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草草的吃完午饭,向三保告了假,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关起门来,安安静静的列好明细,静下心来又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才小心的折好,收在一个信封里,封了口,工工整整的盖上骑缝章。
小西连喝了三大杯热茶才稳定了心神,低头默默的看着信封沉思。过了会儿,忽然拿起桌上的信封一把撒开,抽出里面的明细,麻利的抄录了一份。对比着检查了一遍后,两张都小心的折好。小西把原来的那张贴身藏了起来,新抄录的这份封进了信封。做完这些,小西重新坐好,安静的等候。
未时刚过,门外有人轻声敲门,小西深深的吸了口大气才站起身开门。冷风裹挟着一个人钻了进来,小西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来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站在门边恭敬行礼,“小西姐姐好!我叫禄生,是尚衣监的。”
“禄生公公好!”小西也恭敬还礼,对着禄生明知故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是想问问小西姐姐,在皇后那里得了什么赏赐?”禄生轻声回答。
小西平静的回答,“我有一张十两的银票,烦请公公帮我拿出宫去兑换成现银。”说完话,恭敬的双手递上准备好的信封。
禄生接过信封,赶紧藏进了怀里,再次行礼,“难得姐姐信任,我一定做好。”
小西还礼,“有劳公公!”
禄生不敢耽搁,快步走了。小西送走禄生,穿好棉袍,出了屋子直奔乾清宫。
正殿里很暖和,替小西当值的马去笑着迎上来问,“小西,你这么快就好了?”
小西歉疚的回答,“马去,你昨晚才值夜,今天又要麻烦你替我。我担心你太累了,就过来了。”
“不累!不累!”马去笑着回答,“这不算什么!以前跟着皇上行军打仗的时候,还有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时候呢!”
“那皇上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吗?”小西关切的问。
“那可不!”马去认真的回答。
“这样啊!”小西陷入沉思,‘他得到天下这么不容易,现在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想到这里,小西不容置疑的说,“马去,你快回去歇着吧!今晚我来值夜。”边说边把马去往外推。
“好!好!好!”马去拗不过小西,笑着连连答应。和小西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小西脱了棉袍,收进门边的柜子里,快步走进东暖阁。心事重重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终于选定了大衣橱。打开橱门,从上层的最里面拿出个大红色的剔红梅兰纹样的方盒子。这是几天前内关监的人才送来的,三保让小西收起来,所以里面还是空的。小西从怀中掏出那份明细放了进去,盖好盖子,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关好橱门。
不知是暖阁里的炭火烧的太旺了还是因为害怕,小西的脑门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朱高煦在午朝后的第一时间就拿到了那个信封。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他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小西的字谈不上娟秀,但绝对工整。
明细里一共罗列了三列。
第一列写的是从今天开始直到腊月初五,共计十天的详细日期。
第二列的题头只写了一个“明”字。十一月三十日对应的那行写了“放钱”两个字,腊月初二对应的是“抓捕”,最后一行的腊月初五则是“收钱”两个字。
最后一列的题头是个“暗”字。小西把十万两银票作了安排。从今天开始的四天里,按照两万、三万、三万、两万的金额将银票兑换成现银。从十一月三十日开始,要朱高煦每天早、午、晚三次通知现银汇兑通宝的市价。如果市价有超过三分的变化,不论涨、跌,务必立即通知。
小西还在明细的末尾用大字强调了两句话。1.如标明的三个关键点有变化,第一时间通知!!!2.全部要现银!现银!现银!
“这个夏小西可真是麻烦!十万两现银放在府里,怕是要塞满一间屋子了!”朱高煦嘴上虽然抱怨,可还是照做了。
朱高煦这次轻敌了。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智谋和小西的比起来差了好大一截,所以他不会猜到小西重点强调要现银,是为她自己留了条退路。在这个敏感时期,忽然有这么大笔的现银流动,凭着朱棣敏锐的嗅觉,或早或晚肯定会发现的。将来如果真的东窗事发,朱棣念着朱高煦的份上也会对小西网开一面的。
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甚至超过了小西的预想。三十日一早,按照小西告诉杨士奇的计策,户部把500万吊永乐通宝放入了市场,晚间收市时通宝兑换现银的市价跌了将近八分。
禄生抢在在宫门关闭前把小西的通知传达给了朱高煦派来接应的人。朱高煦彻夜未眠,指挥府里六个可靠的太监把四万两现银分成了不等的七份。第二天一大早,从卯时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名太监自己驾着马车,带着护卫,载着一份现银从后门偷偷出府去兑换永乐通宝。
下了早朝,朱高煦借口身体不舒服,匆匆的赶回府,换了便服载着最大的一份也出府了。
傍晚的时候七拨人才陆续回来了。
朱高煦顾不上休息,把今天兑换永乐通宝的明细整理好,在宫门关闭之前传给了禄生。禄生不敢耽搁,第一时间送到了小西那里。
小西今晚不当值,一直计算到丑时过了才有了最终方案。整理好今天的账目,小心的折好,和朱高煦的信件一起塞进了怀里。一挥手把计算的草稿都投进了炭火盆里,一沓纸立时化为了灰烬。
小西哈欠连天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来是不能睡了。”今早是小西当值。
用冷水洗了脸,穿了棉袍,小西出了屋,顶着寒风,快步走向乾清宫正殿。
小西进殿的时候,朱棣还在睡觉。值夜的三保正在外间准备朱棣上朝的常服。小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双手接过三保手里的托盘,小声说,“公公,让奴婢来吧!”
三保也不推辞,笑着点点头。
“谁在外面?”朱棣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来。
三保快步走到暖阁门口隔着明黄色的棉门帘恭敬的小声回答,“回皇上,是奴才三保和夏小西。”
“进来吧!”
“是,皇上。”两个人鱼贯走了进去。
朱棣已经起身,这会儿正坐在窗下的暖炕里批阅奏折。三保和小西见了一起行礼。
“起来吧!”朱棣连眼皮都没抬。
“皇上,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小西和三保配合默契的为朱棣更衣。小西跪着系外袍下摆的纽扣的时候困意来袭,不自知的打了个哈欠。朱棣和三保都看到了,朱棣默默的瞪了三保一眼,三保心领神会的低下头。
伺候朱棣用过早膳,三保陪着朱棣去上早朝,正殿里只剩下小西一个人。
小西撩开门帘进了暖阁,把那几张纸放进了盒子里。关上橱门,小西心里很不踏实,默默的想着,‘赶紧过了这几天吧!整天提心吊胆的,得死多少脑细胞呀!’
接下来的几天,小西宛如坐在过山车里一般没有了一刻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