亡灵的火色。
沐浴火雨中,霜若寒凛然傲立,身上寒气散放,与飘降的热和炽激撞出蒸汽淡雾,缥缈如置云雾。
强敌已撤,阻挡已破,霜若寒面具下的双眼依旧警惕凝重不变。只因,有声音隐隐自背后不明确的远方传来,飘飘扬扬,虚虚实实,却又速度极快。
顶级的身法,让人无法捕捉的身法,真正像风一样的身法,不应该说就是风,风一般的无法辨析,难以揣摩。
霜若寒心中暗道,来人意向不明,现在的我不易与他人发生冲突。先回荆城找碧寒易商谈。
思索间,寒气增强,淡雾转浓,伴着夜色越发令人看不清四周景象。而,霜若寒已在此时消失不见踪影。
被浓雾笼罩的荒土废墟上,涵虚清轻挥衣袖,扫去缠绕在身旁的雾气,这里有与繁锦阁相同的气息,又是一场残忍的屠戮结束。前方就是荆城,由气息的去留来看,凶手必是去了那里。而荆城,亦是他的目的地。通过他独特的对空气中气息的辨析能力,他知道荆城便是此时碧寒易与念残想的滞留之地。是巧合吗?二者都在荆城,若不是巧合,那还真是神奇啊。
荆城,此刻在涵虚清心中,宛如黑色不见底的漩涡,藏匿着罪恶和黑暗。
“事到如今,你仍要庇护凶手吗?”涵虚清对着身冷艳倾城的月琉柯说道:“看看这里,看着这片废墟,你仍要包庇凶手吗?人滥杀鬼是不对,但鬼滥杀人就对吗?这些无辜的人本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亲人,朋友,幸福与快乐,却因凶手的一己之念而荡然无存。你觉得如此做法对吗?”连日来,每逢月夜,涵虚清便会将月琉柯自剑中放出,使她得以有吸收月之精华及夜之阴气的机会。夜晚永远都是阴气最为充足强盛的时候,而阴气便是鬼界的鬼们赖以生存的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能源。
起初,月琉柯满腹猜疑,认为涵虚清是别有图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猜疑变成疑惑,明斗变成暗斗直至连两人都弄不清楚她们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敌人不是敌人,朋友不是朋友。
说话间,浓重的雾气在涵虚清轻舞的衣袖下,逐渐转淡,变至稀薄,最后散于天地夜色之间,暴露出惨不忍睹的颓败废墟。
清晰映入眼里的景象,不见尸身,却更显凄凉。所见所及尽是断壁黄土,残垣裂痕。
“……”月琉柯一时不知应如何回答。迷人迷魂的美目里,数不清的复杂情绪纠织闪现。内心深处的天枰摇摆不定,定不下最终的倾斜的方向。
“仍是不说吗?算了,我就知道依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否则也不会值得你孑然一身来到人界。”涵虚清将目光投往前方无尽的黑暗,“前方就是荆城。从气息上看你庇护的人或是你寻找的人应该就在那里。而我将在荆城终结他之罪恶。”
月琉柯秋水似的美目中闪过一丝黯然,淡淡道:“你会杀了他对吗?”
“不,我不会杀他。我要将他囚禁在寂谷之内,让他在牢狱中反省自身罪孽。”
“寂谷?那是哪里?”月琉柯微微一怔,即是为涵虚清不杀而怔,亦是为寂谷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而惊。
“寂谷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我说的话出我嘴入你耳,不会有他人知道。”涵虚清转身少见的面容严肃。
“用得着这么神秘吗?”月琉柯心中暗想,嘴上还是应许道:“我保证今夜之话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
涵虚清点了点头,正色道:“寂谷。存在于人界与魔界空间之间的另外一个虚空,它是一座空寂荒凉的山谷,是一座令人魔两界色变的监狱。你不知道它很正常,因为它只存在于六界中少数者脑海之中。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只是人魔两界少数者脑中。其余界层的人说是知晓它到不如说是知晓统治寂谷的‘虚空狱界’。”
“虚空狱界?”月琉柯冷艳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涵虚清道:“这样说吧。六界空间交界处内存在着无数个类似寂谷的监狱,虚空狱界则是这些监狱的总管机构,是一个比它们更加巨大空间,更加森严的监狱。一入狱界,永无出路,足以形容它的可怕。”
寂寂夜幕下,空旷残破废墟上,一段少有人知的故事和境域娓娓道来,诉说出属于域外别样空间的传奇。
“那你是?”月琉柯平复了有些惊愕的心神。
“我是寂谷之主。说白了就是一个监狱头子。抱歉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涵虚清淡然一笑,这样随意的一个笑容在月琉柯眼里不知为何却透露些许无奈的伤感。
“凶手是我兄长。他叫月琉魄。”月琉柯幽幽说道,冷艳的容颜在说出的同时掠过伤痛及自责。
“?”涵虚清微一错愣,有些不敢相信月流柯会说出凶手的身份。
月琉柯无视涵虚清的惊讶,皓月秋水般的美瞳远眺幽远黑暗天际,“把他带到你说的寂谷那里吧,也许寂谷能让他清醒过来。”
“清醒?”
“嗯。清醒。因为他不仅杀人连鬼界的同胞同族也杀。”
“这……”涵虚清惊异无语,这只鬼莫非是疯了吗?要知道,在鬼界杀害同族者是要被处以魂飞魄散,阴元尽毁之极刑的。更何况杀害同胞。
“感到惊诧对吧。就是这份惊诧让我尾随追踪着来到了人界。我要弄清楚在我兄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究竟要去做什么。可惜直到现在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仍是感觉莫名其妙,理不清头绪。”
“以你对他的了解也弄不清楚吗?”涵虚清略微感到诧异。
月琉柯道:“他宛如变了一个样子,除了气息外,没有一点与我记忆中一样。不对,有时就连气息都与已往有了很大不同。”
“嗯?此种现象并不多见。你的兄长看来很有研究价值吗?别生气,这句话你听着可能会感觉不好听。但我想你兄长身上一定发生了不足外人知晓的变故。”涵虚清见月琉柯眼中杀气闪烁,轻咳一声,转回严肃语气,“入荆城后,我要你待在剑中,直到遇到你兄长为止。”
月琉柯冷眸里疑惑一闪,“理由。”
涵虚清深吸一气,沉声,道:“那里有着无法想像,超出常识的恐怖。”
低沉的一语,不说清不说透,道出心中深度的忌惮。
无法想像。超出常识。什么样的存在会让涵虚清如此形容。月琉柯沉默不语,冷颜暗凝寒霜,涵虚清的实力,她虽然不清楚但心里多少也有个底细。连涵虚清都为之忌惮的存在,兄长与其在一座城市中会有危险吗?
远方,屹立卧座的荆城,喧哗旖旎于夜色之中,宛如风暴骤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港湾,暗酝着惊人的灾变。如厚重压抑的乌云,紧紧覆盖压迫着两人的心弦。
未知,在繁华霓彩,夜歌夜弦中酝酿着一切无法言说的可能与危机。一旦爆发,必是汹涌无尽,惊涛骇浪般的杀机。
生死,未来,随着黑暗夜色下两人向前的身影,渐渐陷入未知。
时至午夜,玉春楼的乐音已经停止,只剩下零星点点的客人还在酒色中留恋不舍,醉生梦死浑然忘我。当然,这些无聊的人里也包括了碧寒易和念残想。在杀人前,他们比任何都更加无聊。
“来了。”碧寒易轻轻一笑。
念残想冰蓝色的眸子里寒芒闪掠,“哪个?”
“两个都到了。先到的是霜若寒。”
话音方落,足音走近,敲门声起。三重两轻,寒气微透,宣告来人身份。
碧寒清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随手一挥,房门自动开启,映入眼中踏入房间的人正是霜若寒。
“不是说好了,不要在城内见面吗?还是说你已经开始想念我了?”碧寒易笑着调侃道。
霜若寒正色道:“我与使用冥火三炼的人交手了。那人便是于垂空。”
“哦?”
一句话同时勾起两人兴致。人,竟能修炼鬼的武学。有趣,这个于垂空有些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