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由脱脱护送走陆路,经由济南中转,半个月后平安到达北平。马车从永定门入城,小西坐在马车里看着陌生的街道百感交集。‘时隔六百年,我竟又回到了北京。’
朱棣事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小西顺利的在王府里安顿了下来。
三月初的一天,小西洗漱后到偏殿的餐厅吃早饭。一进门就看到脱脱吃惊的眼神,小西笑着说,“脱脱,早啊!”
脱脱一脸严肃的回答,“不早了!”
“天还没大亮呢!”小西伸手指指窗外。
“今天一早起来天就阴了,所以到现在还没亮!”脱脱继续严肃的说话,“现在已经快午时了。”脱脱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一扇窗,自顾自的说,“怕是要下场大雪了。”
“真的吗?”小西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天阴沉沉的,看着确实像是要下雪了。“下雪的时候吃火锅最应景!我们出去找家酒楼吃火锅吧?”
“不用!不用!”脱脱连连说了两遍,“府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在这喝杯热茶,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一下。”脱脱说完,转身出门去安排了。
小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茶杯安静的边喝边等。
脱脱果然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里都端着个超大号的托盘。小西兴奋的看着小太监有条不紊的布置餐桌。
“怎么样?”脱脱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得意的问小西。
“不错!不错!”小西连连点头,笑着用手指指桌子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地方,“锅呢?难不成你想让我生吃!”
“怎么会!”脱脱伸手轻拍一声,刚才退出去的那两名小太监协力端着个大号的紫铜火锅从殿外走进来,小心的放在了桌子的正中。火锅里的高汤已经沸腾,正骨碌碌的冒着气泡。
小西两眼放光,高兴的问,“我们开吃吧?”
脱脱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学着老北京的腔调儿说了声,“您请~”两个人开始高兴的吃火锅。
差不多五分饱的时候,小西忽然好奇的问,“脱脱,你怎么不喝酒?”
脱脱举着筷子认真的回答,“我有公务在身,不能喝酒。”
“公务?”话才出口,小西就明白了,笑着说,“那你岂不是全天候都不能松懈!那你晚上怎么睡觉呢?”
小西的话正中脱脱的痛处,小声埋怨小西,“你难道不知道吗?打从到了王府,我每晚都是在外间打地铺。地上又凉又硬,睡得我胳膊腿都疼了。”脱脱说到这里,放下筷子,伸直手臂活动了活动后背。
“这样啊!我真不知道。”小西歉疚的看着脱脱,“外间窗下不是有个罗汉床吗?你怎么不睡在那呢?”
“我可不敢造次!”脱脱小声回答。“这可是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的寝殿。”
“啊!”小西吃惊的叫出声。“怎么没人告诉我呀?”
“这些都是皇上的安排。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嚼那舌根儿!还要不要脑袋了?”
小西想了想压低声音小心的问脱脱,“皇上很凶吗?”
脱脱害怕的吐吐舌头,皱起鼻子点点头。“不过皇上对你可不一样!”脱脱重新坐好,端起碗又放下,轻声问小西,“皇上什么时候册封你?”
“为什么问这个?”
“我跟在皇上身边八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笑。”
“是元宵节那晚吗?”小西疑惑的问,“不会吧?”
“怎么不会!”脱脱认真的反驳。
小西笑笑没回答,继续吃饭。
气氛有些尴尬,脱脱佯装不经意的转头看向窗外,忽然高兴的叫起来,“下雪啦!”雪很大,外面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两个人高兴的走到窗前,有淘气的雪花竟无声的飘进窗里,落在小西和脱脱的手上、脸上。
才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小西看着窗外的大雪对脱脱说,“才来北京没多久就赶上这样的鹅毛大雪,真好!”
“既然这么好,那就一边吃应景的火锅,一边赏雪吧!”
小西把脱脱让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以便两个人一起赏雪。
“脱脱,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脱脱看着小西笑而不答。
小西心虚的说,“脱脱,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心里想着,‘不会是我吧?这也太狗血了!难道非要是每个男的都喜欢女主的套路吗?’
“李秋儿。”脱脱小声回答,脸上有些泛红。
“啊?”小西异常惊讶,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是乾清宫宫女李秋儿?”
“对!就是她!”
“你们没有可能吧?”小西担心的问。
“为什么?”脱脱不服气的反问小西。“我叔叔可是哈密王呢!”
“正因为你叔叔是哈密王,才没有可能!”小西认真的回答,“你叔叔没有子嗣,你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你的婚姻要不就是皇上指个郡主给你,要不就是哈密当地贵族家的女儿。再说秋儿是汉人,你们维族不是不和汉人通婚吗?”
“怎么就不能是个公主?”脱脱的问题很是漫不经心。
“公主们都有主儿了,你来晚了!”小西肯定的回答,心里想着‘朱棣的五个女儿嫁的可都是侯爷的儿子,你还差点儿。’
“你连这些都知道?”脱脱被小西的博学震慑住。
小西得意的回答,“当然!我早就说过永乐朝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脱脱开始无理搅三分,“咱们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吃饭,貌似不和礼数!”
小西红了脸,强装镇定的回答,“我就没把你当男人看待。”
脱脱挺着胸.脯使劲捶打了几下,自豪的说,“小西,咱可是纯爷们儿!”小西被脱脱的话逗得前仰后合。脱脱被小西笑毛了,生气的大声说,“我可不是太监。”
小西这下子笑的更厉害了。半天才止了笑,用绢帕擦干了笑出来的眼泪,认真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下属陪着上级吃顿饭,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啊!”脱脱立时喜笑颜开,站起身恭敬的俯身行礼,“卑职脱脱能陪女官大人您同桌吃火锅,真是卑职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小西拿出官架子。
脱脱重新坐好,凑近小西轻声问,“小西,有人说过你和皇后年轻的时候很像吗?”脱脱的问题显然是重量级的。
“没有!”小西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想着,‘怪不得皇后会对我另眼相看。’
“你除了长相和皇后相像外,其他的一点儿都不像!皇后是个温婉娴静的人,至于你嘛……”脱脱佯装深沉的的上下打量小西。
“快说!”小西很好奇自己在脱脱眼中是个什么样子。他在朱棣身边多年,他的判断应该多少会和朱棣的有些雷同的地方。
“行事低调不张扬,表面上看着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内心火热异常。虽然渴望一些东西,但因为种种原因不愿轻易表露。”
“比如呢?”
“你离开紫禁城后,明明很想念皇上,但一次都没说起过。”
“你凭什么这么说?”小西猜测这事是瞒不过脱脱了。
“你几乎每晚在梦里都会呼唤皇上的名讳。”脱脱凑近小西压低声音回答。“夜深人静,我又睡的不实,听的很清楚。”
小西的笑容立时全僵在了脸上,轻轻的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沉默的想着心事,两行热泪划过脸颊。小西看着窗外的大雪似乎是在和脱脱讲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这回可不能很快就到了。”
与此同时,远在南京紫禁城里的朱棣正坐在乾清宫东暖阁的窗下失神的看着外面。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倾泻在他的身上,好天气并没有给朱棣带来好心情,因为他正在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小西。
马去快步走进来轻声禀报,“皇上,二皇子到了。”
朱棣收回思绪,调整好情绪,恢复了威严的样子,冷冷的吩咐,“传!”
“是,皇上!”马去应声出去。
片刻后,朱高煦稳步走了进来,离着老远就恭敬的福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朱棣伸手示意他走近些,朱高煦听话的快步走到朱棣身边,恭敬的问,“父皇诏儿臣来有什么吩咐?”
朱棣沉着脸冷冷的说,“朕迟迟没有册立太子是有朕的考虑的。但如果有人为了争夺储君的位子而竟使些上不得台面儿的下三滥手段,休怪朕翻脸无情!”
朱高煦听到这里害怕的双膝跪地,心虚的回答,“父皇的教诲儿臣时刻都铭记在心!儿臣绝不敢窥伺储君之位。还望父皇不要听信谗言,冤枉了儿臣。”
朱棣继续冷冷的说,“朕已将夏小西秘密送往北京,因为朕要确保她一定安全。朕只向你透露了她的行踪,她若有个闪失,朕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