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在海空寻呼台的门口,看对面的车来车往,喷了我一裤脚水。水滴顺着裤脚向下滴,一滴两滴三滴……一直滴进我的耐克旅游鞋里,湿了一鞋。
半个小时过去了,艾琳依然没有出现。
四十分钟了,她依然……
五十五分钟了,她……
我无语了。
我猜想,她会不会放我鸽子?我还猜想,她应该不会吧?我这么可怜巴巴的伫立在风雨之中,她,应该不会吧?
“诶!周稻!”
声音,来自身后,耳熟的很。
是艾琳?我一阵惊喜,她来了,果然没放我鸽子。也许,她放的是麻雀。
“你还真有耐性哦,哈……”她笑弯了眉。
艾琳果然是美女。她身着海空寻呼的工作制服,粉红色的裙,女式雪白的花领衬衫,脚踩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一身简洁的行头,清新脱俗。
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玲珑的眸子,透露着一丝丝的邪气。嘴角轻扬,邪上加邪。
不这都什么形容词?我拍了一下脑袋。
她的脸颊轻粉淡抹,瓜子脸,人显得特精神。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雨中,哦,她打伞了,雨淋湿不了她。
那就形容她的腿吧,美女的腿,那是两条修长的性感的……
啪的一声,艾琳用伞尖敲了我一下。
有点疼。
“诶!看够了没有呀?”她很傲慢。
“嗯。”我点头。
“啊?”她气得小嘴一撅,“我说你还真顺着杆儿往上爬呀?”
“没有,没有。”我忙解释,双手不由自主的来回摆动。
伞,掉了下来。
“啊哈……”
她笑了,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她笑,和电话里感觉不同。电话里她的笑声爽朗,无邪。但眼前的她,依然爽朗,但邪气的很。
笑够了,她说:“我果然没猜错,你没和美女聊过天。”
“不是,不是。”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伞,右手握伞,左手摆动。
我说:“我不是没和美女聊过天,而是压根就没和女孩聊过。”
“啊?哈哈……”
她再次开怀大笑,笑声似乎要划破长空,笑得我《无地自容》。
那是我最爱听的歌,黑豹乐队唱的: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抛弃,同样仍是并不在意……
歌词明显不是为我写的。因为我在意啊,我的脸已羞愧得发紫了。
“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她终于停止了笑声。
“好诶!”我正有此意。
我和艾琳来到一家名为“佛罗伦萨”的西餐厅。店内装饰满是西式风格,服务员的衣着简洁而清新,但和艾琳相比似乎逊色了不少。
艾琳点了一份乡村田园披萨,一杯速溶咖啡。而我,点了一超级巨无霸牛肉汉堡,一杯可乐(大杯),外带牛排,两只奥尔良烤翅。
我一天没进餐了,饿得慌。
在我点餐的过程中,艾琳一个劲的嗤嗤的乐。她笑我,没见过第一次约女孩子就餐,便肆无忌惮的点了一大堆吃饱了似乎还得兜着走的食物。我也笑了,我说,这显得我为人老实,另,巴交。
“真的诶。”她笑:“你真的很老实巴交的,老实到一连气call了十来次寻呼,哈……”
“你——怎么——知道——的?”我纳闷了。
“你个笨蛋,笑死我了。”我看见她笑出了眼泪了。她接着,“海空寻呼台呢,员工都在一个大办公间里办公,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我:……
彻底废废了。
“说话呀?”她得理不饶人。
“我……”我挠了挠头,“我只是想证明我和你有缘啊。”
“呸!骗三岁小孩呐?你是想找借口和我聊天吧?”
我点点头,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而实际情况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诶,周稻。”艾琳一脸神秘的凑了过来,“要不哪天我给你介绍个美眉?”
还有这好事儿?刹那间,我惊奇、惊喜、惊呆了。
啪,艾琳手持搅咖啡的小汤匙敲了我一下,将我敲回了现实。然后,她怡然自得的一脸坏笑的轻轻的顺时针搅拌她的速溶咖啡。
我怀疑,我的头皮屑是否也溶进了她香浓的咖啡里?
“不说话就代表你否定喽,当我没说。”她笑。
“不是,不是,我……”我急了。
好像,真急了。
噗嗤一声,她嘴里含着的咖啡喷了我一脸。
“哦,不好意思,我忍不住了,啊哈……”她的笑声宛如八级地震,震得佛罗伦萨地动山摇。她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饥渴的,哈……”
她依然笑,笑声很悠扬很动听,也有点瘆人。
尤其是,瘆死我了。
“我,我,我求你别笑了。”我无奈的擦着脸上的咖啡。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艾琳适当的收敛了笑声,但随即,她还是,“啊哈……”
好了,我和艾琳的初识就在她的笑声中,暂时点到为止吧。那一天,艾琳从佛罗伦萨一直笑到了我将她送回了她家的门前。直到挥手告别时,她依然永无休止的“娃哈哈”。
差一点,她就笑岔气了。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说这话时,她还是忍不住的笑,笑得我在电话里都能听见,海空寻呼的经理也忍不住的来骂她来了。
艾琳并不曾告诉我她的call机号码。她说,她喜欢看我为了和她聊天,而无数次的call寻呼。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她喜欢赌这个游戏。当然,我也乐在其中。
艾琳是个好女孩,虽然她的性感与丰满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的将她与床联想到了一起。但,她确实是好女孩。我喜欢和她聊天,她爽朗的笑声,曾是我消除寂寞与疲倦的唯一憧憬。
艾琳说,她经常被经理骂,似乎经理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她厌倦了这种对员工不公平的待遇。她说,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海空寻呼台的。她想创业。
我完全同意她的观点。我说,在你离开寻呼台之前,最好告诉我你的call机号码,免得失去了联系,我会失落的。她笑着骂我,臭美!她质问我,是不是又有什么歪想法了?想知道我的call机号码呀?若告诉你了,那以后你就不用陪我玩这个游戏了。
我知晓,她指的是无数次call寻呼找她聊天的游戏。
那一次,我也笑了,很开心,我确实是这个想法。结果出师不利,被她一耳听穿了,哈哈……之所以说是听穿,而不是看穿,是因为我和她聊天时,一直是在海空寻呼的连线之中。
听,她好像又被经理骂了。我有点愧疚,真的,但艾琳不在乎,她说她喜欢这种和我偷偷摸摸连线聊天的刺激感。
艾琳就是这样一个爽朗的女孩,和她聊天不必遮遮掩掩。我喜欢和她聊,将我积压的心事说给她听,然后听她嘲笑,听她安慰。顺便,偶尔,我也能有幸偷听到经理口无遮拦的骂她几句。每每此时,我的心里总充满了愧疚感,但随即我还是厚着脸皮、心存侥幸的一次又一次call寻呼。
嘟……嘟……
寻呼连线中。
“您好,海空寻呼!”是艾琳。
每次一听见她的声音,便是我无限的享受。
艾琳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尤其是噩梦。之所以称之为噩梦,是因为每次在梦中,她肆无忌惮的笑声总是将我吓醒。即使这样,我还是在每晚入睡前满心期待着梦里能见到她。
有一次,她在梦里说:“诶!周稻,既然我俩有缘,那……做哥们吧?”
梦里的我一听,满心欢喜,“好诶!”
于是乎,我和艾琳成了铁哥们。是的,她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她说得对,她说我胆小,所以不敢交女性朋友。她还说,她偏偏喜欢欺负胆小的,所以我交到了她这位性感、野蛮的美女朋友。
我,荣幸至极;
甚至,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