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案例所揭示的法定反腐渠道不畅与微博反腐的兴起
周文彬案作为全国第一例微博实名举报的反腐事件,在迅速引起网络和传统媒体关注的同时,也对整个反腐形式产生了一定影响。通过分析该案例,以下几个方面需要我们特别关注:
(1)事件的爆发反映了法定反腐渠道的不畅。在个人权利申诉的道路上,周文彬走的不可谓不艰辛,不可谓不执著,从2009年12月到2010年3月,周文彬从利辛县先后跑了三次亳州市国土局,结果申诉没有得到解决,又陆续从利辛县去了三次合肥市省国土厅,申诉还是没有被处理,甚至达到了不伪装连大门都进不去的地步。可见法定的申诉渠道对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来说是何等的封闭。从周文彬的申诉经历来说,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他能够通过手机直接联系到安徽省的国土厅厅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诉求,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另外他还能通过网络直接联系到著名维权人士、中国保护消费者基金会315系统建设工程项目办公室副主任张洪峰,在那里得到了微博自首的启发。申诉过程举步维艰,举报过程也同样不顺。在周文彬给新闻媒体的举报材料中写到,“该举报信已从去年到今年多次向中央、省、市领导及各级纪检监察部门作过多次举报,内容详尽真实,但均得不到重视和查处。”此外,周文彬还没有忘记向媒体求救,在“微博自首”之前,其先后向多家媒体举报,甚至提供了详细的查处腐败的线索和具体突破口,但还是没有实际效果。周文彬只是千千万万公民中的一个代表,他的艰辛举报路也反映了其他公民申诉和举报的困境。值得我们深思的是:法律法规中明文规定的申诉机关为什么不能正常履行职能?反而是用一句“你想受到更大的处罚吗?”这种带有警告语气的话来答复申诉者;为什么各级纪检监察部门作为查处腐败问题的法定机关在接收到举报材料后仍然无动于衷,毫不作为?其中的原因究竟出在哪里?是因为部门间设置职权交叉、责任不清导致部门间遇到问题互相扯皮,还是上级部门对基层公务员申诉、举报权利的长期无视,更或许是推诿的背后隐藏着新的腐败,有更强大的力量阻挠着案件的查处等等。周文彬事件警示着我们:如何正常的发挥法定申诉、举报机关的作用,进一步建立健全申诉、举报机制,让每一个人的申诉和举报活动都能够得到认真处理,让每一个查处部门都能够独立行使职权,摆脱来自其他部门的阻挠,让整个查处过程放在阳光之下,充分接受社会和舆论的监督,以此来做到每一位公民的申诉、举报权利都能够得到尊重和维护,每一个贪腐的官员都能在制度的框架内被发现和惩处。
(2)实属无奈的“另类”维权方式不断出现。公民的利益诉求在法定的渠道内得不到维护,往往会产生两种结果:一种是放弃利益诉求,选择忍气吞声;另一种则是寻找新的途径和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显然周文彬选择了后者,在几乎把所有的申诉和举报道路都走个遍后,仍没有达到目的的周文彬最初想到的是通过张洪峰的博客进行举报,后来经张洪峰建议选择了微博实名举报,这样的举报方式在其之前还没有出现过,是一种大胆的创新和尝试。“小闹小解决,大闹大处理”,现实中很多事情的处理都是在传统渠道走不通的情况下,维权者不得不把事情“闹大”使天下皆知,从而引起舆论的广泛关注,以公共舆论的压力倒逼相关部门做出反应,最终推动事件的处理。类似的事件近年来多有发生,背后反映的都是通过正常法定渠道无法实现维护自身利益的无奈。2009年6月,张海超在被多家医院诊断为尘肺后,但唯一有职业病法定诊断权力郑州市职业病防治所却将其病诊断为“肺结核”,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拿到应得的补偿款,张做了震惊一时的“开胸验肺”手术,以如此悲壮的行为引起舆论关注,最终成功拿到补偿款61万余元。2010年11月,江苏小伙周力给无锡市新区劳动保障监察大队献上一面“不为人民服务”的锦旗,以此非常规的方式讨要自己的加班费,在引起社会舆论广泛关注后,事情才得以圆满解决。2013年7月28日,面对自家房子被拆除4年却没有拿到补偿款的南京市民张海山制作了一幅“南京政府偷拆房子,何时还我”的户外广告牌树立在沪杭高速嘉兴段,被人上传微博后引发网友关注。与此类似的还有2013年10月24日河南许昌市民耿伟杰在自家猪蹄店外挂出“韩军红书记来后三年欠70万白条”、“王洛镇书记镇长还账吧70万白条”的两条横幅,同样被人上传到微博引发网络热议,结果拖欠了三年的用餐费在横幅挂出的第二天就被全部还清。此类剑走偏锋的维权方式和周文彬微博自首都有着类似的特点,即通过广而告之,把自己的利益诉求在网络和媒体中传播,借助舆论的力量达到维权的目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正常维权渠道的不畅才导致非正常维权方式的层出不穷。解决的办法无非是两个:要么疏通正常的维权渠道,要么将微博等新途径也纳入正常维权渠道的范围。
(3)微博反腐的迅速兴起。周文彬的微博自首开创了一个先河,他将备受社会关注的腐败问题和最为流行的社交软件——微博结合到一起,再加上是实名举报,想不在网络上引起关注都难。事实证明,在周文彬微博自首后3年来,无论是微博反腐的案例,还是微博反腐的成果和影响力都有着爆发式的增长。如今的微博反腐力量已超过原来的博客、论坛、网络社区以及民间反腐网站,成为网民反腐的新宠。微博反腐的兴起源自于两个发展脉络,一是从报纸、广播、电视到网络的发展脉络,二是从博客、论坛、民间反腐网站到微博的发展脉络。传统的大众媒介包括报纸、广播和电视,它们产生的时间由远到近,具备的功能优势也越来越多。广播相对于报纸将信息的获取由视觉转移到听觉,这样就解放了眼睛,人们可以一边做工作一边听广播,从报纸上获取信息则需要坐下来认真看,不能一心二用。电视相对于广播的优势在于不仅可以听而且可以看,有视频有声音使得获取的信息更加真实生动和丰富。网络的功能则更为强大,它不仅可以听可以看,它还改变了人们对报纸、广播、电视只能被动接受信息的局面,在网络上网民可以搜索自己想看的信息,可以不受时间和次数的限制随意浏览。更重要的是网络还提供了参与的功能,即网民可以在网络上通过各种相关软件随时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传统媒介所不具备的功能,人们在传统媒介面前只是信息的接收者,在网络面前不仅是信息的接收者还是信息的发布者。这是网络的真正强大之处也是其生命力所在。博客、论坛和民间反腐网站也曾成为网络反腐的主要阵地,但它们在微博面前也有着自身的劣势。相对于博客,微博可以只限在140字的表达篇幅,只言片语不需要文字功底,同时可以嵌入图片、声音、视频等,还可以进行发私信、关注他人等操作功能更为强大。相对于论坛和民间反腐网站,微博有着更大的用户人群和更快的增长速度,反腐事件在微博领域更容易引起关注、形成网络舆论。网民在使用博客、论坛等网络平台时,其关注和交流的信息会受到个人兴趣、身份地位和使用习惯等因素的制约,信息交流往往仅限于兴趣类似的人群中,而微博的@功能则让话语权不再受到上述因素的制约,可以实现不同群体间的畅通交流。此外,微博的简短也促成了其强大的时效性,很多新闻事件的报道都是由微博首先发出信息,传统媒体才跟进报道的。周文彬微博自首的当天就有数百位微博用户在其微博空间内留言,而直到第二天才引起报纸和门户网站等大众媒介的关注和报道,可见时效性的差距十分明显。正因为微博具备的这些强大的功能和优势,为反腐工作提供了新的网络利器,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促进了微博反腐的崛起。
(4)微博反腐常态化的影响。周文彬微博自首的行为将微博引向了反腐的方向,伴随着微博反腐事件的日益增多,微博反腐走向了常态化之路。微博反腐的兴起对整个反腐格局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值得我们关注。周文彬的微博自首无疑是一次成功的微博反腐事件,它迅速引起了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体的争相报道,把周文彬推向舆论关注的焦点,据周文彬反应在自己自首举报后的几天里其手机不停的接到各路记者的采访邀请。这是借助网络和微博引起的热点事件,事实表明微博自首和爆料是一个容易引起舆论关注的新兴反腐方式,当微博舆论持续增强就会引起以报纸、电视为代表的传统媒体的跟进报道,以至于形成更为强大的舆论效果,舆论关注越强给反腐部门造成的压力就越大,一旦处理效率太慢或者处理过程中存在不当行为,都会遭到来自舆论的指责。这无形中迫使纪委等反腐部门从快从严公正查处相关腐败行为,想在网络舆论的关注下继续回避相关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周文彬的成功让广大网民看到了微博反腐的巨大潜力,致使近3年来无论是微博反腐的案件数量还是影响力都有着巨大的增长,微博注册用户和关注微博反腐的网民数量也在快速增长。当下微博已经成为网民反腐的重要选择之一,逐渐发展为常态化的反腐方式。微博成为反腐前沿阵地,成为2012年度最具影响力的十大反腐事件之一,微博反腐事件不断,因此该年也被网民称为微博反腐元年。2013年官方微博对薄熙来案进行庭审直播,成为该年年度经典案例,可见目前无论普通网民还是反腐机构都注重发挥微博在反腐倡廉活动的作用。随着微博反腐的升温,其带来的改变也是显著的。对于广大民众来说,微博成为维护权益、反对腐败的有力武器;对官员群体来说,微博是他们履行公职的监控器,稍有贪腐就会有被微博曝光的风险;对于反腐机构来说,微博一方面给他们提供了宝贵的反腐线索,另一方面也成为他们提升工作效率的压力源;对于整个国家的反腐事业来说,微博成为预防腐败、警示腐败、检举腐败的重要途径之一。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微博为代表的反腐方式不断出现,改变了过去依靠信访的单一举报方式,逐渐发展成为信访举报、电话举报、网络举报等多元化、立体化的举报格局,可选择的举报途径越多也就意味着对腐败行为的发现概率越大,对腐败行为的威慑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