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让,还说自己也有事去出差。可是骆北说自己今晚必须赶过去,不然剧组每分钟损失30万。叶醉也在一旁说好话,并解释说这是自己的男朋友,希望何梨看在都是楼上楼下邻居的份上帮个忙。
于是何梨把骆北拉在一边,说出让机票也可以,不过对方必须答应自己一件事——就是和叶醉断绝往来!说完何梨再次把叶醉和骆北的那张亲密照展示给骆北看,并说自己会把这些照片马上销毁,永远不让苹果知道!
骆北是个市侩的人,唯利是图,见利弃义,而且没有什么明确的立场。为了不让自己脚踩两只船的丑事曝光,而且还想得到这张紧俏的机票,他一口答应了何梨,末了还掏出2000元“封口费”塞给何梨。何梨不要,正好叶醉此时走过来帮忙,叶醉一看这情形,直接把2000元塞进了何梨的口袋!
“介绍一下,他是我的未婚夫,骆北,我们马上就快结婚了!既然咱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那你雪中送炭做回好人把机票让给他吧,这情我们记你一辈子,祝愿你今年一年发大财……”
叶醉嘴甜,一通狂许愿,于是何梨骑虎难下,只得无奈退票。他一边退票一边骂,“王八蛋,两边都要当未婚夫,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随后骆北拿着票就跑了,背影虎虎生风。
何梨看见骆北走后,故意留下来套叶醉的话。叶醉心无旁骛,很得意的告诉何梨,两人认识一年多了,感情很好。
“天啊,这男人真是不得好死!”
何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咒骆北的话一语成谶。
此刻,何梨的脑子懵懵的,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无从打理思绪。算了,不出差了,还是想想怎么提醒苹果一下吧……
第三节
整整一个上午何梨都在拨打苹果的电话,可是对方寥寥几句就挂断了,原因是苹果今天极为不开心……
从民政局失败而归的苹果悻悻地回到了单位。这个女人是一家“勿忘我”广告公司的创意及设计师,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设计的电影海报经常在何梨的数码店里打印成品,之后会拿到劳伦斯大厦11层的奥斯卡影厅前展出。每次苹果拿着内存电影海报的U盘前来何梨店里时,何梨都会假装从电影入手和这个女人神聊一会儿。“最近上映什么新片呀?”“你海报里的这些海螺是什么意思?”“这些红唇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多像玩偶一样的精油瓶子……”
对于何梨没话找话的滔滔不绝,苹果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全部一一作答。何梨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婉和隽永之气。那时他就见过苹果拿过这个外国城堡造型的U盘,当然她也拿过其它别的U盘,但是何梨对出现在苹果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尤为关注,因此他记住了这个U盘。
何梨一直盯着那些叶醉的照片在研究,他一直在想对策,到底要不要告诉苹果事实呢?干嘛非要强加给对方痛苦的真相呢,没准老天爷对苹果的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安排……
何梨最后的这句话似乎有着极强的臆想空间和想象色彩,他是在说自己还有机会吗?还是在说他骨子里希望这个女人离开那个花心的未婚夫,无论将来的男人是不是自己,都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
谁料想,今天回到单位的苹果竟然抽中了公司搞的年中大抽奖的礼品,意外获得了一套欧洲双人游的免费旅行券。同事们都打趣说,“苹果,你的蜜月游不用花钱了。”此时的苹果也很开心,兴冲冲去给骆北报喜,谁料对方还是没有接电话。苹果的心情再次跌入低谷,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兴奋随机烟消云散。
此时的骆北正心急火燎的往机场赶,根本没心情接苹果的电话。不过这个男人是个撩妹高手,他同时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不仅有惊无险,而且绝无穿帮,不得不点赞他的情商和他的爱情指数。这不,他刚刚在专卖店订购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钻石手链,分别送给自己的两个女人。苹果的这一条先收到了。
当苹果收到这条钻石手链时,顿时心花大方,原来未婚夫还是爱我的嘛!可偏偏这个时候何梨的电话再次打来了,苹果不耐烦地询问什么事。何梨撒谎说,今晚数码培训班的同学要聚会,希望苹果来,苹果思忖了一下,应允。
整整一个中午,何梨一口饭也没吃。他的心情时喜时悲,时悲时喜,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喜的是什么,悲的又是什么……
大厅内的音像专柜传来了一首老歌曲《彼岸》,“爱是挣扎/爱很优雅/爱是对话/如此伟大/爱是责骂/爱很复杂/爱是惩罚/让人害怕……”何梨若有所思地听着,此刻却听得心烦意乱。
今天窗外的阳光亮得晃眼,那些个起伏的光点仿佛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狗,叽叽喳喳,肆意穿梭,不停地冲击着人们的视线。
“又在单相思啊!哥,你长点志气行吗?”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直直地射进了“淘宝”的休息室。
“哎呀,你总是吵我的觉。”何梨抬头,不满地嘟囔着。
“哈,从没见过你这样睁着眼睛睡午觉的,怀里还抱着两个女人的照片?!”
麦琪琪的超大嗓音让何梨无地自容,他下意识地收起照片,的确他怀里同时抱着苹果和叶醉的照片。
何梨和麦琪琪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男一女,但是前年秋天的时候,何梨的母亲嫁给了麦琪琪的父亲,所以两人也就亲上加亲了。麦琪琪的父亲麦大可打见何梨的第一眼,就对这个言语稳重,长相不俗的小伙子倍生好感,他很想把何梨纳为女婿,但是这年头的年轻人打死也不同意拉郎配,所以两位老人也并未言破。
麦琪琪是一个假小子打扮的女汉子,喜欢拳脚,在这个大厦的一家跆拳道馆当教练,目前孑然一身,没有男友。
第四节
此季,大厦里的工人正在更换天棚上的百叶窗,夏天来了,工人们把原本白色的百叶窗更换为赏心悦目的绿色,像一幕清凉飞溅的瀑布,在阳光下述说斑斓。他们忙碌的身影在何梨眼前来回穿梭着,却令这个男人心情更烦躁了。
正午的静谧时光,瞌睡就像心底长起来的草。何梨的同事都趴在桌台上小憩了,唯有他睁着失神的眼睛,瞠视着异常安静的门厅。
有时候,一个人的情绪就是全世界。此时何梨的心思,即烦乱又缜密。
这时,叶醉的数码照片已经冲洗好了,何梨盯着那些照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决定把照片掉包,让苹果来取叶醉的照片,那时,她就会看到自己未婚夫出轨的秘密。
何梨的心口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样做道德吗?这样做残忍吗?这样做自己真的没私心吗?何梨不停地看表,他背上这件蓝格子的亚麻衫上已经渗出了汗渍。此时此刻,30年来的他,第一次感到人生如此的困惑。
这家数码小店是一家私人店,这是何梨的创业分水岭,以前的何梨做过生意,也做过白领,可是生意做赔了,白领也压抑不自在,于是干脆辞职选择了一份喜欢的工作。何梨喜欢摄影,他能从镜头里捕捉每个人的情感,于是开了这家店。
其实摄影一直是何梨的业余专长,他对照片和摄影角度的理解都堪称专业。当初喜欢上苹果的照片,就是因为骆北独特的摄影风格,对方的构图极为夸张,浮夸中不免透出点点才华。但是当现在得知骆北是个猥琐卑鄙的男人后,他开始排斥骆北的照片了,甚至一口气挑出了数十处原本藏在心里的技术不足。
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碎了这一切。
“咦,我的照片怎么少了一张?”对面的声音是叶醉传来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何梨的面前,手里正翻看着自己刚刚洗好的照片。
“你怎么回事?怎么少洗了我一张照片?!”叶醉此时性感的红唇却彰显出极度的不满。
“没有啊,都在这里。”何梨辩解着,一脸无辜的表情。
“可是我们分明还有一张挺漂亮的照片不见了,你去把我的U盘拿来!”叶醉说的那张漂亮的照片,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何梨最厌恶的那张,也是最撩情的那张。男人的脸伏在女人的胸口,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乳房上,一副满足又享受的表情。
“不会啊,我们可以找出U盘来查看。”何梨一副委屈的表情,下意识地去寻找U盘,可是这时U盘却突然不见了。
那个外国城堡造型的U盘一直放在冲洗照片的小篮筐里,就在何梨的手边,他知道一会儿叶醉来取照片时,自己一定是要还给对方的。可是在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哎,我问你,你成心的是不是?”面前的女人一脸不悦,她摘下墨镜,那双眼睛射出了一万个不友好。何梨不仅弄丢了她的宝贝照片,还弄丢她的U盘,这家数码冲印店怎么会有这种素质差的员工?
何梨理亏,一声不响地找着,其实内心深处,他无比地高兴。
殊不知,何梨是故意拿走了那张暧昧又撩情的照片,他觉得苹果看到一定会崩溃的,他觉得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贤良的女人太过残忍,自己不忍心看到苹果的泪水。于是何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删掉了U盘上的底片,他知道这样就可以死无对证了。删掉照片的那一刻,何梨下定决心扣留U盘,让这个秘密永远不得曝光。
谁料叶醉不依不饶,她一定要何梨归还那个U盘,何梨诧异之下,也被这个女人搅得心烦意乱。
“我还准备下来感谢你雪中送炭出让机票呢,谁知道你这人干活这么毛糙,那张照片很重要,我现在就去投诉你!”叶醉不依不饶。
……
正在这时,叶醉的手机响起,原来是快递电话。随后,骆北送给她那条钻石手链,叶醉也收到了。她戴在手腕上,欣赏着,炫耀着,心情好了很多。
不可否认,骆北是个撩妹高手。他和苹果的相恋,聚少离多。骆北经常出差,一个电视剧一拍就是3个月,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却又要走,以至于俩人的亲热时光都是见缝插针,仓促潦草。苹果感觉像偷情,可是她根本没偷过情,她看老公拍的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偷情,都是这样的仓促,这样的潦草。
极为讽刺的是,骆北偷过情,而且就在苹果的眼皮底下。并且骆北偷情时一点也不仓促与潦草,他和叶醉都喜欢前戏,都喜欢缠绵的耳语和激进的节拍,这是苹果不曾享有的东西。由于骆北许多戏就是在北京拍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去外地,而且他也没有自己天天说的那么忙。他经常可以忙里偷闲地去某个宾馆或某个度假屋与情人约会,享受片刻的温存时光。于是在苹果面前的表现,就变得潦草和仓促起来。只是他运气很好,遇到的爱人很隐忍,很温暖,很善解人意,每次都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入睡,让这个花心的男人也是难得的满足。
此刻的太阳突然躲进了云层,再也不肯露出脸来,好像要变天。
的确这天晚上,出了一张惊天动地的事。
飞往A市的飞机遭遇空难。
骆北死了。
何梨惊诧万分又瞠目结舌,而这件事起于他,止于他;始于他,终于他;于情于理,他都逃脱不了干系。
第五节
骆北死了。
就是乘坐那趟飞A市的飞机出事故丧命的。原因是夜航飞机在降落跑道后,滑行时出了意外,机身断成两截,骆北和另外一些乘客被飞机失事的大火烧死。当地媒体称,该机场不具备盲降系统。
何梨听到这个消息时,大脑一片空白。旁边的同事一个劲儿夸他运气好,说他因故退掉了那张A市的机票,虽然对方并不知道个中详情,可是何梨还是一阵阵心虚。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把那张机票让出去;如果不是叶醉一味地打岔,那么死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老天!这件事归根结底的应该怪自己不应去接叶醉的冲洗照片任务,这样就不会发现秘密;秘密不被发现,自己也不会去暴打骆北;不暴打骆北,自己也不会被他挟制出让机票;不出让机票,就不会有骆北的丧命,就不会有自己现在的良心不安……
何梨不敢想了,他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换言之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太意外,太没有防备,很难说何梨骨子里就这么恶毒,很难说这就是何梨希望的结果?很难说何梨就此扫平了障碍,就可以从此得到苹果……
这天下午,何梨战战兢兢地跑到了三楼叶醉上班的地方,站在售票厅的窗口表情复杂地望着里面的女人。谁料叶醉这次看见何梨,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变作咆哮女郎,而是一瞬间就红了眼圈,哽咽又断续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飞机会出事,所以才那么痛快把机票让出来?”
何梨大喊冤枉,天地良心,诚心可鉴,一个劲儿地替自己辩解。
叶醉住了声,也止了哭泣,已经黯然失色的唇里吐出一句幽幽的话:“我总觉得你是我和骆北之间的灾星。”
何梨再次喊冤,又大声辩解了起来。
可是叶醉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要多收骆北2000元钱?!你这不是陷阱这是什么?”
何梨彻底崩溃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何梨赶紧掏出2000元退给对方,谁料叶醉怒火中烧的把钱摔在了何梨的脸上,直骂对方是混蛋,并放言何梨休想和这件事脱干系!
叶醉这时想起来自己在何梨那里冲洗的照片,她让何梨把照片和U盘送上来做个纪念。谁料何梨答应过骆北让这件事永远埋葬,打死也不肯交出来。结果这件事又惹怒了叶醉,她歇斯底里,让何梨永远滚开她眼前。
何梨狼狈,随即转身下楼,但是他的脚总是踏空楼梯,抓不牢地面,让人感觉他几乎崩溃。何梨心里明白,苹果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个隐藏的罪人,越是这样,何梨越是内疚。他想替苹果做点什么,或者是什么也不做的默默注视。如果,如果这种注视,可以抚平悲伤……
可是当何梨下楼来到自己的“淘宝”数码店的时候,赫然发现眼前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忧伤的女人,一个面容忧伤、却隽永清秀的女人。
是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