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北山上发生的一幕,夏熈儿其实是感到意外的。
说实话,她很喜欢陆若谦温文尔雅的气质,或许比起杨曦晨的急躁幼稚,叶铭寒那样孤高冰冷,这样的性格会更让人舒服吧。他的关怀也永远那么恰到好处,体贴,却不唐突,像个绅士一样。
只是夏熈儿的喜欢仅限于朋友的喜欢。所以当她意识到陆若谦别样的情感时,她着实有些慌乱。
回想起海琼那略带幽怨与哀伤的眼神,她似乎有些庆幸,庆幸她的生身父母并没有给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否则她一定会把自己归类为苏妲己一类的红颜祸水,哪怕她什么也没做,她也觉得被一个自己不会动心的人喜欢,一定是自己的过错。
与其把这种神经质的行为归结为固执癌,倒不如说是一种特别的善良,当自己没能完全放下一个人的时候,再去喜欢别人,或者说是接受别人的喜欢,都让她觉得这是对爱情的亵渎。
很傻么?大概是吧。但是如果你经历过欺骗,真正的在孤独里走上一遭后仍旧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的话,你就会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缺乏安全感而产生的依赖。她只相信,那个能给他带来阳光的人,她也只想去爱那一个人。
离了北山,夏熈儿并没有急着叫计程车赶回家,而是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闲逛。她并不在意自己走了多远,只是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忆着他们六个人曾经的点点滴滴。
虽然当年伊小凉的事情让她自我封闭了好久,但是后来在高中遇见的他们又重新让她相信了所谓的友情。哪怕,偶尔会对事情显得漠不关心,但是这个小团体里的每个人对她来说都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她希望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F市三中门前。
这个时候的校园是安静的。只是教学楼却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模样,看样子,准高三们已经开始了备战模式。也是,自己的暑假余额已经明显不足,再过几天就要返校,去欣赏校园里的新一番风景了。
六月,伤感的毕业季,九月,崭新的开学季。似乎正是有了这样的送旧迎新的循环,所有的离别才不会显得过于伤感,所以这个叫做学校的地方只是消耗着园丁的青春,自己却永不变老。
夏熈儿就那样看着教学楼发出的灯光,似乎有些羡慕。高三是灰色的,但是在你经历之后却会对那段时光无比眷恋,因为这时的你蓦然发现,那是你最后一次和一群人为了近乎相同的目的共同拼搏了,从那以后,所有的努力都会染上一层孤独的荒凉。
“下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下楼梯时不要拥挤追赶,要右侧通行···”仍旧是那个熟悉的下课铃声,不过此刻才觉得这个声音里透出对学生满满的关心,它应该和其他学校一样,加一句‘老师辛苦了’的。夏熈儿暗笑自己这奇怪的想法。
趁着下课的空闲,她和保安简单沟通了几句,轻而易举的进到了校园里。新来的年轻保安虽然不像当时的保安大爷那样喜欢和蔼,可是还是在绷着脸说了句:“高三的学生了,以后不要在迟到了。”夏熈儿点了点头,并没吭声,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句,“高三真好。”
黑暗在黑暗中染黑了黑暗,夏熈儿在这黑暗里摸索着往昔的痕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若是在以前,现在的自己又在干什么呢?似乎是在写语文作业吧,于是写着写着就遇见了周公···是啊,当时对语文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困意,但是最后,好像还是语文帮助她拿了高分吧,故事有时候可能就是这么奇妙。
不知在校园里晃了多久,夏熈儿隐约听见下晚自习的铃声,翻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似乎真的在学校里呆了太久了。转身,看到一群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迫不及待的踏上回家的路。夏熈儿微笑着,想去加入他们,又似乎,自己还是那个高三的自己,此刻正想卸下身上压了一天的疲惫,舒舒服服的做一个与考试,与名次无关的梦。
她就那样走着,毕竟不是当事人,因为无法赶上那些欢脱的步伐,她还是略显落后。当她走到第三个路灯下的时候,归去的步伐又按了静止键。
还真是怀念啊,那些日子的相遇,就在,这个转角的路灯下。夏熈儿这样想着。那时候每到下晚自习,她都会收拾好书包,在三班的门口等宋晗煦回家。因为是班干部,所以宋晗煦总会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关窗锁门,而夏熈儿,也总是会静静地等待她结束这一系列工作。偶尔也会遇上海琼,不过大多数时候,海琼会选择先行离开。那种隐隐的敌意,让她既困惑,又无奈。
比起这些,夏熈儿还是喜欢放学回家的悠然时光,不只因为这个时候校园里出奇的安静,还因为在第三个路灯下,会遇到晚回家的叶铭寒。哪怕只是一瞬的擦肩而过,都让她觉得有种愉悦的心安。
夏熈儿这样想着,却忽然在转角处发现了熟悉的一幕。时光与记忆如潮水般,在夏熈儿的脑海里汹涌。
是的,他们在转角处相遇了。
叶铭寒依旧是双手插兜的样子,只是那个斜跨的书包不见了。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对视,两人之间,也依旧,是往昔相见时的距离,不远不近,却也默默疏离着。
夏熈儿想走过去,想来到他面前,把那些与她无关的流言向他一一澄清,想来到他面前告诉他,哪怕是隔着这么久的别离,她也依旧是挂念他的。
只是想起叶铭寒每次对自己都晦暗不明的态度,她又打消了这股冲动。她不想把自己主观的情感施压在他的身上。她承认,她喜欢他,只是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沦陷就将自己的骄傲抛到脑后。
大概,只是一场赌局,她紧了紧手掌握起的拳头,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朝他走过去。
叶铭寒,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先开口,我愿意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夏熈儿默默地朝前走去,视线虽然未曾落在他的俊颜上,但是余光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指甲死死的扣到肉里,她竟未察觉半分痛感。
距离他越来越近了,甚至有那么一瞬,她忘记了呼吸。可是叶铭寒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在路灯下站定,打在他脸上的灯光让她辨不清他的情感,似乎他仍旧绷着脸,也依旧是一副于己无关的神情,甚至连那种冷冽的目光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
看来自己真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夏熈儿在心里为自己判了死刑,认命的朝前走去,只是头颅,却要比之前高昂许多。就当,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擦肩而过吧。她是叶铭寒眼里的路人甲,那么叶铭寒也不会介意做她眼里的炮灰乙吧。自嘲的翘翘嘴角,向着与他并排的位置走去。
只是擦肩的一瞬,叶铭寒却迅速伸出了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时间短暂的让她忽略了自己的心跳。
两个人站在距离彼此更近的地方,不知是贪恋对方的气息,还是无从开口,他们保持着那一份沉默,相视无言。
夏熈儿仰头看着那些刚毅的线条勾勒出的俊颜,以及,那个上下蠕动的喉结。
“不说些什么么?”他的声音有一丝喑哑。
“你相信我么?”她的眉目迎上他的视线,迫切的想知道他口中的答案。夏熈儿从来都不在乎外界的流言,因为她问心无愧,可是她却在乎他的回答,似乎只是一句话,可是却能让她心情明朗,或者,顷刻跌入地狱。
他颔首,却无言,只是看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在她脸上荡漾开来。他也许不知道,这个微微的动作对她来说,有着多么温暖的力量。
被温暖冲昏的时候,她其实也会不管不顾:“要是能一直离你这么近就好了。”很温暖的笑,只是染上了淡淡的凄凉。
“如果你再靠近一点儿,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她愣了一下,可下一瞬却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把眼里的雾气蹭在他的胸膛。
叶铭寒轻笑着,把她圈在怀里,低头深嗅着她的发香,算是作答。
他们曾经多少次在这里擦肩,唯独缺了一个拥抱,现在看来,总算是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