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陈连升语塞,尹英图担心坏事,忙从旁说道:“陈连升,巡抚大人和知府大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今儿召见你,你可要知足。你一介草民,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个送酒的伙计?”
陈连升突然想起老爹和白玉莲之死,又想起崔娃的那番话,心中突然无比坚定,拱手道:“连升承蒙大人抬举,今日能被大人召见,连升倍感荣幸,如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连升从今往后原为大人效力,原为朝廷效力。”
李世庆听了这一席话,顿时大喜,连连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陈连升,你这一身好功夫,可不能荒废了。庞大人,以后此人你可要好生栽培,莫枉费本官一番好心。”
“是,大奎铭记在心。”
“陈连升,还不快谢过二位大人。”尹英图见陈连升愣着,忙催促道,陈连升这才说:“陈连升谢过大人!”
这世上许多没料想到的事便突然成了真,陈连升得到巡抚大人赏识,如今进驻施南府,虽然非他所欲,但也倍感荣幸,从踏进施南府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即便自己只是个小喽啰,但也要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小喽啰。
穿上官服的陈连升腰挎长刀,英气逼人,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样,整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陈连升昂首挺胸往前迈了两步,又看了看身上的官服,胸中陡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气。
“陈连升,穿上这一身官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千总署的人了,以后好好做事,报销朝廷,可不能辜负了巡抚大人一番好意。”尹英图和众兄弟为他贺喜,陈连升道:“多谢大人抬爱,连升定当尽忠职守,全力报效朝廷。”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以后你就跟着柴捕快好好干,保施南府一方平安。”尹英图道,柴大木拍了拍陈连升肩膀,大气地说:“不错,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小人……”陈连升突然支吾起来,柴大木脸色一沉,不快地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千总大人在此,有何事便说吧,不用藏着掖着。”
陈连升这才不好意思地说:“大人,连升还没把酒坊的车马给送回去。”
尹英图大笑道:“这事儿是我的错,这样吧,今日你便回去,也跟酒坊的田老爷告个别,明日一早便回。”
“多谢大人,连升这就去了。”陈连升走后,尹英图笑着说:“大木啊,这块石头我可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打磨,将来一定会是块好玉。”
柴大木道:“大人,您就这么看重那小子?”
尹英图大笑道:“我怎么看他无所谓,陈连升这次可是巡抚大人亲自招来的。”
陈连升身着官服,赶着送酒的马车走在集市上,路人纷纷侧目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弄得他都恨不得扬鞭飞奔起来。当他进入酒坊大门时,伙计都被惊呆了,但很快便认出了他,围着问长问短。
“哎呀,连升,我没看错吧,瞧这身官服,穿在你身上还真人模狗样的。”伙计开玩笑道,陈连升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人模狗样,人模狗样。”
“胡说什么呢,这怎么就叫人模狗样。连升,你这都当差了,往后可得多照顾照顾咱们这些苦命的老伙计。”
陈连升只是憨厚的笑着,崔娃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连升,我都差点没认出你,今儿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店里的伙计,啥时候突然就换上官服了?”
陈连升今儿上午的经历太曲折了,所以他也很难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就在此时,突然田嫣儿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围着他看了又看,还啧啧的直叹息,弄得陈连升心中紧张不已。
“小姐,我这……”陈连升刚一开口,便被田嫣儿的摇头给制止了,又围着他转了个圈,这才说:“你这身官服可是在哪里捡回来的吧?”
众人哄堂大笑,陈连升脸红脖子粗。
“不过还真不错,你别说这官服就是好看,以后你就穿着这身出去送酒吧。”田嫣儿话音刚落,田仁义的声音便传来了:“嫣儿,你怎敢这么说连升呢,从今往后,连升便再也不是咱们酒坊的伙计了。”
田嫣儿露出不信任的表情,陈连升拱手道:“田老爷,连升这段时间多亏您收留才有碗热饭吃,真是打扰了!”
“打扰什么,你这么能干,帮了我不少忙呢,你这一走,我还真舍不得,可千总大人三番两次亲自登门要人,我也不能强留不放呀。”田仁义叹息道,“往后要是闲了,想大伙儿了,随时回来看看。”
“连升这一走,要是谭家再上门找麻烦,那可怎么办?”又有伙计担心地说,陈连升想都没想便道:“连升虽然当差去了,但跟着千总大人也是为了保百姓平安,谭家若再上门惹事,连升更不会袖手旁观。”
“好一个保百姓平安,但愿你不是嘴上说说。”田嫣儿揶揄道,陈连升又被这话呛得脸上发热,田仁义责怪道:“嫣儿,你怎么说话呢?”
“爹,我说错什么了?”田嫣儿不快的反驳道,陈连升忙说:“小姐没说错什么,连升一定谨记小姐教诲,做一个好捕快!”
当夜,陈连升和崔娃喝得酩酊大醉,好不快哉。
“你当了捕快,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崔娃舌头都打结了,陈连升傻笑道:“谁敢欺负我兄弟,那就是欺负我,我跟他没完。”
“对,跟他没完。”崔娃打了个酒嗝,“你当了捕快,就可以去找凶手报仇,谭家要敢再去酒坊,你就带人把谭家给封了,封了……”
陈连升红着眼睛说:“以后酒坊的事就是我的事,谭家要敢再上门找麻烦,你就告诉我,我抓、抓……”
“我让小姐来跟你说。”崔娃眯缝着眼笑眯眯地说,“兄弟,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我感觉咱们小姐好像对你有点那个……”
陈连升微微一愣,说:“什么这个那个的,呵呵,这种事可别乱说,要是被小姐知道,我……”
“你怕小姐骂你?嘿嘿,我看出来了,告诉你个秘密,咱们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酒坊的伙计可都喜欢小姐。”崔娃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舌头也不打结了,陈连升讪讪地笑道:“你对小姐有意思,你心里明明就喜欢小姐!”
“我……我哪敢高攀,倒是你,做了捕快,往后还能升迁,等你做了大官,就能娶小姐过门了。”崔娃说完这话,回头一看,陈连升已经蒙头大睡。
千总署,捕快们围在议事厅的桌边,尹英图站在中间说:“官银被盗的案子我们查了许久,可线索全无,现在巡抚大人奉皇命前来督促破案,我们必须把案件重新梳理一遍。”他又指着桌上的地图,“官银是在运往施南府的途中被劫的,这儿便是官银被劫之地,我们之前把这周围的情况摸了一遍,但线索全无。大木,后续调查有无新发现?”
柴大木道:“官银被劫的位置正好处于宣恩和恩施交界之地的庆阳坝,虽集市繁华,然此地段周边山高林密,多年前有山匪出没,但是近年来没再听说过闹匪的事,我们多次走访周边村民,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线索。”
“如此说来,我们一直认为劫官银的是山匪,原来方向错了。”尹英图又冲大伙儿说,“此案干系重大,巡抚大人亲自督办,如果不能破案,找到丢失官银,恐怕施南府所有人都要被连累。”
“大人,这劫官银的既非山匪,又能是什么人所为?”捕快乔羽问,尹英图说:“这便是症结所在,所以我们要改变策略,重新展开调查。”
陈连升一直没插话,此时在想究竟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朝廷官银都敢劫持。
“陈连升,你初来乍到,关于本案的有些细节尚且不知,呆会儿柴捕头会跟你细说。”尹英图说,“谁能最先找到破案的关键点,本千总将会向朝廷请功。”
陈连升倒是知道庆阳坝这个地方,只是从未去过,当他和其他捕快身着便装一起来到镇上时,眼前立即一亮。
这是一个特别的古道村落,中间径深是道,过道两旁是屋,道即是市,屋即是店。两屋之间,有穿斗式木檩相连,上盖青瓦,间有栅栏,终年日晒不着,雨淋不着,风则飘然而过。
陈连升站在大道中央,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好不热闹,镇子虽小,可繁华程度绝不亚于恩施城。他不敢想象官银便是在这个地方被劫的,故疑虑重重。
“官银被劫之地并非集市,而是集市北边的山林,押送官银的官差全部死了。”柴大木领着大伙儿来到官银被劫的地方,周围果然山高林密,“我们在现场也未找到任何可用的线索,除了留在树干上的刀印,只可惜这些刀印都是官差留下的,而且他们都是死在自己刀下。”
陈连升想不通为何是这种情况,感慨道:“凶徒也太心狠手辣了。”
“关键问题是,现场为何只留下了官差的刀印,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测,凶徒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夺下了官差的刀,然后反过来用官差的刀杀了官差。”柴大木站在凶案现场,眯缝着眼,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陷入混乱。
“都四处再仔细找找。”柴大木吩咐道,“看还能否找到新的线索。”
陈连升俯下身去,犀利的眼神到处搜寻了一番,然后起身,仰望入云的林木,突然向着一棵大树“腾腾腾”地爬了上去。
柴大木瞪着眼睛喊道:“小心!”
陈连升像猴子般灵活,站在大树之巅,俯瞰周边,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连升干什么爬那么高?”乔羽嘀咕道,柴大木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有些激动。
陈连升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不远处一棵树上的枝桠上,憋了一口气,借力跃了过去,然后稳稳地停在了其中一棵树干上。他伸手取下一段黑色小布片,然后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大家看到他手中的布条,瞬间都明白他找到了什么。
“太好了,连升,你立了大功。”柴大木接过布条,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端详着布条,欣喜地说,“布条一定是凶手留下来的,我们之前揣测凶手是高手,定能飞檐走壁的功夫,当时凶手一定躲在树上,跃下之时,其中一人身上的衣服不小心被树枝挂坏,所以才留下了这段布条。”
“连升,你是怎么想到的?”乔羽问,陈连升傻笑道:“正是因为柴捕头说凶徒是高手,这才提醒了我。”
柴大木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拍着胸脯说:“这段布条很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所在。陈连升,巡抚大人没看错人,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陈连升受到赞赏,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