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好母亲的伤口,爷爷召集我们到驾驶楼上。他说,海盗过一会必然还会向我们进攻,或者还有更多的海盗向我们进攻,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更加猛烈,所以我们都要有所准备,做好更坏的打算。最后,爷爷作出决定,如果我们实在招架不住,就不能再待在渔船里坐以待毙,我们要到避风岛去,在避风岛上跟海盗周旋,在避风岛上阻击他们。
我们接着就分头行动,作好了弃船准备,又作好到避风岛上准备。父亲接着打着柴油机,将船往前开,开到岸边那块大礁石前面。姑姑将跳板从甲板上拖到船头,架到岸上,随后又把那两把鱼叉放到礁石面上。姑姑说,在弃船的时候,她再把鱼叉带走。
我们刚刚把渔船绑好,海盗果然又向我们进攻了。爷爷猜中了,也不只是四个海盗朝我们攻过来,也不只是一艘橡皮艇划过来。海面上出现了三只橡皮艇共有十二个海盗挺着枪,趴在橡皮艇上。爷爷见到海盗们来势凶猛,便叫阿福和我以及母亲先到避风岛上去,藏匿在半山坡的棕榈树林里。
这时,母亲由于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她的胳膊吊在胸前,根本无法动弹,就算她想参加战斗看来都不成,于是她就听从了爷爷的安排,和我一起离开了渔船。阿福对于爷爷的安排,他似乎求之不得,我和母亲还没有踏到跳板上,他就飞跑过去,比一头野山羊跑得还要快。
几分钟后,我们爬到了半山腰。我和母亲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阿福坐在另一块岩石上。我们藏在一棵特别高大又特别茂盛的棕榈树里。我们身边仍然是密密麻麻的棕榈树,但我们拨开树梢,然能够把我们的渔船和海盗船看得一清二楚,也可以把整条航道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们身边,除了满眼都是棕榈树外,还有数不清山茶花和仙人掌。这里的山茶花的花型很多,有单瓣的、也有重瓣的、还有重瓣和曲瓣混在一起的。这些山茶花真是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多种多样,有红色、黄色、白色,也有红黄白相间的颜色,跟仙人掌开的花一样好看。这里的仙人掌跟我们家乡里的仙人掌有些不同,我们家乡里的仙人掌不但不会生长仙人球,更不会长出浆果,它们几乎大小相同,高低统一,而这里的仙人掌则参差不齐,有圆的也有扁的,有高挑的也有矮壮的,有老的也有嫩的,有满刺的也有没有刺的,非常引人注目。当时,这里的仙人掌有很多已经长出了仙人球,仙人球上长出了浆果,有部分仙人掌还在开花,准备长出仙人球和长出浆果。那些浆果也形态各异,有梨形的,也有圆形的,还有棍棒形的。
仙人掌开的花也煞是好看,有的像一只漏斗状,有的俨如一只喇叭,有的俨如一只奖杯。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那棵长在一块岩石旁的仙人掌上,还站着一只一只海鸟,还有一只黑琵鹭站在那块岩石上。它们在眺望着那艘海盗船,眺望着我们的渔船,眺望着这片海平面,好像它们对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也非常关注那样。
那三艘橡皮艇刚从海盗船冲过来的时候是一字排开,然而它们行驶了十多米之后就变换成了品字。转眼间,橡皮艇停在我们渔船三四十米远的水面上,停在我们没法将汽油弹扔到它们的地方。海盗们伏在橡皮艇频繁地朝我们开枪。在前头那橡皮艇里的开枪的依然是刚才最后逃回去的那两个海盗,其他海盗我通通都没有见到过,那个被炸中乳房的女海盗和那个单眼的男海盗没有在那三艘橡皮艇上。估计他们正在海盗船上疗伤,他们或者已经残废了,我希望这两个海盗最好被炸死掉。
我们的渔船上,爷爷仍旧埋伏在大理石桌子后面,他知到没有办法把汽油弹扔到橡皮艇上,于是他像老鹰一般蹲着不动。海盗们向爷爷开了一轮枪后,见爷爷没有投出汽油弹,于是推前了十多米,发现爷爷还是没有汽油弹掷过来,又驶近四五米,见到依然没有汽油弹出现,又划前了五六米。那三艘橡皮艇最后停在了早上那艘橡皮艇被炸中焚毁的地方。这时候,爷爷终于投出了第一枚粒汽油弹,这枚汽油弹落在最靠前的橡皮艇里,把刚才最后逃回去的那个海盗当场炸伤炸晕。与此同时,在眨眼之间,我又见到其他两艘橡皮艇相继中了汽油弹,一枚落在左边那艘橡皮艇的尾巴,另一枚落在右边那艘橡皮艇的船头。我发现那两枚汽油弹是从驾驶楼后边那个小阳台飞下去,于是断定投弹的一定是父亲和姑姑。当我发觉他们也懂得投汽油弹了,并且把汽油弹投得那么准确时,我激动不已,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三瓶汽油弹同时在橡皮艇里炸响之后,紧接着,又有三瓶汽油弹从我们的船上同时飞出去,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向橡皮艇飞下去。但是,这一回那三枚汽油弹还没有落到橡皮艇上,海盗们就拔转船头逃跑了,逃回到了远远的地方,逃回到我们没法把汽油弹扔到它们的地方去。海盗们当时逃得那样快,使我们的汽油弹都落在了橡皮艇的后面,落在了在水面上。橡皮艇后撤走之后,我们就停止了投掷汽油弹,让海盗们的自动步枪徒劳地把子弹射到大理石上和桅杆上。海盗们射过来的子弹不停地落在大理石上,桅杆上,风帆上和玻璃窗上,我在这么远,仿佛都闻到了那些子弹凶狠的啪啪声。海盗们枪射了十来分钟后,见我们的渔船没有了动静,接着又壮起胆朝我们的渔船驶去,然而,当他们又来到了原来那位置后,结果,他们又尝到了汽油弹的滋味,那三艘橡皮艇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炸中了。有一个海盗被炸瞎了眼睛,有一个海盗被炸掉了耳朵。海盗们急忙又退了回去,退回到我们没法扔到的它们的地方。可是这次退回去之后,不知怎么,海盗们就没有再前进了。他们伏在橡皮艇一味地开枪,射得爷爷、父亲和姑姑不敢再露面,又不敢抬起头来。但是,虽然他们没有露面,又不敢抬头,然而海盗们也不敢再上前了。
难道他们真的被汽油弹吓破了胆?我想不明白,于是问了母亲。
母亲挪动了一下身体,沉思了一会,之后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指着前面说:
“这些海盗就像是一帮穷凶极恶的劫匪,他们是不会就这样被我们吓破胆的,他们如果得不到他们想得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我想他们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是在寻找攻击的时机,又或者是有别的图谋。你看,那艘海盗船上,还有五六个海盗在走来走去,还把一只橡皮艇放到了水里,我想他们是去增援他们。如果他们也朝我们的渔船冲过来,我们的汽油弹已经不多,我想,爷爷他们会顶不住的,不久我们就会败下阵来。”
阿福听到母亲这样分析,于是慢腾腾凑了过来。他说道:“那么我们先到山顶上去吧,我们到山顶上藏起来吧。”
“不用慌。”母亲望了一眼阿福说,“我们在这里看到爷爷他们确实顶不住这帮海盗,待他们到来时,我们再一起到山上或者到其他地方去都不迟。爷爷对这避风岛熟悉,他或者知到那里有可以藏起来的地方。”
“可是,我怕你跑得不快。因为你受伤了。”阿福说。
母亲瞧了瞧伤口。“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只对你有些担心。”她叹了口气说。
“你担心我干什么?”阿福问道,“我跑得比你快。”
“我是担心你一旦有什么差错,我们怎么向你父母交待!”母亲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不应跟我们来。”
“是呀,早知道我不来还好,活活受这种担惊受怕的罪。”阿福说着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将身子藏在棕榈树下。
这时,海盗船里那六个海盗也陆续落到另外一艘橡皮艇上奔过来,原来那三艘橡皮艇又向我们的渔船驶过来,爷爷他们向橡皮艇扔下了几瓶汽油弹,他们又飞一般退了回去。可是,在一阵阵硝烟中,我发现,那六个海盗的那艘橡皮艇向前划了一两米后,它却突然朝着海盗船背后驶去,朝北边的海面经驶去,几分钟后,橡皮艇就消失在一块很大的礁石后面,消失在一大片礁石后面。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到那里又干些什么?我摸不着头脑。难道还有海盗船到来,他们去接应他们?我想道。
“我估计他们一定是有别的事,或者是去接应别的海盗船吧。”母亲说。她的想法居然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到了傍晚是时候,太阳已经落到海岛的后面去了。没有了阳光的海面上吹来了冷风,我觉得有些阴冷。母亲把我搂到了怀里。母亲的手没有一点暖气,她身子在微微颤抖着。阿福倦缩在我们身后,他的脸孔在阵阵发青,阵阵发白。
母亲似乎知到我肚饿了。母亲从布袋里拿出了两条红杉鱼干,她把一条给了阿福,另一条放到我手上。那是两条晒干了的红杉鱼,每一条红杉鱼都有手掌那样长,半斤多重。我们的渔船里还有晒干了的红杉鱼存放厨柜里,是母亲专门煎煮晒干藏起来的。
我们平时捕鱼时忙得不可是开交时,她就拿出来给我们当饼干吃。这些晒干了的红杉鱼在晒之前已经被挖空了肠脏。现在,它那扁平的身子还有一层盐渍,它的圆锥形的牙齿被砂阳晒得翻出在外面。这些鱼干肉非常鲜美酥脆,比一些新鲜的杂鱼还可口。
我吃不了那么多。我把一半掰下给了母亲,但母亲只吃了一点,之后又放回袋子里。她说她并不肚饿。母亲的布袋里只有这两条红杉鱼干,我想她一定是想留给我。当时,当我一边望着海面的情况,一边吃着这鱼干时,爷爷他们又向海盗们扔出了几枚汽油弹,又把那三艘橡皮艇逼退了。正在这时,一艘橡皮艇停靠在北边的山脚下,在离我们的渔船有一百来米远的那片礁石旁边。接着,最后划着橡皮艇的那六个海盗拎着枪,爬出了橡皮艇,站在山脚那片棵棕榈树下,叽叽喳喳地嚷嚷着什么。我于是把情况告诉母亲。母亲说,他们一定是想从背后包抄袭击我们的渔船,叫爷爷他们首尾无法顾应。
果然是这样,那六个海盗耳语过一阵,就向我们的渔船奔去。他们每人举着一把自动步枪,像狼一般向我们的渔船扑去,朝爷爷他们扑去。当他们沿着岸边凶猛冲过来时,就快到我们眼前的山脚下时,我非常紧张,母亲也非常着急。我急忙问母亲我们怎么办,如果海盗奔到我们的船上,爷爷他们一定会被他们俘虏,甚至会被他们杀害。“我得趁海盗还没有对渔船包围起来之前,让爷爷他们知到,叫他们跳进海里,再设法逃到山上来。”母亲说。母亲说完就站起身子,把一块马卵石捡到手上,扔了下去,往海盗们扔去。当时,我们距离山下有一百多米,这颗石头顿时越过一棵棵棕榈树飞下去,滚落在一个海盗身边。那个海盗于是停下脚步,朝山上望了望。其余的海盗也停了下来,纷纷向山上眺望。接着,我也把一块马卵石扔下去。
然而,尽管我们连续扔下两块马卵石,马卵石也滚到了海盗们脚下,由于棕榈树挡住视线,他们都没有瞧见我们。他们一定以为这些马卵石是从山上滑下去,又继续往我们的渔船跑去。于是,母亲又用那只没有伤的手把一块石头掷下去。这块石头落在一块礁石上,再从礁石面上弹跳下来,再弹跳到一个海盗的自动步枪上,惊飞了一只黑琵鹭,惊飞了一大批海鸟,它们纷纷嘶叫着扑向开空,往海洋逃窜。
这回,海盗们终于发现我们。一个胖乎乎的海盗立即伏到那块礁石后面,朝我们放了一枪。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一棵带剌的仙人掌上,把仙人掌的浆果打落掉。与此同时,又有一颗子弹把我身边那棵棕榈树打折了。母亲拉着我伏下来,藏到岩石后面。
海盗们扑上来时,爷爷跑了出来,跟着,父亲和姑姑也抓着汽油弹跑出来。爷爷冲到岸边,他立即将一枚汽油弹掷过去。汽油弹响了,海盗立即回头,向爷爷射出一排子弹。爷爷跑到一块礁石边,他又将另一瓶汽油弹扔过去。这时,父亲和姑姑跑近了爷爷身边,他们也将汽油弹投过去。姑姑和父亲除了拿着汽油弹之外,还拿着鱼叉。可是,汽油弹都没有伤着海盗,它们炸在棕榈树上。于是,六个海盗分成两批,三个海盗朝我们奔来,三个海盗朝爷爷扑去。五分钟后,海盗冲到我们面前,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们。
在那三个海盗冲近我们的时候,我本想离开这块岩石,跑到山上去,但母亲因为怕子弹伤着我,拉住了我,把我拉到她身边。阿福这时已经怕得魂魄没有了,他没有动,或者他已经被吓傻了。当海盗的枪口抵着他的胸膛时,他“咚”一声倒下去。两个海盗接着把他拖起来,把他一直拖到山下。
我们被劫持之后,爷爷担忧海盗们枪杀我们,于是果断地叫父亲和姑姑放下汽油弹,又将鱼叉扔到地下,让接着跑来那三个海盗把他们俘虏了。此时,海面那三艘橡皮艇驶近了我们的渔船。海盗立刻扑上渔船,之后从船舷冲往船头,再蹿到岸上。他们把爷爷、父亲和姑姑团团围住。
同时,有两个海盗把鱼叉拣了起来,然后得意地扛在自己的肩头上。不一会,我们被海盗们押到了山下。我们通通遭海盗绑在一棵棵棕榈树上。我和母亲被绑在一起,阿福被绑在我们旁边,再过去的就是爷爷、姑姑和父亲。
我记得,海盗们在捆绑爷爷的时候,一个额角疤痕的、跛脚的、走路如同鸭子一般的海盗还用枪托捅了一下爷爷,捅得爷爷几乎直不起腰来。这个海盗似乎是他们的小头目,因为他只要一瞪眼,额角上那块疤痕亮起来,其他海盗就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喳喳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