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镇下雪了,很大的雪,雪花纷纷扬扬浩浩荡荡的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以及刚才所留下的脚印上。
真的,这不算冷。因为在墓春的记忆里,六年前的那个冬夜才是最寒冷的,冷的她抬不起头,冷的她卑微了六年。
三里是南方的一个小镇。池墓春出生在这里,池墓春的父亲池三里也出生在这里,并且和墓春的母亲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老师中的精英骨干。
三里镇不常下雪,墓春一直记得。
六年前的那个冬夜,他离开。
六年后同样的一个冬夜,他回来。
没有欢喜,没有期待,也没有了曾经的满腹疑问,有的,只是墓春对他的满满的怨恨。
“阿春,你知道,三里太小,这里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你的归宿,所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终究养不成我们什么气候的地方。”墓春的耳边还回荡着他离开时所说的那句话,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那句话是对她最好的诅咒。
对,确实是这样,她就窝在了这里,窝在了这个终究养不成什么气候的三里,不过,当初信誓旦旦离开的他不是同样也回来了吗?
就在今天。
墓春抬起早已经冻得通红的手,看了看表。
“还有十二分钟。”她轻轻口尼喃着,拿了一瓶啤酒,咕噜咕噜的就往嘴里灌,尽管还是觉得酒很烧喉。
越是冰凉的酒,喝起来才会越有感觉。
然后墓春蹬蹬的爬上四层楼高的天台。这里的建筑物普遍不高,而墓春现在站在这里,几乎能够看完整个三里。
她向来喜欢独饮,且总是烂醉,所以,一瓶啤酒总是不能让她的大脑麻木,她往往需要更多的酒,使自己麻木,然后第二天再使自己痛苦,就这样周而复始的证明自己是这样活过来的。墓春再次爬上天台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十瓶酒之多。
那些年来,她总是深爱着一个人吹冷风的日子。
更早些年以来,她总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
即使一句话都没有。
终于,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不算是热闹,但总算还有些绚烂的烟火。
可是烟火易凉。
再不及人内心的火只热。
墓春的手机快要没有电了,可是她依然选择了录下她的声音。她总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声音会消失,所以墓春总是录下她所说的一段话或者是一首歌,并且从未为此感到疲倦。要说这习惯也奇怪,因为这习惯也保持了整整六年。
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承诺的爱/你说没有人会为了你等待/你也总说努力显得很苍白/后来我才明白/时光只不过是用来证明深浅不同的爱
墓春的扁桃体总是出毛病,所以无可避免的她的声音再一次沙哑了,不过好像并不是多么的严重。
严重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跳动着。也许活不活着根本就无所谓,没有人会在意这个无聊幼稚的问题。是的,在墓春看来,生命的确无聊,仿佛任何时候都可以结束她那短暂的十七岁生命。
墓春紧闭着双眼,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她数到三声,一睁开眼,他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如同此刻一般。
“忍冬。”墓春轻轻的呼唤他的名字。而他,归来时,带给她的只有微笑。那微笑可以灿若星河,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谁都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可是他如果看着我笑,我就会哭,好奇怪呢。
与彼时相约,与旧人相见,与热泪相撞,这不是热血的青春,只是一场痛与爱的拉锯战。
没有恨的浇灌,哪来漫漫道路中的成长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