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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两扇门合上,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天野无力地倚靠在电梯壁上。

他在嘴唇微微发抖,额头都是汗珠,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将左腿抬起来,再放下。

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一股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

天野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把整个左脚放在烈火上烤!

叮咚!

电梯门在15楼打开,天野深吸了口气,他冲着等在电梯外面的人群露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微笑,然后缓步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John Lope正在办公室等候他,天野进来时,他仍旧在看那份资料。

“这个年轻人,是你竭力推荐的。”John放下资料,抬头看看天野,“你真的确定,这种毫无经验的新手能进入ake?”

“是的,Lope先生,我可以肯定这一点!”

John眯缝起蓝眼睛:“愿闻其详。”

天野笑了笑:“Mr.Lope,没有人比您更加熟悉职业赛车。关于一个好赛车手,最需要具备什么,我想,您非常清楚。”

John点点头:“职业精神,以及永不磨灭的斗志。”

“但某种程度上,这二者又是相互牵制的。”天野在办公室缓缓踱了两步,“太久的职业生涯,太优渥的企业环境,会给很多赛车手带来懒散和惯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急需新鲜血液。我推荐的这个年轻人,职业习惯恐怕还需要多多培养,但他身上有一种难得的素质:他对速度,是发自肺腑的渴望,而这份渴望并不会因为环境变迁,或者金钱给予的多寡就发生改变。”

John认真听着,他微微点头:“你说得虽然没错,但是经理,让这样一个年轻人进入ake,你想过老队员们的反应吗?尤其那个David,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接纳他。”

天野的脸色愈发雪白,但他的笑容却愈发灿烂:“Mr.Lope,您听说过鲶鱼效应吧?我带来的这个年轻人,就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鲶鱼。我想,沉闷缺氧的ake水槽里,需要这样一个新生力量。”

John扬了扬眉毛:“如果水槽里有更老练更庞大的鱼,你这条小鲶鱼不敌对方,一口被它吞了,那怎么办?”

天野哈哈大笑!

“我们生活在一个弱肉强食、充满竞争的环境里,Mr.Lope。我想,没有人对此有异议。”他望着John,平静地说,“我们不应该,也不可能去指责那些带给我们压力的人,因为世界,就是如此。”

John看看手里的资料:“关于路杰这个人的家庭情况,我想再仔细看看。不过现在,我想谈谈你的事。”

天野一愣:“我的事?”

“你脸上在出汗,天野先生。室内恒温23度,并没有热到要出汗的地步。”John仔细盯着他,“你的嘴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你的腿伤又犯了,是么?”

天野表情僵硬地看着他,嘴唇抿得非常紧!

“你的脚非常疼,还能走路吗?是不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Mr.Lope。”天野不着痕迹打断了他,“我的薪金已经包括了员工医疗。多谢总裁关心,我想,这些问题应该由我自己来处理。”

良久,John点点头:“好吧,你出去吧。”

天野微微一躬身,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的步伐流畅清晰,没有丝毫滞涩。

等他走了,John轻轻一叹:“真是个刚硬的男人。然而,刚者易折……”

路杰要加入ake的消息,在小范围内掀起了风暴。

何诚语和周洋洋都非常高兴,周洋洋甚至拍着胸脯说,往后路杰需要提升设备需要赛手服,尽管来找他,他一概包揽赞助!

“不用你啦!” Matthew伸手一拍他,“人家是ake!最有钱的!你比不过!”

周洋洋笑嘻嘻点头:“对对,我比不过,我那点钱只够给朋友救急,是不是啊何诚语!”

何诚语不知为何,脸有点红,他嘟囔道:“洋洋,上次多谢你……”

路杰一听,忙问:“诚语你缺钱啊?有急用?”

“不是的啦!”周洋洋摆摆手,“人家谈了个女朋友!谈情说爱肯定是会花钱的啦!哎呀这个你就别多问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AKE里立足!闯出一番天地!到时候我们跟着你,一起名扬天下!”

路杰虽然高兴,却不忘叮嘱朋友们,千万要在Jason那儿守口如瓶,决不能漏半个字。

路杰去ake车队那天,恰恰是Matthew找人帮他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按照Matthew的说法,这一天适合开店、入学、入股经商以及结婚生孩子。

“见鬼!怎么可能连生孩子都算上!”周洋洋怪叫,“难道谁还挑黄道吉日来生孩子吗!他怎么不挑黄道吉日上厕所!”

“狗嘴吐不出象牙!”Matthew瞪了他一眼,“反正,明天路杰去ake,一定大吉大利!”

路杰也觉得好笑,虽然Matthew说了一大堆,但是这里面并没有包括“加入赛车队”。——当然,古代的黄道吉日是不可能有这一项的。

到了ake的办公楼,领着路杰进去的是天野的助理zoe,路杰见到天野时,他正在打电话,看见路杰进来,天野做了个手势,让他稍等,然后继续对着手机热情攀谈。

路杰足足等了他十分钟,天野才算打完电话,他抱歉地对着路杰笑了笑:“太忙了,要不这样吧,先让zoe带你去看看车队的内部情况,熟悉一下环境——”

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天野抓起手机,又是一连串没完没了的交谈。

Zoe赶紧上前,向路杰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说:“路先生这边来。”

路杰有点沮丧。

他今天兴冲冲进来ake,本来想找天野好好谈谈,是天野把他带入ake的,他原以为天野会说一番热情洋溢的、勉力他激励他的话。

却没想到,天野竟然这么忙,连和他讲话的时间都没有。

路杰勉强压抑下内心的这股不愉快,跟着zoe离开办公室。

Zoe带着他走了一遍基本训练场,又将放置器材的地方指给他看,还有赛车手们日常训练体能的健身房。

“除此之外,大家经常进行户外运动,比如会沿着后面的小山跑马拉松……”

“我不需要做那种多余的事。”路杰满不在乎地说,“我的体能好得很。”

Zoe停了停,她还没开口,却听见外头杂沓的脚步声,一群人涌进了健身房的更衣室。

“谁这么大口气呀?”一个尖锐的的声音钻入路杰的耳朵。

他抬头一看,进来的人,都穿着ake车队的队服,领头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白人,足足有一米九!金发的顶端被染成银色,一双阴冷冷的褐色眸子,极不友善地盯着路杰!

Zoe慌忙向路杰介绍:“这个是车队的David。”

“David Johnson。”大个子冷冰冰做了个简短的介绍,“你就是那个据说很有天分的新人?”

David的嗓音很粗,但声音很高,听在耳朵里令人非常不舒服,像被砂纸打磨耳膜。

路杰皱了皱眉:“我不知道经理是怎么说的,不过如果他要那么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David哈哈笑起来,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路杰的胸口!

“小子,别那么狂妄。说话之前,先吃一包口香糖好么?免得把我臭到了!”

David话一说完,身后的队员们哄堂大笑起来。

Zoe有些不安,她是个年轻女性,对火药味的气氛特别敏感,于是她尽力一笑:“各位,这是新来的路杰,经理希望你们能互相熟悉。”

David瞥了Zoe一眼,傲慢地说:“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了。我已经对他有了了解,这是个连后山马拉松都跑不下来的弱鸡!”

路杰很想冲上去,狠狠给那大块头一拳!

但是想到今天是他第一天来ake,如果刚来就动手,肯定会给天野惹来麻烦。想到这儿,路杰才压抑住自己的愤怒。

“跑不下来,和不想跑,这是两码事,David,难道你没上过中学语法课程?我不打算在无谓的体能训练里浪费时间。”

David眯起眼睛,像打量猎物一样打量着路杰:“无谓的体能训练?你小子还真托大!”

他伸手一把揪起路杰的衣领!

“那么,咱们今天就来比比,看谁的体能更强!”

Zoe在一旁顿时慌了神,她冲过来叫道:“不可以打架!斗殴是会被禁赛的!严重的会被开除!你们别动手!”

路杰本想挥拳,但一听Zoe这番话,知道决不能冲动,他撕开被David抓着的衣领,喘了口气。

“Zoe,别慌,我不会和这种人动手。”他安慰满面惊慌的Zoe,“这里是ake车队,我明白轻重。”

David一听,却笑起来。

“好听话的小宝宝!你的Zoe阿姨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是不是还得牵着她的裙子去超市买棒棒糖?Zoe阿姨,我要草莓味儿的!”

队员们都笑崩了。

Zoe其实还年轻,听到David这番明显侮辱的言论,眼泪都浮上来了!

路杰明白了。

David看他不顺眼,不光是因为,他是个新人,更因为他是天野推荐来的。

David对新上任的车队经理看不顺眼,所以连同他的助理Zoe也要一起侮辱!

他点了点头,知道今天这场混战是避免不了了,他可以为自己的前程忍耐,但他无法眼看着Zoe受辱,还一声不吭!

“大个子,你也不用玩这套。”路杰淡淡地说着,掰着拳头,“肌肉和块头这些东西,没什么不得了的,合成类固醇也可以帮你做到,所以别拿拳头来吓唬我!”

David被他一句话点到了心病,顿时勃然大怒!

他抡拳上去就想揍路杰,Zoe紧张地叫起来!

就在这时——

“都住手!”

一声清亮的断喝,所有人都停下来了。

天野大步流星走进更衣室,他用冷如厉电的目光将周围人群扫了一圈,这才开口道:“你们在干什么?”

路杰没说话,Zoe擦了擦眼睛,低头走回到天野身边。

David冷笑了一声:“经理先生,我正在和新来的小伙伴打招呼。”

他把小那个字,咬得格外重。

天野在屋里踱了几步,他走到路杰跟前,又看看David。

“我没见过打招呼,还把人家的衣领揪起来的例子。”

David脸色有点尴尬,他哼了一声,伸手过去,粗鲁地拽了拽路杰的衣服,又重重拍在路杰肩上。

大个子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是我们不好,哈哈,对新人太过于热情。不过经理先生,这也是ake车队的风格嘛!难道你也是新人,对此一无所知吗?”

人群里,出现一阵轻蔑的哄笑。

天野却没笑,他依然冷静地看着面前,那些比他高出足足一个头的大块头们。

“我想,各位都明白,在队内斗殴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罚,轻则停赛,重则开除,接下来重大比赛一个接一个,各位如果不想干了,尽管去触这条红线!”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了。

天野看了看他们,他点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ake的老将,你们在ake多年,难免养成了颐指气使的习惯。Henry James是个老好人,你们就算在队里翻了天,他也会没有原则地纵容你们,但事实上,他的纵容并没有给ake带来应有的荣誉,如果还有不清醒的,欢迎上总部27楼,参观一下荣誉堂,尤其看看最后那五个展区,那五块白板。”

屋里,ake的队员们,脸色都变得极为难堪!

天野背着手,抬头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不习惯。你们觉得Henry James是我赶走的。所以在心里恨我。不过,那没关系。”

天野朗朗的声音,在更衣室里回荡:“不管你们多么不甘,Henry James的时代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的时代。规矩,自然也由我来确定。守规矩的,留下来,努力的出色的,会更辉煌;不守规矩的,走人,触犯条例甚至严重伤害ake名誉的人,那么,这个城市的所有车队,都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

天野说到这儿,微微一笑:“各位,听明白了吗?”

众人顿时凛然:“听明白了!”

天野满意地点点头,又点了路杰:“跟我来,我们需要签一些合同。”

三人离开车队训练区,路杰依然恨恨道:“那个David,太过分了!这种人怎么能留在ake里!”

天野却淡淡一笑:“他确实不适合再留在ake里了,关于这一点,我也和总裁先生达成了一致意见。然而阿杰,我们不能无缘无故的赶人,你明白么?”

路杰一愣。

“接下来,就得看你的了。”他淡淡道,“如果你的能力足够强,能坐上ake第一的宝座,那么David自然也就没法再留在这儿了。因此这一切,都得看你自己的表现。”

那天,在办公室里,路杰才知道,目前他与ake签署的,只是实习车手的合约。

“试用期是三个月,注意,不要触犯任何规章条例,以及,你得尽力取得好成绩,要配得上ake的名誉才行。”

路杰点点头:“我明白的。”

天野合上文件夹,这才道:“未来的日子,会很艰苦,阿杰,做好准备。”

路杰跟着天野离开,他并不知道他们走后,ake车队的更衣室里有了一场密谋。

天野他们前脚刚走,和David最亲近的那个队员就嗤了一声。

“这小子是来耍威风的吗?”他恨恨道,“刚来才几天,就想骑在所有人的头上?现在更不得了,把自己的人往里塞!David,这样下去,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金发的David阴沉着一张脸,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擦着自己的鞋子。

“总得想想办法!”又有人说,“这新来的小子有三个月的实习期,咱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把他赶走!不然等他成了正式队员,咱们就没好果子吃了!”

人群一阵吵吵嚷嚷,他们都是在ake呆了几年的车手,党同伐异,是人类最根深蒂固的习惯。

David默不作声听着众人议论,然后,他慢条斯理抬起头来:“急什么?三个月的时间,长得很呢,还怕我们找不到机会?”

大家安静下来。

David冷笑了一声,他拉开柜子门,把鞋子咣当扔进去,又吊儿郎当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地扫了一圈众人。

“只要耐心,机会总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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