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阿姨又托母亲帮忙给她女儿介绍对象。母亲私下对我说:“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没辙了。”
邻居家的姑娘相貌普通,大圆脸、小眼睛,胖胖的身段。虽然说不上丑,但确实和漂亮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相貌普通的女孩子,并非个个最后都成为剩女。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寻找到人生的另一半。那么这个姑娘为什么一“剩”再“剩”,成了家中的老大难呢?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姑娘总因为自己的相貌而自卑,而这种自卑最终由自怨自艾演变成了对一切事物的漠然和抵触。
每次相亲失败后,她既不去努力健身减肥,也不肯在整理仪容上多花一点时间。若让她去增加自身的文化知识,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只会吃更多的垃圾食品、生更多的闷气,让本来就不出众的外表日复一日地变得狰狞起来。
谁不爱赏心悦目的容颜,谁不爱玲珑有致的曲线?天生不美,没有关系。美丽是一种态度,你认真对待它,它便认真地回报你。只要你有心,它不曾亏欠过任何一个努力变美的女子。
记得早年电视上播出《画魂》时候,实在被李嘉欣的美貌惊艳到了。更早之前,巩俐也演过一部关于潘玉良的电影。因此,潜意识中便觉得潘玉良也该是个美人。然而后来看到潘玉良的自画像时,才真正地被震撼了。
画中的女子国字脸,轮廓粗犷。鼻翼宽大,嘴唇厚实,身材壮硕,实在称不上美。再找到她的相片一看,真人其实还稍逊于自画像一些。这时候才知道,观众实实在在被影视剧误导了。
潘玉良是个画家,不是个花瓶。花瓶可以漂亮得没有灵魂般不食人间烟火;画家却不行,她首先要有丰盛而深刻的灵魂,才画得出伟大的画。
这样一个不美的女子,是怎样从孤儿到雏妓,从侍妾到画者,然后进入高等学府做教授,最终成为一代“画魂”的伟大画家的?
潘玉良1895年出生在扬州,原来叫陈玉清,后来又改名叫张玉良。她身世坎坷多蹇,年幼时父母前后离世。在舅舅家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十四岁的时候,小玉良便被嗜赌如命的舅舅卖到了安徽芜湖的一家妓院里。
大约是因为长得不够漂亮,年纪又小,玉良在妓院里做烧火的粗使丫头。
大抵每一个不平凡的女子,都有一个倔强而顽强的灵魂。不管是身陷泥潭,还是被命运逼仄在幽谷,她都有一种不认输的执着、抗争的勇气。
在妓院的四年里,因为拒绝接客,她一次又一次地逃跑。被抓回来后,又毁容、上吊数次。妓院的老板在这样刚烈的女子面前也不得不退步,允许她在妓院里只卖唱不卖身。
她不肯着心打扮,学唱、记词却很用心,因为那是她唯一能接触到诗词的机会。那一日,玉良的歌声打动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时任芜湖海关监督的潘赞化。
潘赞化出身书香门第,早年游学日本,曾加入同盟会。他性格儒雅温厚,是个有新思想又带着旧式文人气息的进步人士。
如泣如诉的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玉良言谈举止中不带风尘之气,虽身世飘零又自有一种难得的自爱自尊。眼前的女子一点也不美,却让潘赞化为之触动。
于是潘赞化花重金为玉良赎身,因为他家中已经有妻子,她便成为他的小妾。从此后,她改名为潘玉良,一生以潘赞化的侍妾自称。以我之名,冠你之姓,这是一种对再生之恩的感激,也是昭然于世的爱情誓言。
1913年的一个秋夜,上海法租界渔阳里三号举行了一场婚礼。这一场不被世人看好、理解的婚礼,宾客只有潘赞化的挚友陈独秀一人。
如果说故事的开始不过是一场英雄救美式的言情小说,那么后来,潘玉良以自己人格的魅力将这个故事写成了一场传奇。
生活的内涵有很多,对于女人来说,老公、孩子固然是人生中的重要课题,但是守住丈夫,却不该只是女人唯一的职业。
潘玉良当然明白,潘赞化当初的伸手相救不过是恻隐之心下的一时冲动,纯是义举,无关乎爱情,但她并不计较。她知道自己不美,却并不因此而放任自流。既然没有美貌可以被爱,那么就让他爱上你的灵魂。
古往今来,爱情中的关系从来不曾真正对等过。对付出感情多少的计较,并不会让这段感情真正平衡起来,反而容易将爱情摧毁,将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你走向一个与初衷背道而驰的方向。
因为潘赞化受过良好的教育,她钦佩仰慕他的学问,便用心向学。
我们常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其实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也都有一个同样伟大的男人。因为懂得和尊重一个人,所以不会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让她湮灭在柴米油盐之中,而是给她翅膀,愿她飞向更高、更广阔的天际。
两人到了上海后,潘赞化就为潘玉良请了老师教她读书作画。潘玉良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个性,做事就要做到最好,学习就要学到最优。她勤奋好学,对画画更是有着极大的热情和天分。
潘赞化被她的勤奋好学所打动,也惊诧于她的艺术天分,于是鼓励她报考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潘玉良从来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柔软女子,她胸中有丘壑,刚烈而直率。大约品格中这种近乎男子气质的特性,反而给了她一双更能发现女子美的眼睛。她没有画传统婉约写意的中国画,而是主攻了颜色更加丰富跳脱的西洋画。试图融中西画之长,并赋之以自己的个性色彩。
在学校里,人体素描课被政府明令禁止使用模特教学,因此,潘玉良门门功课名列前茅,却在人体写生课上总找不到感觉。有一回在公共浴室洗澡,眼前的洗浴的裸女突然让她眼前一亮。于是潘玉良偷偷躲在一边画到忘我,结果被发现后自然招来了辱骂和责打。
现实的挫折从来不能叫她停止前进的脚步,画不了别人,那么她就画自己!
在青楼里,她为了名节誓死不肯脱去一件衣服,并且想摧毁女子所珍视的容貌。然而在艺术面前,她却能淡扫螓首蛾眉,精心理得云鬟雾鬓,脱得一丝不挂,将女性最原始之美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她性格中的不拘小节,成就了她艺术道路的宽广。她的自画像展出后,在赢得了赞赏的同时,也招致了无休止的谩骂和指责。
当时美专的校长刘海粟十分欣赏她,不希望她的艺术天分被当时的社会环境扼杀,于是便劝说她毕业后去法国深造。
潘赞化这时显示出了一个男人宽广的心胸,他非但没有阻止,还帮助她争取到了公派留学的名额。
去国离家远渡重洋,在陌生的环境里学习、生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一个孤身的女子?但是潘玉良没有选择做温室的花朵,在丈夫的羽翼下平淡地过活。她更像是孤崖边挺立的青松——“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那样耿直坚强。
留学的生活相当艰苦。潘赞化因为丢了官职不能按时寄出潘玉良的生活费,她就省吃节穿,有一回竟然饿晕在课堂上。然而即便生活穷困,她也从未放松过学习,仍旧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
她饿着肚子,贪婪地吸收着艺术的养分。从里昂中法大学到里昂国立美术学院,接着在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和意大利罗马国立美术学院学习,她从没停止过追求艺术的脚步。
美丽的外表固然能吸引人一时的瞩目,然而灵魂的美丽才能散发更持久的芬芳。潘玉良在画画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在法国的时候,虽然自己并不富裕,潘玉良却仍有一副热心肠,乐善好施。每次接到潘赞化寄来的生活费的时候,只要旁人有急需,她都会慷慨解囊。
虽然没有精致的五官,她却一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留着短发,戴着眼镜,大碗喝酒,大声说话。她心胸坦荡,在她的心里除了毕生所爱的艺术,再也没有空间去容纳那些自怨自艾的小情绪,没有时间去纠结那些九曲十八弯的缠绵心事,更没有地方去盛放那些旁人的白眼和轻蔑的诽谤。
因为灵魂的丰硕,可以抵挡人世间最寒冷的风霜。
在异国漂泊九年,潘玉良归国后先被上海美专刘海粟校长聘为西洋画主任,次年又被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徐悲鸿聘请为油画教授。
然而,这世界就是如此现实而残酷,再多的光华都不能阻挡处心积虑寻找污点的人们。在她举办的一次画展上,她的《人力壮士》虽然获得极高的评价,但还是被人贴上“妓女对嫖客的颂歌”的纸条。
当一个人有了梦想,就是在同现实做一场厮杀般的决裂。她坦然面对她的出身、她的相貌,她坦然面对世人偏见的眼光。但当有人污蔑她的艺术时,潘玉良却毫不退让,一个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
如果说外界的侮辱并不能让她退缩,家庭内部的压力却是她无法面对的。面对潘赞化原配妻子的轻视、挑衅,潘玉良不愿意看见深爱的丈夫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恶意的猜测、叫人难堪的流言蜚语,潮水一样试图将她吞噬。潘玉良又一次选择远赴法国。
不可否认,是潘赞化成就了潘玉良。然而在潘玉良的心中,潘赞化始终是她心灵的归属。如果一段婚姻注定不能以长相厮守而存在下去,那么不如天涯相隔,遥望而爱,这也是一种对彼此的成全。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朝朝暮暮的耳鬓厮磨,也少了日夜相对的岁月静好。但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爱以一种更深沉的方式进行下去。临行前,潘赞化将当年蔡锷送给自己的怀表送给了潘玉良。这块表和镶着他们结婚照的一串项链,一直陪伴着潘玉良,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抗日战争爆发后,潘玉良失去了和潘赞化的联系。她收起悲痛,将所有的感情全然地投入到绘画中去。她在法国是出了名的“三不”女人——不谈恋爱、不加入外国籍、不依附画廊拍卖作品,只为了坚持自己人格的独立。
前两个容易做到,不依附画廊却让她的画经常卖不出去,生活一次又一次陷入穷困。
战争中的欧洲大陆,容不下一个独身女子平静的画室。虽有岁月的碾压,但灵魂却在时光的打磨下愈加瑰丽夺目。
潘玉良爱唱京戏,尤其擅长花脸戏。别人叫她唱戏,她从不扭捏。她的声音天生粗犷,唱戏不用假嗓,扮相也不用特意勾脸。一开声、一亮相,就是一个窦尔敦。甚至有人说她披着黑色的大衣,就像个大猩猩。那时候的留学生们总开她玩笑,说没见过比她更难看的女子了。她也并不以为意,这是她的自信。
可谁又会真心觉得她是个丑女人呢?没有一个人不赞叹她的艺术才华,没有一个人不钦佩她对艺术近乎偏执的执着。
我们看到她后来的照片,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历尽千帆的淡雅从容,那是因为灵魂的丰盈而焕发出的一种不动声色的美。
这美丽,也吸引了倾慕的目光。在潘玉良最困难的日子,一个叫王守义的男人用他的柔情陪她度过风雨飘摇的岁月。
王守义是早年来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他在巴黎有一间中餐馆,也因此得以结识了潘玉良。
他为她修理漏雨的画室,他为她购买绘画的颜料,他帮她筹募开画展的资金,他陪她在午后的阳光里散步。在她废寝忘食作画的时候,他为她留下一餐温暖的饭和一杯熨帖到心底的热咖啡……
他不懂画画,也不明白那一团一团的颜料涂抹成的画里,到底有什么叫人奇异的力量,却是那样吸引他。他用最原始的崇拜,仰望着她的天分和高尚的灵魂。不求和她并肩站在一处,只是默默地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给她最坚强的支持。而我们现在所见的潘玉良的作品,也都是王守义花重资保存、收藏和运回国的。
她未曾给过他承诺,因为她的灵与爱都给了潘赞化。然而,在那样坏的年代,就算容不下长相厮守的爱情,总容得下一对互相取暖的灵魂。
她也曾想过归国,然而潘赞化却写信隐晦地劝她留在国外。虽然去国离家生活苦楚,总让她避开了另一种风雨,这是一个男人能给她的最后的庇佑。
四十多年海外漂泊,她到死都没再见过潘赞化,也没回过国,但这并不代表遗忘。在天涯的两端遥望而爱,不是爱你靓丽的容颜,不是爱你魅惑的身体,而是爱你的灵魂,所以爱得长远而博大。
舒淇在金马奖的领奖台上说,她要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来;而潘玉良那被社会世俗的偏见剥落的外衣,也终于用她不懈的努力为她穿上最光华的礼服,昂然站立在世人的面前。
1959年,潘玉良获得了巴黎大学多尔烈奖,这是该校历史上第一位华人获奖者;她也是第一位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画院的华人;她的画获得了无数的奖章:“法国国家金质奖章”“法国艺术家协会鼓励奖”“比利时布鲁塞尔银奖”,等等。她的雕塑作品也被巴黎尚拿士奇博物馆和法国国立教育学院收藏。
在修炼成女神的路上,每一个有成就的女子,不管怎样的出身、怎样的遭遇,她们都不曾放弃过自己。
相貌是天生的,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改造!
觉得身材不够苗条,那么就远离垃圾食品、坚持健身。如果连自己的胃都管不住,怎么去管理自己的人生?
觉得五官不够完美,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护肤品总有一件适合你。
不会弹琴,并不影响你去试着感受世界名曲的美妙;不会吟诗作赋,也不妨碍你去读经典的著作;不会跳芭蕾,仍然可以有得体的谈吐、大方的交际;不会画画,只要有心,依然可以把家里布置得典雅温馨。
你所读过的书,走过的千山万水,经历过的人世春秋,都将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的每一个细胞。相信有一天,你的容颜不会辜负你所有的努力;也终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爱上你灵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