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长安!她现在两千多年前那朴实的长安,她和她的偶像们呼吸在同一时代,她要去目睹大汉的骄人风采!她和英雄甚至住在同一屋檐下,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骄傲资本。
“怎么突然间跑这么快!”回过神的霍去病策马追了上来,“刚学骑马就这么疯闹,以后,可不敢带你出来了!”
一前一后,二人打着马穿过宣平门,出到长安城外。“那我就自己出来骑马!”少女的脸孔上是耍赖般的表情,但二人的马也在不知不觉间默契地缓下脚步。
霍去病哭笑不得,看着昭雪急促地呼吸着,鼻尖上一凉,“下雪了。”她伸出手,一大片雪花不偏不倚地砸中手心,迅速融化。
“要回家去吗?”她问。
一旁的霍去病并不说话。下意识地迅速环视一周,昭雪脑中灵光一闪,这里正是一个月前自己被他们找到的地方。
“雪儿,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霍去病问,“为何脚踝受伤倒在草中,为何会与你母亲失散?”
昭雪慢慢收了笑容。等了这么久,拷问终于到来了吗?
“那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怎么会知道我和母亲在一起,怎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卫昭雪?”
她发出一连串的反问。他们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她的父母是否安好;如果他们说的那个“母亲”真的是她家老妈,那么,老妈现在又在哪里?
“我的母亲……她现在在哪?”她终于忍不住又追问出来。
霍去病别过头去,“舅舅说,是你的母亲听兰夫人托人送信到侯府,请求舅舅庇佑。舅舅和我前来寻找,却只见到受伤的你,不见听兰夫人。”
听兰……那就不是她的老妈,而是卫长君真正的妻子了吧。昭雪呆了片刻,一片雪花打到脸上,顿时冷得一个机灵。
“若是我母亲能托人送信,为何,她不直接带我到侯府来?”她喃喃,“如此多此一举,才导致路上出了意外,自己也下落不明吗?”
这样明显的不合理行为,为什么霍去病要追问她,而不是去调查?不,肯定有调查,或许正是调查到了什么,才特地带她来这里,向她求证吧。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下来,甚至似乎,都能听到雪花跌落的声音。“哈啾!”霍去病冷不丁一个喷嚏喷出。
看他揉着发红的鼻头,昭雪想起方才绿香给她的褡裢里装了一件斗篷,立即找了出来递过去:“披上吧,雪要慢慢地大起来了。”
迟疑地接过那件斗篷,霍去病展开披好,看着身形伶仃的少女,不由问:“可……你怎么办?”“我没事……阿嚏!”这个喷嚏明显比刚刚霍去病那个更响亮更糗。霍去病打了个响指:“不如这样罢,你过来与我共骑,如何?”
还没等昭雪表态,他长臂一舒,竟将昭雪连人带衣抓了过去。“你……不带斗篷,还抢我的啊!”昭雪红着脸抗议。
冠军侯拢好了斗篷,将她瘦小的身体包在怀里,一手牵了她那匹矮小的母马,一手抓着自己的缰绳并搂着她。“抱紧,跌下去了可无暇救你。”他说,看着前方的路。
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着很不一般的东西。他开始怜爱这个女孩子,他相信她只是失去了母亲,他相信她就是自己失散的小表妹。
不知是冻的还是害臊,昭雪满面通红,犹豫了好一会儿,抖抖索索地伸手抱住了霍去病的腰。
很健壮,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除了老爸,她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这么亲密接触,而且还是一个古人!
“很冷?”霍去病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关切地问。昭雪连忙摇头,从斗篷里探出头来,看街旁的行人和店铺。“就这么走着,看看雪景,很美。”她说。
“雪景?”霍去病看了看四周,“每年这个时节,长安都有这般大雪,年年如此。”
昭雪默默点头,霍去病理解不了她所感慨的,她也并不愿意解释。霍去病慢慢赶马,心里却回想起方才的对话。
舅舅他们吩咐他带这个小姑娘到这里,可是她却用反问将他噎住,自从那日她用箭反击,到了眼下,他愈发感到这个小姑娘的不简单——不,是她显得太过成熟了。
“是因为过早失去父亲,故而变成这般吗?”他不禁沉思。
舅舅幼时被父亲虐待看轻,而养成了坚忍的脾性;至于自己,只知道父亲名字,娘也不再透露许多,但幸而在他的童年,能有舅舅如父亲般的爱护和教育,倒也谈不上缺少父爱。
他低下头看着少女的侧颜,她依然出神地看着外面,她失去了双亲,往后,该要依靠谁?
一路的颠簸,让昭雪的上下眼皮开始了分分合合。渐渐的体温焐热了怀抱,身上也渐渐放松下来,思维也开始了恍惚。
在高中的时候,她的周围有着各种的地下恋情,等到了大学,虽是警校也挡不住荷尔蒙的力量。
如果重来一次,她会不会选择好好享受青春,而不仅仅是把那些年的时间全部奉献给学业和刑侦实习?
她还记得求学期间换过四个男友的系花室友,那个女孩调侃着:明明自己长相不赖,却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男人。说完这话的她,提着手袋便和男友出去逛街了。
她那样是错的吗?不少人知道她的父亲是公安局局长,她从小的梦想也是继承父业,她当然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多少有心人看在眼里。她一直那般苛刻地对待自己,也是不让自己给父亲的名誉抹上污点。
“到了。”霍去病说。颠簸停住,昭雪一瞬间清醒,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如此说来,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揭晓穿越的真相了吧。
她吸了口气,扶着霍去病的肩,在门口守卫的瞠目结舌中敏捷地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和头顶的雪,回头一拱手:“多谢去病……哥哥带我出去看雪。”
“吓得我!居然直接跳下马!”霍去病翻身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不怕再摔了?”
昭雪一个旋身从他掌中脱出,做了个鬼脸,快步走入长平侯府。周围的家奴和侍女听到声响,纷纷向大门口看去,顿时有点怔住,似不认得这个踏雪而来的少年。
一身衣服并不合身,但在妆饰修改之下,更衬出那小小身躯里的精干风度。还未长开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脂粉气息,这样一身行头,只显出男儿的英气勃勃,明亮的眼睛坚定不移地望向前方,间或侧头,对那些看过来的人一笑,灿烂而美丽。
刘斐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少年人用“美丽”一词?她只听人报说霍去病回来了,便拥着毛裘暖炉兴冲冲地奔出来,却看到这个瘦小却满是灵气的陌生少年。
瞬间怔忡之后,她立即出言喝止:“你是何人!在这长平侯府如此放肆!”
昭雪刚刚在马上就望了这个少女,本来想悄悄溜走,这一声娇叱,让自己不得不去面对她。那自内而发的贵气,眼波流转间,便有一种浅浅的压迫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