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栈,叶欢坐在桌前,伸手拖着脑袋,愁眉苦脸得对汤圆说:“汤圆儿,你就不好奇方才我去见谁了?”
汤圆儿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见谁了?”
“唉!”叶欢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我是去见斐国太子斐子笑了!我爹迟早会落在云楚手中,这世界上,只怕只有斐子笑有能力帮我了。”
汤圆瞬间眯了眼,侧头看她:“你怎会知道斐子笑的行踪?”
叶欢咳了咳,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看过原著吧……转了转眼珠,只好撒谎:“因为之前听千岁临谈起过,呵呵谈起过……”
汤圆点点头,终于收回了好奇的眼。可随即又眯起了眼,目光开始泛冷:“所以你打扮成那般模样,就是为了去见他?”
叶欢佯怒,一拍桌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汤圆抽了抽嘴角,示意她继续。
“可我实在不喜欢他,总觉得有些害怕呢。”叶欢垂下肩膀,叹了口气,“要是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汤圆刷得站起身,皱眉冷道:“走。”
“啊?”叶欢一愣,没反应过来。
汤圆冷笑一声:“蠢货,莫非你还想留在这里等着斐子笑来接你。”
“可是我爹……”
叶欢犹豫不绝间,汤圆一把打断她,斜睨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
见叶欢呆愣着,汤圆挑眉嗤笑了声:“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叶欢皱着眉头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汤圆心中一颤,黝黑凤眼定定得看着她:“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你装成大人说话的模样,好可爱!!”叶欢走到他身边,快速将他抱在怀中,习惯性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得双眼完成了月牙状,“喂!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整天板着脸蛋不苟言笑小心脸瘫哪脸瘫!”
瞬间,汤圆的脸生生黑了一层,看着她的双眼好似要喷火,却被他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叶欢没有注意,将汤圆重新放在地上,方附和道:“我决定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救我父亲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否则若是斐子笑也不愿帮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做好打算,叶欢立马收拾衣物,拉着汤圆的手下了楼,退了房间,打算连夜出城。
汤圆重新赶着马车,一路磕碰,做算出了热闹依旧的芜城,哒哒的马蹄声再次规律性响起,叶欢的心终于重新回归平静,可不出片刻,却听马车外传来汤圆一声“吁——”的停马声。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公子,如今天色已暗,不知可否带在下同行一段?”
叶欢心中咯噔一声,全然没有想到斐子笑的动作竟然这般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你是什么人?”汤圆冷冷的声音传来。
斐子笑一声轻笑:“在下同马车内的姑娘有幸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叶欢咬紧牙,丫的!竟然调查得这般快!连她在马车内都知道!
缓了缓心中的怒气,叶欢努力让自己挂上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这才伸手去拉开车帘,看了眼依旧一身青竹色衣襟的斐太子,心中的不安感愈加明显。
叶欢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即诧异道:“这位公子,你可是认错了人?我可不记得何时见过你这般俊俏的男子。”
斐子笑一愣,显然未料到叶欢竟会这般说,可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中笑意加深,似在控制自己的笑意:“哦?是么?看来倒是在下记错了。”
叶欢点头如捣蒜:“对对,定是公子你认错了人。此番我便不打扰公子等人了,先行告辞。”语毕,叶欢急忙对汤圆使了眼神,催他快些上路。
汤圆当即重新驾起马车,继续赶路。
眼看着离身后的斐子笑越来越远,叶欢这才从车厢内探出了身子,心情大好得问:“汤圆儿,我们这是回天宇吗?”
汤圆侧头,眯眼邪气一笑:“不,去斐国。”
叶欢愣了:“去斐国做什么?”
——现在去斐国,不正是自投罗网么?
“自然……”汤圆凤眼快速划过一丝波澜,欲语换休。
回想起斐子笑看着她的眼神,她实在是不喜欢,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岂不是白逃了!
汤圆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才收起了调侃,解释道:“自从我们的马车出了客栈开始,身后至少跟了十个暗卫,想来都是斐子笑的手下无疑。”
“所以,我们不妨干脆去斐国,免得被他们查到我的底细?”叶欢恍然大悟,不禁在心中又狠狠腹诽了斐子笑好几遍。可一想到方才自己对斐子笑所说的拒绝之话,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方才就让斐子笑跟我们同行呢,至少能保证身后这群暗卫不会乱来啊。”
汤圆冷哼一声,嫌弃得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他会这么容易放弃?”
叶欢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得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果不其然,就在当天夜里,叶欢和汤圆将马车停在了树林之中打算休息一晚,就在汤圆出去抓野鸡之时,就听不远处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侧眼看去,但见来人气质如兰,眉目如画,不是斐子笑又是何人。
呜呼哀哉,没想到那笑里藏刀的白面书生这么快便追上她了。
叶欢心中颇忐忑,眼睁睁看着他踏过一地翠绿芳草,几朵乱花,而后‘吁’的一声,将那骏马停在了叶欢不远处。
斐子笑下了马,又将马儿绑好,这才面含淡笑得优雅挪步,慢慢走到了叶欢身侧。
“姑娘,又见面了。”斐子笑丝毫不掩眼中揶揄,衬得那双桃花眼晶晶亮,“看来你我倒是有缘。”
有缘个烧饼!
叶欢心中腹诽,面上则继续友好得看着他,就像那吹散一池寒冰的三月杨柳风,说话腔调官方又客气:“哪里哪里,通往斐国一共就这一条路,就算无缘,也迟早是会见面的。”
斐子笑笑而不语,不以为意,又问道:“姑娘去斐国……不知所为何事?”
“啊……是这样的,”叶欢感到自己的脸颊已笑得有些抽搐,“我和我的小伙伴为了宽阔视野,增加见识,这才一同约定好出国游历,誓要看遍天下山水,尝尽天下美食。”
“姑娘好志气。”斐子笑赞许得点了点头,“对了,不知你那小伙伴是你何人,瞧上去果然很小。”
叶欢一甩脑袋上的发带,口吻自豪:“他乃是我的护卫,专门负责保护本姑娘,别看他个子小,可实力却不容小觑。”
说话间,汤圆已从树林深处走回,手中还握着一只野鸡。
叶欢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汤圆无视,面无表情得走到叶欢身侧,而后将野鸡递给她:“去杀鸡。”
“我?我……?”叶欢的嘴角抽到了耳朵根,又憋了身侧的斐子笑一眼,结巴了,“本、本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杀,杀杀杀什么鸡。”
“本小姐?”汤圆嗤笑一声看着她,“忘记喝药了?”
叶欢泪奔,颜面尽失,一把抓过野鸡含恨退场。
“咳……”斐子笑脸憋笑得有些发红,对汤圆问,“你与她是何关系?”
汤圆淡淡得憋了他一眼,许久,才面无表情得丢出两个字:“夫妻。”
待到叶欢拎着一只去了毛的光溜白鸡回到火堆边时,斐子笑看向她的眼神已然变了种神彩。
叶欢略诧异,将手中鸡丢给汤圆,方才道:“下,下午欠你的银子……还给你便是,何必用这般有伤风化的目光注视着我。”
闻言,斐子笑瞬间转开脸,脸上一丝尴尬还来不及隐藏,便干咳一声,才说:“无事,无事……不过,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曾想姑娘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子,竟也好……”话说及此,欲言又止。
“好什么?”叶欢挑眉看着他。
“叶欢。”身旁,汤圆突然插了口,命令道,“再去拾些柴火来。”
“……那你做什么,”叶欢再次将矛头对准汤圆,“这鸡可是我杀的!”
月色朦胧,汤圆眯眸一笑,像极了那狡猾的狐狸:“这鸡可是我抓的。”
“……我这就去。”
叶欢的背影再次消失在了树林中。
斐子笑瞥了一眼她的身影,又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汤圆,微笑着说:“叶姑娘似乎很宠溺你。”
汤圆依旧专心注视着在火中烤的鸡,目不斜视得回道:“自然。”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只余那燃烧正旺的干柴烈火,在空中噼啪作响。
夜色愈深,三人一齐分了那鸡,算是晚膳。而后去了附近的小溪随意梳洗了番,最后三人才各自靠了颗大树合衣睡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第二日天色渐明,三人行,继续赶路,很快就入了斐国地界。
一路行来,叶欢总打算找准时机摆脱斐子笑,可奈何伸斐子笑身后那几个暗卫跟得太紧,又不好让汤圆暴露狐狸本性,只得一路憋屈得同斐子笑一起,进了斐国境内。沿途中小打小闹,倒也不觉得有多干枯无聊。只是叶欢总觉得每次斐子笑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这让她产生了极大的不痛快,不过是几两银子,至于这般幽怨得注视她这么久么?难道他堂堂一介太子,还跟她一介草民介意这点小恩小惠。
这么一想,叶欢瞬间觉得斐子笑委实有些不厚道。
此时,三人已路过了斐国平阳城,且恰逢此城内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
赏花大会,顾名思义,乃是观赏万花怒放姿态的日子。此时正值五月,各种各样的花卉,或妖或柔或媚或秀,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有牡丹之雍容华贵,有茉莉之淡雅芳香,亦有白兰之冰清玉洁……所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那千姿百态怒放而生的花啊,不知乱了多少红男绿女的眼,没了多少江湖侠客武林术士之马蹄。
且平阳城素来以赏花大会而闻名,莫说是斐国,就连其他两个国家和芜城,都会慕花之美誉而来。
遂,在经过平阳城之时,斐子笑骑在他那骏马上,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笑意,伸手一指那高耸的城门,对马车内的叶欢说:“叶姑娘,平阳城的花开了,你若感兴趣,我们便在此休息一夜再走不迟。”
当是时,叶欢正揉着被马车震得生疼的屁股,听斐子笑这样说,自然是一百个答应,当即拉开马车帘布对斐子笑连声应是,却换来了汤圆冷冷的一记眼刀。
叶欢噗嗤一笑,伸出手去抬起汤圆的下巴,吊儿郎当得调戏道:“哟,这是谁家小娃娃,长得这般好看。”
汤圆的凤眼深邃,与叶欢四眼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叶欢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急忙收回手来,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身旁骑在马上的斐子笑,看着她二人的眼神,愈加得幽怨……
汤圆用余光瞄了眼她,又看了眼旁边的斐子笑,嘴角悄悄上翘,心情大好得驾着马车朝着平阳城而去。
还未进入城内,鼻尖早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叶欢拉开窗帘布看过去,但见街道两旁的花海一片五彩缤纷鲜艳色,红橙黄绿,妙不可言。这等日子,若能结上一两个同伴,共赏几处这大好风光色,倒也算对得起眼前美景。
念及此,叶欢干脆直接下了马车,可等她站定在街道上看发觉,这大街上不但花美,人更艳。只见街道两旁建筑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商店门面皆是客源不断,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皆身着华服,公子们手中一把折子扇风流倜傥,姑娘们粉面玉簪满怀含羞春,互相之间,你眉我眼,好生羞怯。
相比之下,一身粗糙暗淡的男子装扮的叶欢,显得格外不起眼。
斐子笑也跨马下来,将马绳牵在手中,走到叶欢身边去,解释说:“这赏花大会算是变相的相亲会,到了这几日,附近城中几乎所有的无婚配男女皆会来此游玩,若是遇到了相互中意之人,即可互相交换信物。”
叶欢恍然大悟,打量着身边与她擦身而过的这漂亮姑娘们,自言自语:“原来是相亲,怪不得……”怪不得各个都盛装出席,这样隆重。
没走出几步,就见前方有一客栈,装修体面。叶欢让汤圆牵着马车去客栈后院安顿好,自己则作势往客栈内而去。
哪知身边的斐子笑却伸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略一诧异,抬眼看去,黄昏夕阳淡黄,斐子笑一双桃花眸子黝黑晶亮,一眼不眨得看着她。
他另一只手拉着俊马绳子,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平日的虚假微笑,可此时那眼中分明有暗涌流动,如此模样让叶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斐子笑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松开了抓住她的手,面不改色得对她笑了笑,方问道:“叶姑娘,你同汤圆当真是夫妻?”
“啊?”叶欢一愣,脑袋上顶着大大的一个问号,“夫妻?”
斐子笑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了然,继续问:“那日林中,汤圆同我说你与他的关系乃是夫妻……”
叶欢嘴一抽,立即明白了这几日为何斐子笑要用那种欲语换休的表情看着她。她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否认道:“我怎么可能会有恋童那种癖好,别听那熊孩子瞎说。——果然趁着我不在,他就开始调皮啊,看来我得好好教育教育……”
“诶,别动。”斐子笑突然出口打断了她的话,走上前一步,拉近和她的距离。夕阳愈加昏黄,斐子笑伸出白皙的青葱长指,去挑起她的下巴。
叶欢被斐子笑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甚至能感受到斐子笑鼻尖呼出的温暖气息,一时间竟忘记了动作。斐子笑低头,冲她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这才将手伸向她发间,手指轻轻捻起一片粉红的花瓣,放在手中轻轻揉搓着,对叶欢温润一笑,说:“这花瓣好生调皮,竟落到了你发间。”
叶欢脸色绯红,眼神闪躲得冲他尴尬笑笑,这才略带狼狈逃也似的冲进了客栈内。
斐子笑站在原处,嘴角轻挑起一抹淡淡笑意,这才侧头,看到不远处站在树干下看着这一幕的粉雕玉琢的那孩童,正脸色阴森、双眸犀利得和他对视着,浑身不知不觉竟已笼上一层杀气。
让叶欢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整个晚饭时间汤圆都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她坐在汤圆对面,一边往碗里巴拉着白米饭一边皱眉盯着汤圆,可汤圆却一眼都不曾看她。
这熊孩子,她还没有说教他小小年纪不要乱说话呢,他反倒先摆起脸了,当真莫名其妙!
叶欢正要说话,一筷子的小青菜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顺着那筷子一路看去,斐子笑那张优雅无双的笑脸就出现了她视野中。叶欢急忙咽下嘴中的白米饭,笑得十分尴尬得拿碗接过那株小青菜。
“阿欢多吃些菜,别光吃白饭。”斐子笑对她温柔得笑了笑。
叶欢却被那声‘阿欢’给岔了气,无意中就脱口而出:“咳,咳咳……斐,斐子笑你……”话说到此,戛然而止。
斐子笑,她竟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从未对她说过他的名字,她却知道他叫斐子笑。
一股寒气徐徐从她的背后升起,完了,露馅了……万一斐子笑追问起她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她又该如何解释……
叶欢心中正在天人交战,斐子笑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嘴中微责怪道:“怎这般不小心,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能噎着。”
这样的反应,看来他应当是未注意到那一声叫喊。
她心中一松,却还是不能放心,继续说:“咳,公子啊,你……”
斐子笑继续顺着她的气,调侃道:“噎着了还能说话,你倒是好本事。”
“不是,那个……公子啊,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坐在叶欢对面的汤圆将手中筷子重重一扔,眯眼斜睨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我吃完了。”而后,扬长而去。
“诶!”叶欢也站起了身,对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突觉有些郁闷:“他又怎么了?当真莫名其妙。”
斐子笑还想说些什么,叶欢却大步跟着汤圆的背影追了上去。徒留斐子笑一人在原处,对着空无一人的餐桌。
片刻,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白皙手中一下一下慢慢敲击在桌面上,喃喃道:“这世间能认出本宫之人,可不多……”
夜色降临,窗外一片深邃朦胧色。
房内,叶欢和汤圆二人隔着圆桌相对而视。其一面容冷峻,其一怒目而视。
一盏茶时间过去,叶欢揉了揉怒视的眼睛,终于败下阵来,鼓着嘴巴走到汤圆这一边,蹲下身来叹气道:“喂!你又怎么了!”
汤圆不理她,圆滚滚的小身板站了起来,移到了床上。
叶欢屁颠屁颠跟着他移到了床上,一下子就将他扑了个满怀。“哼哼!”叶欢将他禁锢在自己胸前,挑着眉得意洋洋,“这下抓到你了,你给我老实交代,这次又在闹什么别扭,我帮你出气!”
汤圆的脸憋得通红,在她怀中使劲扑腾,咬牙道:“放开我!你这个蠢货!”
“就不放就不放,除非你先说!”叶欢手脚并用,将他缠在怀中。
“——我生气了!”
“切!”叶欢一声冷哼,低头就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口吻了上去,“熊孩子的脾气怎能这么暴躁,有本事你咬我啊!”
汤圆浑身一僵,再忘了反抗。叶欢只当他是服软了,这才又伸手揉了揉他的一头黑发,转而将他拥在怀中,一起躺在床上,叹气道:“汤圆儿,如果我们要走,真该趁早呢。斐国的皇城都快到了,若再不走,只怕来不及。
“或者……或者干脆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斐……”叶欢正要继续说下去,身侧汤圆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而后用眼神示意叶欢看向窗外。叶欢侧头看去,果然看到窗户处似伏着一个人影。
叶欢了然,当即转了个话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今天可是赏花节,不如出门看看吧!”
说来也巧,这才刚出了门,就看到斐子笑倚靠在客栈门边上,一袭璀璨白衣,手执折扇,对着叶欢笑得温润如玉。
叶欢站在客栈口,抓着汤圆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这才笑着迎了上去:“这么巧,公子你也出门?”
斐子笑明亮的眸子透着几丝笑意,手中折扇轻摇,说:“在下早就说过,你我有缘。”
有缘你个烧饼!若不是那偷听的手下将信息传给你,你又怎会出现在这!叶欢心中腹诽,面前却依旧一派明媚,笑靥如花,万般无奈得跟着斐子笑一齐行走在街道上。可她却未注意到,汤圆的脸色渐渐又冷了下来。
因着赏花会,这夜晚的街道自是十分热闹,街上各种吆喝声不绝于缕,再加上这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更是为这街头抹上了一笔绮丽的色彩。
“卖荷包咯,漂亮的刺绣荷包……”
叶欢双眼一亮,哪里顾得上斐子笑,拉着汤圆就跑去了卖荷包的摊位前,看着眼前形形色色颜色鲜艳的荷包,叶欢侧头对汤圆挑了挑眉,拿起其中一个绣着“一团和气”四字的荷包来,蹲下身去,将荷包别在他腰间,一边冲他挤了挤眉,说得狡黠:“以后必须同我一团和气,再耍小孩心性,小心我揍你哦!我真的会揍你哦!”说完,她还冲汤圆挥了挥拳头。
汤圆接过荷包,一言不语得看着她,凤眸幽深。
斐子笑则站在她身后,依旧淡笑着,看不清心中思绪。
替汤圆选好后,叶欢又替自己选了一个绣着一朵荷花的竹青色荷包,别在腰间。付了银子后三人才离开。
三人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前方热热闹闹得,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走得近了,才发现此处人虽多,可放眼望去皆是年轻男女,一片春色。此时皆围着一颗大树,而那大树上已挂满了许多的小包裹,包裹上有的刺着一梅花,有的刺着鸳鸯,一个个垂下来,瞧上去倒是及好看。
叶欢好奇得咿了声,侧头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斐子笑慢挥手中扇,解释道:“此乃姻缘树。”
“诶?”叶欢眨了眨困惑的眼睛,水波潋滟,刹那惊艳。
斐子笑含笑着深深得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都道姻缘命中早已定,在赏花节时,单身男女皆可将自己的心仪之人写在布条中。然后在布条的一端系上一只装有石粒的荷包袋子,再扔到这颗树上,据闻这棵树有月老庇佑,每个求愿之人皆会愿望成真,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若能在这棵树下示爱成功,新人们更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叶欢了然,再看看大树上挂着的这许多荷包袋子,想来每一个荷包都代表着一颗含春少女心,等着月老为自己绑红线,赐予自己一世美好姻缘。
可姻缘早已命中注定?
叶欢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片刻失神。——若当真是命中注定,难道付清雪的丈夫注定会是那位六王爷?
她不知道是否当真存在命运,若当真存在,为何一夜之间就将她的容貌变作了付清雪的,难道她当真要一辈子当付清雪吗?不,她是叶欢,她不信命运,更不信命中注定!
可巧的是,恰在此时,一道颇是强劲的凉风吹过,,不等叶欢反应过来,只觉头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她下意识伸出手来接,便望见自己的手中,赫然是一只纹着一朵牡丹的荷包,荷包的质地乃是上等,一瞧便知价值不菲,想来这荷包的主人,乃是大家闺秀。
她快速四眼望了望,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不怎么多之后,这才哆嗦着手伸向斐子笑,面容纠结又惶恐:“怎,怎么办,这荷包,自己掉下来了……”
汤圆看了眼叶欢手中的荷包,又看了眼旁边的斐子笑,冷笑一声,从叶欢手中快速抓过那荷包,而后重新抛向那大树之上。
斐子笑脸上的笑意隐去,眼中情绪顷刻冷却。他低下头看向汤圆,四目对视之间似有电光火石。
汤圆唇角勾起一个邪气笑意,挑衅看着他。
“呵。”斐子笑淡然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才转向对叶欢道,“阿欢可要抛掷一个荷包试试?”
“啊?”叶欢一惊,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呵。姻缘既是命中注定,阿欢何不试一试,让月老帮你搭桥连线一番。”斐子笑手中折扇慢摇,漂亮的杏眼直视着她。
“这……”叶欢将求助的目光扫向汤圆,可汤圆却冷着脸将头扭开。
见叶欢满脸为难,斐子笑笑了笑,继续说:“阿欢,你若不愿意,在下自是不勉强。”
那就好……叶欢正要松口气,可他却靠近她一步,将身体贴近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脖颈间,温润的嗓音带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用仅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只是……或许还是叫你六皇妃更贴切些,嗯?付姑娘?”
——付姑娘?六皇妃?
叶欢浑身瞬间僵硬,危机感开始蔓延,他知道了?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月色下,叶欢脸色苍白,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公子真是说笑,什么六皇妃,我,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麽。”斐子笑伸出白皙手指,轻轻抚上叶欢的侧脸,而后轻挑起她的下巴,杏眼与她四目相对,姿态暧昧,“付清雪,这世间,有你这般容貌之人并不多。”
叶欢只觉耳边炸开一道响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掩在袖子下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付清雪正是那野史主人公的名字,看来他已经将她调查清楚,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来,她还能走得掉吗?
叶欢正要说些什么,可那边厢的汤圆已冲了过来,重重得一下推向斐子笑,表情阴郁得好似一头愤怒的小兽。
他看着斐子笑,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斐子笑站稳身形,不以为意得笑了笑,也不理他,继续嘴唇含笑得对叶欢说:“阿欢,这几日正是赏花节,如今既已来了姻缘树下,不偌我便藉此机会,同你表达一番心意。
“那日在客栈遇到你,我只当你是个普通的美貌女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容貌便恣意妄为,”晚风徐徐,斐子笑站在人群之中,双眼灿若星辰,他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可此时连眼中也已晕染上了几分,“可那日下午我巧遇你的马车……呵,你的反应委实让我大开眼界,这世间竟有你这样耍赖的女子,灵动狡黠,天真自然。”
斐子笑每说一句,汤圆的脸色便阴暗一分,叶欢的心亦是下沉一分。
这个表白又是什么意思?是试探她是否当真是付清雪?还是说,他当真按照原文发展那样,爱上了她?又或者……两者皆有,一箭双雕?
若是她接受了,会怎么样?若是她拒绝了,又会怎么样?
“阿欢,我们走。”汤圆的双眼似有火冒出,拉了叶欢的手转身要走。
可叶欢却轻轻挣脱开了汤圆的小手掌,就连低头看他一眼都未曾。她佯装镇定,目不转睛得盯着斐子笑,一步一步得向他走了过去,只是那双隐在袖子下的手啊,却早已紧握成拳。
若是她接受了他的表白,他便可以以此来威胁她,禁锢她的自由;若是她拒绝了他……估计等到了第二日,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天宇国六王妃和一个小奶娃私奔而走,到时候被受株连的,只怕会是老丞相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
在还没有摸清他的真实意图前,她决不能胡乱冲动乱作决定!
“阿欢……”身后,汤圆凤眼一片黯淡,看着叶欢慢慢走向他。她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手掌中,可他却没有勇气走上前拉住她的手。
斐子笑就站在那里,等着叶欢的靠近,面若桃花,姿态优雅。那席白衣在人群中这样耀眼,引得周遭女子频频侧目,对叶欢心生羡艳。
可她们又哪里知道,这样的出尘男子,脸上这温柔的笑意,不过是一层虚假的面具。
叶欢走到他身边停下,唇角仰起一丝讽笑,对他说:“斐子笑,原来你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斐子笑好似没有看到她眼中的讽刺,面上依旧温柔,伸手到她的脸颊边,轻轻将她耳边那一丝乱发别到耳后,这才柔声说:“不,你永远是叶欢。”
叶欢皱紧眉:“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斐子笑依旧淡笑,“阿欢,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想暂时留你在身边。”
“你当真不在乎我的身份?”叶欢皱眉,愈加不确定斐子笑的用意。
“你只是叶欢,仅此而已。”
“呵。”叶欢自嘲一笑,“斐太子好本事。”
斐子笑嘴角弧度不变,可那手却微抖了抖:“另,本宫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叶欢心中一凛,只怕这才是重点。
“同我成亲。”
“什么?”叶欢一惊,“为什么?”
“放心。”斐子笑对她面具般笑了笑,先前的那抹轻松早已散去,眼中恢复了平日的深沉,“三个月,只需三个月。婚后三个月,本宫还你自由。”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可为何他的成亲对象会是她?为什么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三个月?看来斐子笑并不打算深究她为何会离开天宇出现在这里,也是,既然他有求于她,自然不会太为难她。
这样的结果比她意料的要好很多,三个月不过是一眨眼。且,介时她还能反求斐子笑帮她救出老丞相,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了却了心事。
主意一打定,叶欢总算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
又和斐子笑随意聊了几句,随着人流走了一段。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所遗漏。直到看到不远处一家卖糖人儿的小摊,她下意识道:“汤圆儿爱吃糖,得给他带——”
对了!汤圆,汤圆哪去了?
叶欢心急了,赶忙顺路回去找,可她将左右前后都绕了个遍,却也始终看不到汤圆的身影。她终于害怕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急如焚:“汤圆若是走丢了可该怎么办,我将他带出来,就该好好照顾他,我怎能这么粗心,竟然把人弄丢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语毕,她正打算追出去,可身旁斐子笑一把拉住了她:“汤圆不会走丢的,你且放心。”
“可他不过是个三岁奶娃,要是被坏人骗走怎么办?”
“三岁奶娃?”斐子笑轻声反问,随即将目光扫向远处,眼中浮出一丝波澜,“你若当真放不下心,我这便派属下去找。夜色已深,你回客栈等消息就好。”
斐子笑引着叶欢往客栈而去,只是那眉,微不可闻得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