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房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医院院长不停地擦汗;穿着制服的维持着秩序;一个女人无力地靠在另一个女人怀里坐在地上,充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双腿叉开着,两条手臂垂在身体两侧,像挂在架子上两条丝瓜;戴白手套的检查着脸朝下扑倒在门槛上的尸体。
尸体眼珠子凸出,嘴巴大张,整个面部扭曲得无法形容。
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死者名叫三平,是村里人。旁边地上坐着的是死者的老婆。抱着她的是她姐姐。死因也很明确,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吓死的。
从尸体位置判断,死者是从太平房出来时死的。推测结果是死者在太平房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
最后一切锁定在两个问题上:太平房里发生了什么?死者到太平房干什么?
太平房里五张床,五张床上躺着三具尸体,全都完好无损地包在白床单下面。另外两张床,一张整整齐齐;一张上面有些凌乱,床单一半在床上,一半耷拉在地下,上面有明显的人躺过的痕迹。
侦察者大胆推断,死者身前在这张床上躺过。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他从床的一头床单上捡起一根毛发放在一个透明小塑料袋内。
随着这个新的发现,又有个新的问题出现:活人为什么要躺到死人床上?
侦查者走出太平房,指挥他的人把门口的尸体抬到整齐的那张空床上。然后带着他们进了离太平房最近的一个房间。
围观的人们散了,几个人留了下来,像退去的潮水留在沙滩上的贝壳。他们是坐在地上的女人和她姐姐、生福、生福的媳妇儿子和他村里的亲戚。
生福一家子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么迈进敞开的那扇门。他们觉得在梦里一样,别人的悲伤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悲伤。
……
桌子后面坐着刚才太平房里的侦查者。
他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右手十指和中指夹着一支香烟,烟雾袅袅上升。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他的白手套。手套的不远处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本上有一双手,一只握着笔在本上写字,另一只在一边帮忙。
桌子前面靠墙摆放着一张简易的三人沙发。
生福坐到沙发上。
“你第一个发现的死者?”
“是的。”
“你来医院太平房干什么?”
“我爹死了,尸体在太平房放着,我来看他。”
“就你自己?”
“我和我老婆、儿子、还有一家子两个亲戚。”
医院往太平房送尸体的工作人员坐到沙发上。
“三具尸体都是你们送到太平房的?”
“是的。所有的尸体都是我俩送。”
“这三具尸体分别是什么时候送的?”
“两个是昨天晚上,一个是今天上午。”
“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看见那张床上躺着人。”
“好像没有。”一个说。
“好像有。”另一个说。
“是有还是没有?”
“有还是没有……记不清楚了,我们只把尸体从病房送到太平房抬到那几张床上,其它的什么也不操心。他们也不需要我们操心。”
医院看门的老头坐到沙发上一句话没说睡着了。
医院院长给屋子里的每个人发了一根香烟,说了些客套话,做了个自我检讨。
死者老婆被她姐姐搀扶着坐到沙发上。
“你丈夫昨天晚上有没有在家里住?”
“没有。他三晚上没在家里住了。”
“他晚上不在家住在哪住?”
“他经常不在家住,问他他也不说。我管不了他。”
死者老婆说完呜呜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