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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武士的国度

大名是一个在日本相当古老同时也相当常见的历史名词。

他的起源是因为另一个名词——名田。

所谓名田,就是有名字的田,有人家的田,也就是私有土地。而拥有名田的人,被叫做“名”,土地少的,叫小名,土地多的,叫大名,渐渐的,大名也就成了一方诸侯的代名词了。

诸侯这种职业,听起来确实相当的拉风,不论地方大小,好歹也是一方土地,更何况日本的大名压根就不小,看看格林童话里的那些个什么王子王孙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村长乡长,跟中国春秋战国的诸侯就不用去比了,那个实在太伤自尊,就是跟日本的大名比比,那也是相差甚远。

但是,他们却怎么也风光不起来,尽管他们曾经风光过,不过那也是200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日本正处于一个你打我,我打你,谁枪杆子硬谁做老大的乱世,史称战国时代。

在那个年代,一批批的大名如同闪耀的群星一般登上历史舞台,比如织田信长,比如武田信玄,比如上杉谦信,幕府的开创者德川家康其实也是大名出身,最后越混越厉害,做大了,统一了,搞了个幕府做上了将军而已。

要说,日本的所谓统一,其实是相当不完全的,尽管顶头上有幕府,但下面依然是由各大名自行分封管理,将军真正能管的着的,不过也就是整个日本的五分之一罢了,这五分之一的领地,叫做天领。

所以,为了防止下面的这些个大名再闹腾起来,再搞一次战国出来,让好不容易进入和平的日本人民受二茬苦,遭二次罪,德川家康下了大工夫。

然而,刚才我们就说过,将军家的出身本身就是一介大名,即便做了将军,说白了那也就是特殊大名,无非是官位高了点,领地大了点,钞票多了点,要想凭借着这三点优势展开对整个日本的统治,无异于痴人说梦,为此,幕府制订了三个大方向政策,分别是“法”,“人”和“钱”。

法,就是通过制订法律来约束大名,只要违反,一律照章办事,该削减领地的削减领地;该剥夺领地的剥夺领地;该拉出去砍了的拉出去砍了,绝不含糊手软,真正做到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十六字真言。

人,就是人质,为了保证大名们的造反成为一种投鼠忌器的行为,德川幕府开创了即便是世界范围都相当罕见的参勤交代制度,具体说来就是让全国所有的大名每年来江户帮助将军工作,这叫参勤,让将军看到活蹦乱跳身体健康的你,这叫交代,不仅如此,还有更缺德的规矩,那就是让各大名的老婆孩子都留在江户做人质,基本上隔个几年才能回自己的领国一次,基本上就是让人家守活寡,至于那些个世子,那就更惨了,不到亲爹死了的那天,你是回不去的。

当然,光靠法律,光有人质,还是不够的,毕竟要有人真的铁了心造反,把你的法律当草纸是肯定的,老婆孩子自然也能抛在脑后——老婆挂了能再讨,儿子没了能再生,所以,为了更加有效的保障幕府的统治,必须要让所有的大名都处于一个“有心造反,无力翻天”的境界,所以,这就需要第三招——钱。

自然,不是幕府出钱跟大名搞好关系,而是让大名花钱花到自己穷的没能力造反。

该项政策基本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叫做“支援幕府建设”,幕府要造城了,你给钱;幕府要修理河道了,你给钱;幕府要赈灾了,你给钱;将军要出去打猎泡妞觉得手头紧了,还是你给钱,给的少了,给的慢了,给的时候脸色不好看态度不端正了,一律依法严惩。

第二部分其实就是大名们在江户参勤交代时候所消费的生活费,千万不要小看这笔钱,这钱的数目其实比为幕府修路造桥更厉害,要知道,大名并不是来江户看一看将军,批几个文件就能拍拍屁股回家的,一年里他们有几乎一半的时间是留在江户的,而且,大名毕竟是大名,是有身份的人,所以不可能孤身一人来出差,手下保镖的,打杂的,辅佐的,搞不好还有几个小老婆,这些人都得吃饭都得花钱,事实上,大名在江户逗留时候所花费的金钱,基本上是自己领国年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到六十左右。

这么一折腾,别说造反了,能不借债过日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总之,在江户时代,诸大名整天过的就是兢兢业业工作,谨慎细微度日的日子,生怕哪一天自己干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换来平地一声惊雷,被剥夺领地成穷光蛋了。

说完了大名再来说公家。

公家也就是所谓的朝廷贵族,你看源氏物语的时候,那些个什么藤原叉叉叉,乌丸叉叉之类的,都是公家。

公家和武士最大的区别就是,武士通常给幕府打工,公家则是为天皇服务。

当然,名义上大家都是天皇的子民。

这群人虽然号称贵族,但其实充其量也就是废柴一根,他们从小就娇生惯养好逸恶劳,除了能拿着张家谱出来糊弄别人,毛本事没有,在武士势力还没有崛起的时候,倒也一度做了好几百年的大爷,可当武士们纷纷拿着真刀真枪来到他们面前争地盘抢财产的时候,他们就彻底没辙了。

战国时代,是公家们受苦受难的时代,尽管他们拥有着正三位,正二位的高官头衔,也就是中国的二品三品大员,但是成天连饭都吃不饱,不得不每天靠着变卖家产过日子,更有甚者,通过把自己的女儿半卖半嫁的形式,来换取一些彩礼钱。

这贵族的日子普遍过得连老百姓都不如,估计全世界也就日本一家了。

好在后来和平了,不动乱了,德川家康考虑到让这些个人继续苦巴巴的过日子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给了他们一些地产,打那时候起,公家算是奔上了温饱的道路。

当然,仅仅是温饱而已,要是吃饱了还想干点别的,比如参与参与政治,批评批评时政,那就真的对不起你了,接着回家卖女儿去吧。

考虑到公家本身能力,实力有限,没必要像针对大名那样搞出那么多办法,所以德川家康仅用了一部名为《禁中公家诸法度》的法律来限制他们的行动。

然而,这部法律限制的并非单单是公家,最终针对的,其实是天皇。

天皇是日本自古的国家象征以及统治者,不过,在更多的时候,这统治者三个字前,还得加上“名誉”二字。

他们除了自古以来被奉为真龙天子,号称是神不是人之外,也没啥神通,所以,在讲究实在本事的战国时代,日子一样不好过,据说过年的时候,连年糕都吃不上。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事儿。

要说不幸,做皇帝做的那么穷确实够不幸的。

可反过来,过的那么穷丫居然还是皇帝,还真够幸运的。

德川家康搞定日本后,给了天皇以及全体公家总共10万石的领地,供他们吃喝住用,于是,这哥们儿总算也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几块年糕了。

所谓10万石领地,指的是这片领地的年度总产值为10万石粮食,或许风调雨顺成了12万,也可能因大灾大难变成了8万,总的平均基本就是这些,那些所谓的百万石大名也是这个意思。

这些领地,放在大名中间,充其量也就算个中产,而且,这10万石领地里,其中的7万属于广大的公家同志,真正给天皇的,只有3万,这基本上就属于不折不扣的小资产阶级了,要是哪天日本闹起无产阶级革命,天皇就该算的上是被团结的对象了。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做小资,也不能白做的,得听话。

在总条数为17条的《禁中公家诸法度》里,第一条就明文规定,天皇的职责绝对不是什么勤理政务让人民幸福之类的,而是研究学问,搞那些鬼都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学问,比如钻研钻研日本神话里的那些个神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之类。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日本总共有八千万个神,要一个个研究下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估计也就没空去关心政治了。

而公家的职责,就是帮助天皇一起研究学问,说白了,就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混吃等死盼天黑。

总而言之,在德川幕府的统治下,大名也好,公家也罢,基本上都是无缘中央政治的人,但现如今,阿部正弘却率先将其打破了。

在我看来,这无异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那个小盒子。

因为这无疑告诉天下:一向独裁的幕府,现在不行了,到了山穷水尽没办法的地步了。

大名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明白:你小子终于也到了今天啊,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想归想,不过既然你问起来了,还是给你个说法吧。

要说日本人的效率还是相当的高的,不出个把月,各地的意见都纷纷呈了上来,大名们各抒己见踊跃发言,而那些家里蹲都快蹲出习惯蹲出传统的公家们,也纷纷指手画脚了一番,一时间整个日本进入了一个百花齐放的状态中。

面对大家的积极参与,正弘很是高兴,可仔细一看,却不禁又眉头一皱。

因为他发现,虽说当时日本总共有三百个左右的藩国,三百个左右的大名,可大家的意见却相当平均的分为了三种,除了之前幕府里出现的锁国和开国之外,又出现了一种新意见:攘夷。

所谓攘夷,就是把外国人全都给砍了,也不跟你谈什么开不开锁不锁,看到外国人就直接上去一刀,尸体剁碎了或喂狗,或丢大海里。

就这样,原本的两方对骂变成了三方混战,至于讨论结果,那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时间一天挨着一天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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