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前苏联的小说《初恋》,讲的是年轻貌美贵族小姐,爱上了风流倜傥的公爵。为了不毁灭少女的前程,在最后一次幽会时,公爵下了狠心,抽向窗前的少女三记马鞭。一下、两下、三下,鞭声如泣,撕心裂肺。少女慢慢抬起手腕,将温热的吻印在那红红的鞭痕上,凝视公爵那苍白的脸。少女懂得他的残酷,于是不能预期圆满的爱情戛然而止,灰暗的故事拥有了明朗的尾声。
他和她也有这样的故事。在那个忧郁的冬日,北京城里落雪片片。男孩女孩对面坐了很久,他始终沉默着,她哭肿了眼睛。男孩叹了口气,这是无可挽回的决断:“我走了。”
等到女孩从屋子里冲出来时,出租车已经划破了缤纷的雪幕。女孩无助地把脸埋起来,喃喃自语:“我跟你走,跟你走!”
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伤心过流泪过反抗过,她痛恨父母,甚至痛恨自己读了大学。可是她屈服了,她不怕和男孩颠沛流离,不怕吃苦受罪,只要穿上那男孩的水晶鞋,她的生活想必是最浪漫的圆舞曲。可是,父母日复一日地憔悴,像一把锉刀,插进她的胸口。离家出走吗?她不忍心。
分手半年了,悲情的藤蔓仍日见疯长。分手一年了,思念的风筝还不能落地。他在长春,她在广州。他在冰天雪地的北国打拼,然后醉酒。她在红木棉绚烂的校园里教书,每每在黑板上写到他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她的粉笔就会颤抖。他想她,她更想她。可是,他们都坚持着互不联系,尘封雾锁着最遥远又最渴望的思念。
两年以后,她认识了一位男士。只因为这人长得太像从前的他了,她才同意交往下去。又是一个春节,北方该是银装素裹了,而花城一派芬芳。男士送给一串晶亮的项链和一把新宅的钥匙,温情款款道:“嫁给我吧,一生一世对你好。”
从前的爱情凋谢了,可爱情不死,又在这个季节萌发新芽。她很幸福,也很快乐,用恬静的笑容去照亮那小小的讲坛。丈夫善解人意,有次问她:“还会想起初恋吗?”她一脸坦诚,说:“我希望他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刚分手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他,无数次地去拨他的电话,可每次都拨到一半就停止了,因为我知道既然分别了,最好不再打扰。我的残酷,是为了今后留出空位。”
原来,忘却也是一种呵护啊。爱情是自私的,但不可以狭隘。如果不能相爱,就请谨言慎行。如果爱着,就请为鲜花浇灌;如果不想爱下去,请不要拖泥带水,最好一朵花瓣也不留。
原来他爱着她,后来她不想爱他。她真残酷,就好比公爵的三记马鞭,重重地抽在他当年的心坎上。正因为了她的残酷,两粒不同归宿的种子,才能够重新找到爱的土壤。
也许有一天,他和她会相逢。或许是高朋满座时,或许是白发苍苍时,但是那一声从容的问候,足以让整个人生柳绿花红。北疆的白桦和南方的红豆,遥远着但幸福着,也祝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