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晨钟开车经过“百顺”车行附近,特意绕了下路,到展厅里看了看他一直喜欢的那辆车。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耿晨钟这人心大,不算太记仇,当初万鸿宇直接拒绝他的愤怒已经不剩什么了,此时也只有些无力感。再看这辆车,无论车型还是颜色,都很合他心意,可是没用,万鸿宇不给,他也没辙。真让他自己花钱买,他还真买不起。
耿晨钟毕业之后就没怎么上过班,反正没钱了就找他姑妈要,万鸿宇也知道,就是没说而已。耿晨钟以前是学汽车工程的,专攻车检测与维修技术,这还是他心悦表姐当年让万鸿宇帮他挑的,他成绩不好,心悦表姐就说干脆去学修汽车,她跟耿晨钟说,万鸿宇开的那家汽车维修的店,等他学成之后,就把那家店交给他来管。
耿晨钟当时很感激心悦表姐,他心里清楚得很,家里上下那么多人,就心悦是真心为他好、为他打算,他那时也下定决心,好好学技术,将来帮表姐工作,不让她失望。
可偏偏在他毕业前夕,心悦表姐意外过世,当时打击太大,他也是缓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心悦表姐不在之后,万鸿宇消沉了好一阵子,耿晨钟对心悦表姐感情很深,能明白万鸿宇的心情,甚至对姐夫还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可一拖再拖,万鸿宇再没提过让耿晨钟到店里帮忙的事。
耿晨钟开始还在傻等,过了好久才琢磨过来,可是人已经懒散下来了,何况有万鸿宇在,他又不愁吃喝,更加懒得工作。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姑妈家都知道,万鸿宇是他们的靠山,无论如何得抓在手里,耿秀英想撮合万鸿宇和自家小女儿月弯,想跟万鸿宇提这事儿,之前请他吃饭结果没请动,这几天眼看着放暑假,丁月弯快回家了,耿秀英就打发耿晨钟过来找万鸿宇,再跟他确认一下全家一块儿吃饭的事儿。
耿晨钟也是没办法,他再不想见万鸿宇,也不能拒绝自己姑妈。
现在唯一能抚慰耿晨钟脆弱心灵的就是他看上的那辆豪车,虽然不能开走,起码看看也是好的。
耿晨钟围着那车转了一圈,负责高档车区的男销售认识他,只在旁边站着看着他。之前万鸿宇不肯给耿晨钟车子的事整个“百顺”都知道,他也不担心耿晨钟会把车子开走。
耿晨钟恋恋不舍地又摸了车子好几下,才转身。不过没有走,而是顺着展厅转了一圈。
今天的客人也不多,销售们都比较闲,耿晨钟就为了跟她们聊会儿天,他是老板的小舅子,做销售的又大都能说会道,有那么几个也比较会拍耿晨钟马屁,何况耿晨钟这个人,虽然一肚子草包,但模样长得还是可以的,尤其那对细长的桃花人,初一接触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直到现在,销售中还有几个人对他暗送秋波呢。
耿晨钟心里有事儿,也就没停留太久,他往外走的时候,正赶上宋颜打完水回来,俩人面对面走过,可他们俩都有那么点脸盲,谁也没认出对方,就这么错身走过去了。
万鸿宇的执行秘书把不请自来的耿晨钟请到了会客室,生生让他等了一个小时才告诉老板。万鸿宇刚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并不顺利,刚结束就听说耿晨钟过来找他,眉头立刻就皱紧了。
执行秘书说:“要不我让他再等会儿?”
万鸿宇摇摇头说:“算了,让他进来吧。”
耿晨钟等得都快睡着了,他总是觉得执行秘书在整他,一听见万鸿宇叫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他告状,让他炒执行秘书的鱿鱼。
可当他敲门进了万鸿宇办公室,第一眼就看见万鸿宇靠在老板椅上捏着鼻梁骨揉眉心,一瞬间又觉得于心不忍。
虽然耿晨钟不工作,但他也知道工作辛苦,万鸿宇一个人撑着三个门店,生活上又没个人照顾,那份艰难可想而知,在门口还一肚子气,可一瞧见万鸿宇这个样子,耿晨钟就把告状的事儿给忘了,甚至还问了一句:“姐夫,你最近工作很忙啊?”
万鸿宇有点意外,看了耿晨钟一眼才说:“有个生意谈得不太顺利。”
耿晨钟在万鸿宇对面坐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看,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万鸿宇微点了点头,说:“你有这份心,别出去给我惹祸就行了。”
“姐夫,”耿晨钟很无辜,“我什么时候惹祸了?”
万鸿宇朝耿晨钟笑笑,这俩人之间也难得这样轻松地说说话。
耿晨钟看着万鸿宇,鼻头有点酸,说:“姐夫,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
他自己虽然不跟父母住一起,但起码还有双亲惦记,也有女朋友,刚分手而已,再看看万鸿宇,自从他心悦表姐过世之后,就一直孤家寡人一个,工作忙,不会照顾自己,看上去真的比他心悦表姐活着的时候憔悴了不少。
这么一想,耿晨钟觉得他姑妈那个提议还是可以的,让万鸿宇成个家,有个人照顾他,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干巴巴的。
可是他不怎么满意丁月弯,总觉得丁月弯比不上他表姐。
万鸿宇很奇怪耿晨钟今天的表现,就问:“你是不是,”他猜测到,“零花钱不够了?”
耿晨钟一双桃花眼带着点恼怒,看上去跟幽怨似的,说:“姐夫,在你心里我就这样啊?”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一直以来可不就是这么个形象,也觉得挺泄气的,想了又想,他说:“不然姐夫,我来百顺帮你吧?”
难得万鸿宇没有不耐烦,竟然像是在思考这个建议,然后问:“你会干点什么?”
这个问题又令耿晨钟泄气了,他一向是难的干不了,简单的不乐意干。
不过既然万鸿宇问了,耿晨钟还真绞尽脑汁地考虑半天,说:“我可以帮你管人啊。”
万鸿宇顿时失笑道:“我看你是欠管。”
这话里调侃的成分比较多,耿晨钟听的就是一楞,万鸿宇都多少年没跟他开过玩笑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丁心悦生产,他初为人父的时候?
两个人说笑完,万鸿宇话题一转,问:“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儿?”
耿晨钟这才想起来,耿秀英交代的事还没有办,于是说:“我姑说想跟你吃个饭。”
万鸿宇点头说:“我也好久没过去看望二老了。”
耿晨钟突然不想撮合万鸿宇和丁月弯了,说:“你要是忙,就找个借口别去了。”
万鸿宇若有所思地看了耿晨钟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找我什么事儿?”
“那不是,”耿晨钟咳了一声,说,“月弯快大学毕业了么。”
“哦,这样啊,”万鸿宇说,“她想进‘百顺’工作么?她学什么专业来着?”
“嗯?”耿晨钟没想到万鸿宇是这么解读的,心想自己姐夫那么聪明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变笨了,急急说,“不是。你明白么?月弯快要大学毕业了,快要回家了,她长大了!”
耿晨钟都想拍万鸿宇桌子了,可万鸿宇还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耿晨钟没辙,颇怨念又颇同情地看了万鸿宇一眼,说:“姐夫,你快点找个女人结婚吧,这些年你帮丁家已经够多的了,再说,”耿晨钟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嘴里嘟囔着,“月弯跟你真不合适,她配不上你。”
他心里,只有温柔的心悦表姐能配得上面前的男人。
万鸿宇心里说不上有多震惊,他前丈母娘那点心思,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点,不过以前因为月弯还小,他总觉得耿秀英是脑筋短路才会这么想,等过两年,丁月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她自然会放弃这样的念头。
只是没成想这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丁月弯竟然即将大学毕业,耿秀英还真把这事儿当真,三番两次地找他,都让自己侄子上门请了。
倒是耿晨钟那句“配不上”让他感慨良多,他当年跟丁心悦谈恋爱的时候,他丈母娘也跟他说过这句话,不过是说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罢了,没想到十年之后,同样一个人,竟然想把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塞给他。
面对长辈,万鸿宇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得摇摇头,说:“真不知道你姑姑怎么想的。”因为以前关系恶劣,万鸿宇其实并不太喜欢丁家的人,很少叫爸叫妈的。
耿晨钟看万鸿宇也没那个意思,稍稍放下心来,又说:“姐夫,你可得提防月弯那丫头点,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万鸿宇说:“别胡说,她是你表妹。”
耿晨钟则说:“是我表妹我也这么说,姐夫,你可别被她骗了。”
“我?”万鸿宇笑笑,说,“她一个小孩子。”
耿晨钟说:“她可不小了,不是我说,她就跟我姑一样,就是心眼儿太多。”
“呃。”万鸿宇没有说话,从他跟丁家人相识这么多年来的经历看,这一点还真没什么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