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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

王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是“诗佛”,其诗、书、画成就都很高,受禅宗影响很大。他创造了水墨山水画派,此外,还兼擅人物、宗教人物、花竹,精通山水画,对山水画贡献极大,被称为“南宗画之祖”。王维多才多艺。除了书画,他还精通音律。他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学识极为渊博的天才之一。

他自小聪慧,九岁时便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五岁时,他就离开家乡来到长安。年少便离乡,王维思念家人,十七岁便作下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千古名句。

后来王维考进士,第一年未中。唐人薛用弱在《集异记》里这样记载:“王维右丞,年末弱冠,文章得名。性娴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之所眷重。”在岐王的引荐下,王维拜见了玉真公主,王维音律极佳,且“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公主被王维的风采大为心折,芳心暗许。第二年王维便高中状元,那一年他才二十一岁。

进士及第后,王维做的第一个官仍然与音乐有关,叫太乐丞。但不久之后,王维却因为政治上的一个小错而贬为济州司仓参军。“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这个时候写的。从巅峰一下落到谷底,王维心情可想而知。大约三十四岁那年,王维献诗给中书令张九龄,张九龄当即赞叹王维的才华,加以提拔,王维终于被拜右拾遗,留在了长安。可是这之后又发生了“安史之乱”。安史之乱被平定后,由于偶然作下的一首诗,王维终于被唐肃宗免祸,回到朝廷。其后,又升至尚书右丞之职。

虽然官升到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位,但是在宦海浮沉中,王维看到了太多与少年时天真的憧憬不同的种种世情,他的心却冷了。看透了这世事和权势,少年的热血激情都已不再。他开始遵从内心的意愿,选择一种自己想要的宁静平和的生活方式。

《唐书》《右丞文集》记载:“在京师,从荐福寺道光禅师游。日饭数十名僧,斋中无所有,唯药铛、茶臼、经案、绳床而已。居常不茹荤血,不衣文彩。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处一室,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业。时与友人裴迪,往来山庄,弹琴啸咏,乐之忘归。”还没辞官的时候,他就在长安东南的蓝田县辋川营造了别墅和在终南山上,开始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妻子死后,他也不再娶,心如古井,不起波澜,独处一室,焚香独坐,或者和友人“弹琴啸咏,乐之忘归。”一位出尘卓越的奇男子,跃然眼前。

“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王维隐居深山,以此来获得心灵的宁静。

贾耘《庭扫》有云:且执扫帚一枚,顺兴而为,如写如画,歇息时,可看山色,有云则隐,无云则显。有时云如乱叶随扫,山陵似近还远,似有若无,看看庭院,虚虚实实,一幅好图画。

这不是就是王维隐居后的生活么。

他隐居山中,与草木日月为友,他心思恬淡,而对美的感知极为敏锐。那一首首清妙之诗,淡淡的欢喜。“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其实王维的生活,是少年时我极为向往的。他已经高中状元,并位极人臣,却已看破世情,少年的热血在胸中冷却,于是,他选择了回归自己的本心,离开熙攘尘世,找到一个僻静安宁之所在,舒展自己的生命,还有文采。那时年少的我,也曾浪漫地想着,有一天……

当时真是年轻,并不懂王维的无奈。

人生,从来也不是年轻的时候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曾经是积极入世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寻求岐王帮忙引荐给公主的原因。但是在仕途上见证了太多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东西,他终于倦了,要退出了。

他什么都看淡了,放下了。正如丰子恺在《豁然开朗》里所说:“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唯独,忘不了心中所爱。

但王维的诗中,似乎没有写过自己的妻子。他是个极含蓄的人,关于爱情的诗,也只有这首《相思》,温润的,惆怅的。淡淡一句,似乎漫不经心,但是却有着袅袅不绝的情思,像是一杯刚刚冲泡好的碧螺春,水质澄清,香气却沁人心脾,久久不散。

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时人称赞王维的诗“温柔敦厚”,他写爱情,也不过“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语淡却情浓,含蓄轻盈地将爱藏在心底,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水一旦流深,就会发不出声音。人的感情一旦深厚,就会看似淡薄。王维即是如此。

是那样欲言又止。能够让王维心动的女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妙人儿呢?

他的妻子去世很早,大约在王维三十来岁的时候,他的妻子便不幸亡故了,他从此终身独处。然后,王维开始学佛,他道:“一生多少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消”。

自此王维终身未娶,寄情于山水、佛学。

史书记载,王维自妻子去世后,孤居三十年。禁肉食,绝彩衣。居室中仅有茶档、茶臼、经案、绳床,此外一无所有,完全过着禅僧的生活。每当退朝之后,净室焚香、默坐独处,冥想诵经。

纳兰容若的妻子早亡,他在词中“泪湿青衫”,最终郁郁而终。

而王维在诗中只淡淡叙说着自己的生活。不说思念,思念却满盈。从这首诗来看,他对所爱之人的感情是极其真挚深沉的,但他本性是一个恬淡之人,性格不同,因此命运也就不同了。

同样是情深如海,纳兰伤心而死,王维得享高年。

然而他再也无法爱上另一个人,于是终生未续娶。他的好友崔颢,正在美女丛中看花了眼,不断地换老婆,《新唐书》上说崔颢“娶妻惟择美者,俄又弃之,凡四五娶。”与他的好友崔颢相比,王维真是太异类了。

他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呢?只有这首相思可以略窥一二。他是这么安静的一个人,思念一个人,也是如此安静。而这首相思,如此浅淡,却又是如此动人。

淡淡诉说,不言思念,而思念却已满溢。

冯骥才在《期待》中写道:“有时喜欢自我封闭,喜欢设防,垒一道围墙躲在里面,便有一种安宁、稳妥、清净,可以自享。可是反过来,人又不能总守在里面,与孤单为伴,又希望别人进来,看见自己心中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十分珍贵的东西,人在这种时候特别美好。这种心灵之扉悄悄打开的意境是非常美的。”

王维这首相思,即使如此。忽然让人瞥见,那温润君子心中的相思,沉静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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