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境（中）

虽说在梦境里，内容变化无常是常态，但王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怔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王维花了点时间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等等，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个梦境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我才是那个乱入的人吗？”

马雯脸上看起来有些焦急，像在赶时间一样，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看着手表，她想尽快结束对话，于是就匆匆给王维解释道，“长话短说，就是我借了你的脑子来构建出来这个梦境，还原当时的场景。”

能够把这种现象称为鬼上身吗？王维有点懵。

“那你怎么就记得住20年前的场景呢？”王维有点怀疑，毕竟距离事情发生了20年之久了。

“因为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件事。”

听到这一句，王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既想安慰马雯，但是组织好语言后，却都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没多少时间闲聊了我们，到时候我就会进入角色里头，等下你就像走进电影里面一样，你会看着故事的发展，但是却不能参与到故事当中。”马雯看了看手表，加快语速继续说道，“等下你所看到的，就是我的记忆，跟你的记忆所结合，也就是说，我给故事提供记忆，你给故事提供画面。”

“什么意思？”这么一段话让王维有点乱，他一头雾水地看着马雯。

不知道是王维太笨的问题还是自己实在没有讲清楚，马雯斜着头再想了想怎么描述，再次简洁地表述到，“就是案件重演！你之前说的那个天行者也是试过的。”

“早说嘛，就是电视那些警方案件重演的是吧。”王维点了点头，但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我应该怎么帮到你，如果你自己都能模拟到当时的画面呢，那还需要我干嘛，你自己都能找到凶手了。”

“不！”马雯摆了摆手，否定了王维的提问，“因为我到时候会身处其中，进入角色，就不能参与到观察里面。而且，我当时被袭击的时候，是完全看不见的，那部分的画面就是由你来提供，我尽量还原被袭击前所听到、看到的一切，你就负责观察看我被袭击后的画面，然后就推理出来到底是谁杀了我的。”

听起来有点荒诞，但王维第一感觉是认为这还是有点道理的，跟推理小说一样。可是，当慢慢思考马雯说的话，他在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妥，或者说行不通。

对了，那个天行者也试过？那他最后怎样了？

时间不允许王维进一步思考或者提问，还没等王维把心里的不妥给说出来，马雯把谈话给终结道，“时间到了。”

还没给王维时间给缓冲一下，顷刻间，马雯的眼珠一下子变成了灰白色，像极了灵魂出窍一般，同时伴随着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在看着马雯颤抖的同时，王维也惊讶地发现，除了王维和马雯所在的位置，周边所有的场景都开始扭曲并开始旋转起来，周边一切都变成了平面，墙壁，桌椅，甚至身旁的李一白，都开始扭动起来，并且速度逐渐加快。王维心疼地看着李一白的脸都一点点被拉长，并随着这个漩涡而被拉成一个扑克牌一样的脸。

一切都在不停地旋转，让王维头晕目眩，都有想吐的意思了。

煎熬地忍过了半分钟，漩涡终于停止，王维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本的大课室里头，还是那个位子，只是身旁不见了李一白，也看不见马雯。

被眼前的一切弄到有些恍惚的王维，用力拍了好几下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几巴掌下去后，他想到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了，那就是要找到马雯。

由于自己还是在后排，王维扫视了一下前方，除了零星两三个在自习的同学外，王维没发现马雯的身影。

等王维冲到课室外头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马雯就站在门口外侧跟一个女生在说话。

“好吧，我们开始吧。”王维对着马雯说道。

可是马雯没有理会王维，还是继续跟她面前的女生抱怨道，“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坏耶，上次吵架的时候，他还想要打我呢。”

“最后没有打吧？”对面的女生关切地询问道。

“没有倒是没有，但是你没看到他那眼睛，因为生气的缘故吧，瞪得好圆，而且，你知道吗？我能看到他的手是握死的。”马雯心有余悸，越说到后面，她说话的声音就越小。

“不如分手吧，感觉他不是个好人。”那位倾听者提议道。

“他昨天说了分手了，但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是有点舍不得。”

“不用想啦，就跟他分手吧，想打人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听到别人建议分手的时候，马雯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复杂的心情让她双手交叉环于胸下，犹豫不决地撅着嘴巴权衡着。

王维愣着站在一旁看了好久，他本以为刚才自己插话不合时宜，所以等到她们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王维就想拍了拍马雯的肩膀，提醒她该做正事了，“马雯姐，我们该开始找凶手了。”

意想不到的是，王维拍了个空，手指竟然直接穿过马雯的肩膀，完全给进入到她的身体里面去了。

这个诡异穿人的画面，让王维感到惊讶之余，也同时带有一点乐趣，他用另外一只手试了下直拳向马雯的躯干打去，果不其然，他的手毫不费劲地穿过马雯的身体。当王维看到自己的手掌在穿过别人的身体后依然可以随便乱动的时候，他觉得这跟得到了特异功能没什么两样，爽翻了。

原来这就是马雯所说的案件重演啊，这跟王维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的情节很是相似，但他忘了叫什么名字。王维不亦乐乎地继续玩着穿人的游戏，每次都惊喜到合不拢嘴。

直到看到后面的心惊肉跳的画面之前，王维还是觉得这个事情蛮有趣的。

“对了，差不多10点了，我想回去了，你要一起吗？”对面的女生对着还在沉默的马雯说道。

眼前的马雯还是为男朋友的问题而分神，心不在焉地说道，“不了，我还是再复习一会吧，你先回去吧。”

“那好，拜拜咯，你小心点。”说完女生就挥手离开。

即便深知现在的马雯听不见自己说话，王维还是担心地对她说了句，“你要小心点啊。”

马雯转头要回课室，王维依稀察觉到，她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因此她的眼睛也泛红了起来。本来王维还想让开路给马雯回去，但发现完全没有这个需要，因为像刚才一样，这次轮到马雯毫无阻碍地穿过王维的身体。

虽然没感到一点疼痛，但王维还是有点不习惯自己就这样被穿过去，看着马雯一声不吭地坐在位子上的时候，王维知道自己该做正事了。

王维环视了一下课室的前方，除了马雯一个人之外，刚才的两个还在前面自习的同学，现在都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准备要离开了，也就是说，等下就只有马雯在这个大课室里。

王维跟随前面两人的脚步一同离开课室，很巧的是，走廊外面也一个人都没有。跟着两人的背后，王维也只是听到他们聊了聊最新的计算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稀奇。他们边聊边走下楼梯去，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王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是凶手。

王维返回到课室边，并倚靠在墙壁上观察着身边，他放眼左右望去，在这个即将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谋杀案的夜晚，整层的课室很巧合地都早早熄灭了灯，静谧无声。

这可是绝佳的动手杀人的夜晚，真他妈天意弄人。

王维忧心忡忡地把目光移向马雯，在空无一人的课室里面，她也不再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了，她开始啜泣起来，并趴在桌子上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声音到大距离马雯十米的王维都能听见。

王维这次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局外人了，这跟看恐怖片没有区别，他能眼睁睁看着危险一步步向女主角靠近，可是自己只能光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感笼罩着王维，很是压抑、难受，王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在这一刻，王维鲜有的又产生了抽烟的念头，王维不是个爱抽烟的人，长这么大了，他也只抽过两根罢了，一根是小时候贪玩，一根是与前女友分手解忧时候抽的。

可是梦境里面没给机会他抽第三根。

突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引起了王维的注意，他霎时间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声音的来源。这刻，他也搞明白马雯之前所说得“我提供记忆，你提供画面”的意思了，马雯正在放声大哭，肯定不能留意到背后的人的样子，所以王维眼前的这个酷似柯南里面那些凶手的黑衣人，是王维的脑子帮他构建出来，而非马雯的凶手的真实形象。

在王维眼前的黑衣人，个头很高，比王维足足高了一个头，并且，他的体格相当魁梧，想必有去过健身房操练过。

黑衣人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他踏完整一步后，才会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二步。他无视王维的阻挡，以最小的声音走进到课室里头。但刚进入课室后门的黑衣人貌似不急着向受害者走去，相反，他耐心地停了下来，观察前面的状况。

王维和黑衣人仅距咫尺，他从头到脚打量着对方，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衣服，试图想找到些有利的证据。可是，直到王维都跪在地上看他鞋子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一丝有用的东西。一无所获的王维，肯定是泄气，但王维也不能责怪马雯，毕竟她这样背对着凶手哭泣，得知的信息必定不多。

待确认周围情况对他都是有利的时候，黑衣人自信地向马雯的方向走去，挑的位子正是马雯正后方的。坐下之后，他不紧不慢地把书包放在桌面上去，王维看到这一场景后十分纳闷，刚才明明就没在他身上的东西，一下子就无故蹦出来了。

在走到马雯与黑衣人身边时候，他定下神来思索，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应该是马雯根据自己当时所听到的声音来提供的记忆，在黑衣人刚到课室后面的时候，她当然没听到凶手会带着一个书包。但是当他坐下来的时候，马雯就凭她听到的声音给提供了一个书包的记忆，于是，书包的画面就产生了。

马雯依然垂泪不止，没有纸巾去擦掉眼泪的她，只能马虎地用手去协助擦泪，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死神即将来临。

黑衣人坐下来后就动也没动过，也没有吭过一声，只是冷酷地直勾勾看着前面那无助的女人，耐心等候着他所认定的完美时机。

就站在两人身旁的王维，他的心情很混乱，他自己也难以表达这种矛盾的心情，他既想黑衣人快点动手，让自己找出他的破绽，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又不想马雯死，即便结局已经是注定了的。

三人紧张对峙着，谁也没有做出新的动作，该哭泣的还是继续为自己的感情问题而哭泣，该观察的还是努力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该思考怎么动手的还是一动不动地思考着。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打破这个局面的正是王维所期待的黑衣人，他慢悠悠打开自己全黑色的书包，在里面翻东西，在他翻的过程中，王维能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对的，这个人是有备而来的，说不定，那就是凶器。

可是，万万没想到想到的是，黑衣人拿出来的是一包纸巾，并打开包装取出了其中一块。

他是要给马雯给擦眼泪吗？王维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他的下一步动作，王维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这刽子手要搞什么把戏了。在取出纸巾后，他再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这条毛巾一定不是平常的毛巾。王维断定这就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种毛巾，一旦被这种毛巾给盖在口鼻上，不过多久，人就会晕倒。

“住手，你这混蛋。”王维对着黑衣人无用功地叫嚷了一句。

黑衣人理所当然地，对王维的话无动于衷，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听见。他先用左手夹起纸巾，然后把那毛巾放在自己右手的手心，在做好这些准备功夫之后，他弯腰半起了身子，用左手拍了拍马雯的肩膀。

“同学，要纸巾吗？”黑衣人用温柔的低沉语气说道，并在左侧递出了纸巾。

马雯吸了吸鼻子，并用手擦了擦眼泪，不让自己在别人面前看起来那么难堪，但当她刚转头想去接那到来的纸巾的时候，黑衣人就知道自己声东击西的办法奏效了，于是，在马雯毫无防备的右侧，黑衣人伸出自己魔鬼的右手，用毛巾死死捂住马雯口鼻的位置，黑衣人的力气之大，足以切断马雯鼻子与外部空气的联系。

接下来，王维所能听到的，就只剩下马雯声嘶力竭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